陈竹君回到租房,气得直哭,边哭边气愤的打电话给他的两个哥哥和嫂嫂,质问结缘的馊主意是谁出的,她的哥哥和嫂嫂都冷冷的说不关他们的事。
初秋的一个早晨,陈竹君靠在租房里的窗旁,望着镇上晨雾里林立的楼房,感慨万千:半生过去,恍如一梦。她走到穿衣镜前,望着自己,竟然有点不认识自己。再看看头发,竟然发现差不多已白了三分之二。真正见鬼,才多大年纪,头发竟然这般白了,这人,真不知是活的什么样法!窗外,隐隐传来一首歌,如一缕花香,洒在清风里,沁人心脾。那歌不由得会让人想起一个人,一些事,一段情。陈竹君在那婉转悠扬的旋律里,却什么都想不起,脑子里始终只有两个字冲击着她的神经:出家。
她想起了云雾庵的出家,那是自己过去的一个笑话。为此,她决定到那些名山古寺去修行。
大寺庙出家,要办手续,陈竹君只好找村支书帮忙去。村支书是陈竹君的堂哥,五十来岁,算起来和陈竹君还是没出五福的。
陈竹君走到村活动室,只见活动室里黑压压的一片人,一个个猫着腰,围着地上一堆纸团,正争先恐后的抢着。
有两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因为用力过猛,彼此撞着了对方的头。两人顾不得抢纸团,只顾忙着骂架去了。
一个大约六十多的老头,因为人多拥挤,被人撞倒在地上。大概患有哮喘,气喘吁吁,一时也顾不得去抢纸团,翻着白眼只顾骂人。
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也被人撞倒了在地上,孩子一时哇哇大哭,少妇急忙爬起来,一边哄小孩也是一边骂人。
一个矮个子中年男人,双手交叉在胸前,立在一旁指手画脚,唠唠叨叨。
几个村干,坐在会议室的桌旁,像一尊尊石像,冷若冰霜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陈竹君一时懵懵的,不知一大群人在干什么。
好久,才听见支书不耐烦的发话,“我这个支书,也真正是当腻了!每天多少烦心的事缠绕着,真是让人折寿!这个支书,你们要是谁愿意来当,我是愿意立马上位。你们看,哪个村的低保户不是靠评估,就我们村,靠的是抽签,真正是拿你们没办法!抽签就抽签,我是乐得顺水推舟,管你们哪个真正穷真正富,抽中了是你运气,没抽中是你晦气。抽签是你们自己定的,到时若有人再背后打我的小报告,告诉你们,我有言在先,可别怪我到时不好说话。”
“抽签很快完毕,接着念签,登记低保人员名单。”村长接着发话。
人群一下子沸腾开了,中签的,在欢快的交头接耳,没中签的,在唠唠叨叨的骂人。
刚才那个唠叨的矮个子男人,因为没中签,气冲冲的走到桌旁,大拍桌子,吼道,“不行,每年抽签我都没中,今年我也不管那么多,你们不把我纳入低保名单,我要把你们全部捅出去!”
“你要把哪个捅出去?告诉你,抽签可是你们一致拍板通过的,不关我的事。”支书也拍着桌子。
“我一个大男人,才一米五高,十足的三等残疾,你们不把我列为低保户,你们居心何忍?”矮个子男人道。
“你没中签,是你的运气。没办法,你只有等到明年这个时候,靠时来运转。”村长道。
“去你们的,得重新做签,重来,否则,我会闹个不休。”矮个子男人道。
“扯淡,没得王法,要都像你这样,我们到哪去找纸张做签去?”支书道,“接着报签,登记名字。”
于是,又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念签号的,报名单的,骂人的,发牢骚的,吹口哨的......吵吵闹闹,让人头痛。
陈竹君只得离开了村活动室,回到租房。等到晚上,她径直往支书家里走去。
到了支书家里,她把来意说明,支书听了,不禁失声道,“你想出家,妹子,我也想出家呢,真正是做人做累了,几多烦人的事,几多恼人的人,让人真正没一天好日子过!对了,你准备出家何方,我和你一起出家去!”
“哥哥,你开的什么玩笑,”陈竹君笑道,“我可是真出家呢,不像你在这里说着玩。”
支书抬头一看,只见陈竹君坐在自己的一边,正侧着脸,微闭着眼,一只虎牙露在嘴角,一脸笑意......那副剪影,让支书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墙上的一副年画,于是心里动了一下,不禁顿生几丝怜意,拍着陈竹君的大腿道,“妹妹你可真要出家,自古以来,出家者大多为情所困。我看你,半生遇人不少, 不像是被情所困之人。女人,情感上,不要太认真,能糊涂就糊涂,只要物质上不缺钱少米的就行。不如,你暗里跟着我,我保你衣食无忧。我每月给你吃的用的,你又何必死着心眼要出家呢?这花花世界,只要你眼光独到,又哪会愁吃愁穿呢.......”
支书一边说,一只手在陈竹君的腿上移动,陈竹君不好意思的去推那只手,正当两只手碰撞在一起时,支书的老婆从外面跨了进来,见那一幕,气得直骂,“你们这对狗那女,真正乱了伦理!”
陈竹君一时懵了,急忙抽回那只手,不知说什么好。
“我们,”支书对他老婆解释道,“我们在谈出家,出家,你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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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个家,你就没回来!”支书的老婆道,“你约她出去,还是她约你出去?”
“你,真被你气死了,”支书站起来,拍着脑袋,对老婆道,“要我怎么说,你才能懂呢?”
“我不懂,”支书的老婆冷笑道,“我只懂你们在男盗女娼!”
“你瞎了狗眼!”陈竹君对着支书的老婆吼道,“说得粘着般,好像我这辈子没见过男人!告诉你,老娘若要找男人,这破村子里的男人,老娘还真看不上!”
陈竹君话一落,支书就满肚子的不高兴。刚才心还向往着陈竹君,听了那话后即刻翻脸道,“既然你看不上这破村子里的男人,那你以后就不要来找这破村子里的男人了。”然后径直满脸不悦的走到里屋去了。
“你们有神经!”陈竹君道。
“我们有神经?”支书的老婆冷笑道,“我们有神经,我们要是有神经,找对象就不会换过来换过去,只有神经才换过来换过去。”
“你?”陈竹君一时气得说不上话来,走上前去,对着支书的老婆就是两记耳光。
“啊,你打人?”支书的老婆当即大喊道,“快来人啊,有人打人了!”
支书从里屋冲了出来。
三个人扭在了一起。幸亏当时有人及时解困,三人才没有造成肢体伤害。
顿时,陈竹君又戴上了一顶伤风败俗的高帽,在村里被推上了流言的风口浪尖。
“我已是活得生无可恋,”一个深夜,陈竹君在微信里与她的女儿陈敏留着泪聊道,“当然除了你......”母子俩个哭哭啼啼的聊到将近天亮,方才各自睡去。
次日,陈竹君搭车离开了家乡,去了南岳,在那里正式剃度为尼。
一时,家乡人谈起她的出家之举,提及起她的往事,有叹息的,有同情的,有讥笑的,有夸奖的......真可谓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当时村里有个教书的才子,特意跑到陈竹君的娘家,望着那座人去楼空的老屋,颇有感触的做了一首《念奴娇》,以叹息陈竹君的出家之举:
蜂腰黛眉,玉指纤,佳人南国独立。
顾盼神飞,笑语盈,多情公子难觅。
谁能与我, 共醉清风,此恨总难寄。
千帆皆空,魂系三山里。
词虽说做得有些牵强,当时发到圈里,却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后来又有些陈竹君的好友,截了些陈竹君的相片配到了那首词上,更是引起了一番不小的轰动。尤其是那里的一些未婚女性,一时陷入了恐婚的漩涡。照她们的说法,毕竟一个女人的情感经历,总蕴含着时代的一些缩影。因此,对于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下的她们,总担心重沓陈竹君的覆辙,对婚姻悲观失望或杯弓蛇影想起来实在是情非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