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的战场上,参战的部队越来越多,战线越来越长,战场局势也越来越显得犬牙交错。
而战场正中间偏北的位置,金色的辉光大阵中,大魏河北行军总管薛常雄换上了新的战马,继续立在了这片战场的中央。
但是,他握着直刀的那只手虎口依然在流血,肩膀明显的酸胀感也没有消除,心跳速度还是明显超出寻常,那件漂亮的大红披风也因为因为倒毙战马的挤压在发力时撕扯开了一个肩扣,稍微有些不够整齐。
很显然,刚刚来自于敌方真气军阵中那猝不及防的合击,使他遭遇到了巨大的冲击。
军旗下,薛常雄环顾四面,他现在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就是自己去年晋位宗师,未必是好事……一面是尚不能宗师大成,军阵合一,另一面却使得自己不能尽心尽力于军事上的指挥。
当然了,仅仅是一瞬间,随着一阵带着明显血腥气的风刮来,薛大将军便恢复了清明,晓得自己刚刚是被打蒙了,打魔障了。
往上说,军阵合一,说的简单,但实际上,整个大魏历史上都屈指可数,而薛常雄生平所见,除了一征东夷那场,就是之前杨斌伐南陈行军时达到过,那时候他还只是一艘舰船上的副队将。而大多数时候,因为缺乏组织和军队的纪律性,根本做不到那种境地,连杨慎造反时都做不到,云内之围的巫族联军也没做到。
所以,薛常雄并不觉得自己宗师大成就能做成这一点,他没有那个权威和能力对整个大营内的部队如臂使指,大营内也缺少足够的成梯队成丹、凝丹高手。
而往下比,成了宗师,当自己是个超大号成丹便是,难道不比之前强?而且怎么就耽误军事指挥了?
唯一的问题其实是他自己的心态……他不该在证位宗师后莫名膨胀起来,使得许多军中将领和地方大员对他离心离德,偏偏又表面敷衍奉承;更不该把宗师当成倚仗和名头早早宣扬出去,使得后来反而被这个名号架住,架的他自己都被自己骗了,以为自己对局势还有足够的控制力,继而屡次误判,直到陷入眼下场景。
想到这里,薛常雄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各种胡思乱想中挣扎出来,继续来应对眼下最麻烦的一个问题。
局势已经很清楚了,分兵的空隙被抓到,原本只能龟缩的贼军全军来扑,形成了方面优势,这种情况下,他和这个军阵其实是仓促应战的官军阵营中唯一的强点。可是,贼军聚集了足足五名成丹,而且年轻气盛,丝毫不惧自己也是事实。
而刚刚那一击也使得自己这个军阵暴露出了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无论攻防还是维系大阵都只是他一人在支撑,并没有其他成丹高手替他分担任务。
这不是真气多少强弱的问题,是注意力、体力、脑力的并用。
必须要做出反应。
“去……告诉慕容正言和窦丕,让他们给副将指挥权,留下旗帜,只本人过来助阵,便是局势艰难,一时不能亲身过来,也要尽量调整部属,率自家率精锐向我靠拢!”努力压制住粗重的喘息声,薛常雄扭头对军阵中的特定军官下了命令。
闻得军令,慕容正言和窦丕军中派来的高手中立即有两人离开军阵,匆匆去寻人了。
这两部距离两个真气大阵的交战场其实差不多,但窦丕部背后交通通畅,而慕容正言部却明显深入战场中,所以,窦丕率先得知军令。
“胡扯什么?!”窦丕勃然作色,当即拒绝。“我这里不足三千人对阵五千人!全靠我本人修为高了对面那个劳什子王振半层,率亲卫独立挡了一侧,此时若去,整个军阵都要垮了!”
信使本是窦丕部属,闻言立即点头,转身便要离去回报。
“不要回去了!”窦丕见状复又呵斥。“你回去了也没用,说不得还要被迁怒,不如让他以为你路上走失了。”
信使毫不犹豫,立即归队。
窦丕这里没有结果,慕容正言那里则是光找到人都很艰难……实际上,信使是先找到慕容怀廉,再找到正主的,而此时,声势浩大的第六次真气军阵的交锋都已经结束了。
慕容正言怔怔看着远处的那柄高悬的金刀与一面紫色大旗相撞后轻易消散,可金色的辉光大阵没有如之前几次那般迅速移位,反而好像僵硬在当场,甚至又被一道暗黄色龙卷拂过,居然只能被动受此一击,心下慌张之余,终于回过头来看向了被族弟护送过来的信使。
信使赶紧上前告知了原委。
而听完信使的描述,这位出身名门的河间大营将领却陷入到了极度的不安中:“我刚刚才逼退了单通海,如何能去救他?若是去了之后,单通海汇合了身后的援军打过来,咱们本军就是被人三面包围,外加有凝丹高手亲自率阵冲击的局面。”
“那就不去?”信使小心以对。“将军只当我没来过?”
“可若是不去,必然要被大将军记恨,咱们家族都在河北本地……”慕容正言艰难以对。“你且随我走,我去跟怀廉做个商量。”
信使只能应声。
就这样,慕容正言再去寻族弟慕容怀廉,二人相见,前者尚未开口,后者便远远隔着几十步在军阵中呼喊:“兄长且去总管那里吧,这里我尽力而为。”
“怎么说?”慕容正言几乎愣在那里。
“能怎么说?”慕容怀廉苦笑道。“兄长忘了自己开战前的言语了吗?若不能速速打垮当面十个营头,此战必败……眼下,贼军前军九营加援军俱已接战,后方十五营的大阵马上就到,伱看我们有打垮贼军的迹象吗?!”
慕容正言如遭雷击,陡然清醒过来。
慕容怀廉见到对方醒悟,继续来劝:“现在的局面是,贼军虽然受挫,但士气尚足,且阵型不溃;反而是我们为了保持围攻姿态,围攻各部的侧翼都已经被贼人援军顶的有些支撑不住了……所以没必要多想了了,兄长只去总管那里做个忠臣良将吧!”
慕容正言茫然点点头,回头又与信使点了下头,便欲往北面脱身,转向战场正中央。
孰料,走了不过几十步,慕容怀廉复又在后方喊住了他:“兄长,把族中好手都带去吧,也当是为薛总管尽心尽力了。”
慕容正言心下恍然,也不阻止,只盯着自家族弟,想要对方尽量保重,却又觉得有些儿女情长,失了自己风范。
但片刻,随着几十名军中修行者跟了过去,还是慕容怀廉坦荡挥鞭:“兄长去吧!记住了,一定要保重性命!你是族中的指望,你活着,宗族才有立身根本!”
慕容正言鼻子一酸,只能赶紧低头,同时抬手:“你也是,尽量保重!”
说着,竟是头也不回的往薛常雄军阵中去了。
而入得军阵,薛常雄看到慕容正言,也是苦笑:“我以为窦丕会来,你未必来,结果是你来,他却没有半点反应。”
“战局混乱,窦将军那里未必得见信使。”慕容正言也随之来笑。
“也是……”感受到真气稍作充盈,阵中明显多了一个强点,薛常雄难得放松片刻,却又来问。“外面战况如何?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军阵还能维持吗?”
慕容正言没有说实话,只是来笑:“来之前肯定可以维持,便是夹击的攻势也没断,至于说把人带来……要我说,若是不来这里,咱们便没了最后一丝胜机了,这里是唯一指望。”
“是。”薛常雄点点头,看着前方再度主动攻来的寒冰军阵,重新正色起来。“我就是这个意思,咱们再赌一把!这次我放全力来攻,你替我把控一下阵型!”
慕容正言点点头,没有多言,身上寒冰真气尽力逸出,努力与金辉色的大阵相结合。
但也就是如此了,对面的灰白色大阵再度如巨兽一般直直撞到跟前,相隔几十步,那裹了一层紫光的红底“黜”字旗便先卷动起来。
薛常雄驻马不动,只是一挥手中直刀,庞大的辉光大阵旁便凭空出现了一把巨大的宛若实质的金刀来。
刀光长近三丈,端是威武。
然而,阵中原本的参与者非但没有振奋,反而各个面色发白,很显然,这些早已经狼狈不堪的官军修行者们对已经重复了足足六次的场景没有半点震撼感,只有对即将发生对撞的畏惧与忧虑。
而少许跟着慕容正言抵达的那些修行者,也都在片刻的振奋后随之紧张起来。
果然,金刀猛地挥出,迎上了对面的紫旗,然后金紫两色真气在一撞之后各自散开,回复了红色的“黜”字旗迅速被摆入阵中。而与此同时,一支宛若碗口粗细的白色金边的真气巨箭陡然自旗后飞来,直直射向,或者说是刺向了对面的官军真气大阵。
慕容正言当场在马上一个趔趄,但到底是重新落定。
可紧接着,便是真气大阵本身的相撞,这一撞,对阵中内部人员来说,真真如山崩地裂一般,借着手中长槊施展真气的慕容正言直接翻身落马,胯下战马嘶鸣一声,便侧身倒地。
且说,慕容毕竟出身将门世族,晓得许多法门和典故,危机时刻,只将长槊翻倒,往身下泥土中一插,顺势落马之余,同时不要命的将丹田内的寒冰真气往大地中传导过去。
这一下,居然被他稳住。
金色的辉光大阵下,挨着地面的一层,更是隐隐变成了灰白色。
不过,正面撞过之后,黜龙军的寒冰真气大阵丝毫不停,只是稍微转向卸力,便继续擦着对方大阵奋力向前,而在这个令人牙酸和脱力的过程中,居然又卷出一个土黄色的龙卷来,宛如砂轮磨刀一般,往官军大阵顶来。
慕容正言低头拼死握住长槊,却已经双目赤红,鼻腔出血。
但也就是此时,勒马转向黜龙军大阵的薛常雄望着那几个几乎可以看到表情的贼人首领,忽然一抬手,又一把金刀在军阵边缘凭空出现,然后高高一抬,便奋力斩向对面。
此时,徐师仁、雄伯南、伍惊风各自出击,根本来不及蓄力引气。主持大阵的张行更是因为那一撞,狼狈不堪。见此情形,白有思毫不犹豫,当场腾跃起来,借着军阵底力,凌空一剑,数丈长宽的金光对上三丈长的金刀,抢在金刀落到真气阵上之前便先击散了对方。
薛常雄眼皮一跳,不再动作,只是再度勒马稍微转向,盯住了对面的旗帜,似乎是要含恨坐视双方真气大阵再度离开,往东南面重新整备而已。
可是,就在双方军阵即将脱离的那一刻,其人忽然一声暴喝,宛若雷鸣,继而浑身金光四溢浓厚如流遮蔽身形不可视,以至于胯下战马哀鸣一声,当场身亡,都无人察觉,也无几人能看清他此时是双手执刀向前劈斩。
但无所谓了,因为所有人,无论是真气阵中的这些人,还是周围战场的两军将士,都被两阵交汇点上方四五丈空中那柄忽然出现的巨大金刀所吸引了。
刀长足足长六丈有余,金光闪闪,空中自鸣,且与薛常雄那柄常佩直刀形状完全无二,望之仿佛神物。
那一刻,张行终于明白,所谓至尊神人们斩杀真龙的过程是怎么来的了。
宗师全力,有此一刀,真要是让薛常雄这厮到了大宗师的顶点,四十米的大刀抡起来,真砍不动分山君吗?
没错,这一瞬间,明明遭遇到巨大危机的张三,居然想的是——分山君果然也是可以杀的。
刚刚落回来的白有思面色发白,仓促顺着她的长剑凝结光芒,却明显赶不及,关键时刻,乃是紫面天王雄伯南亲自夺来“黜”字大旗,一声怒吼,将全身紫霞真气尽数顺着大旗卷出,迎着金刀向上一挥。
但这一次,紫气消散,金刀却只是向上一抬,稍微一顿,消散了一丈长短,便重新凝练成形,继续落下不停。
雄伯南也狼狈落地,只是旗杆打了好几个滚,方才起身,却明显有些行动艰难。
见此情形,原本还在蓄力的徐师仁和伍惊风二人不敢怠慢,一箭飞出,一卷腾起,但也同样只是一抬、一顿,甚至二人仓促之联手,也只是与雄伯南效果仿佛,金刀此时依然有四丈长,然后重新凝练成型,重新斩下。
按照张行和整个大阵的移动速度,根本躲不开的。
故此,白有思虽艺高人胆大,稍微拖延蓄气,此时也不敢等了,刚要仿效迎上,却不料,就在这时,一旁张行忽然一扭头,看到一侧景象,陡然大喊起来:“三娘,擦着地,去击他大阵!不要管刀!”
白三娘来不及多想,拽下已经有些歪斜的武士冠,脚下一蹬,几乎是贴着地直直向敌阵腾起,然后凭着真气触感,刚刚来到两阵相交之地,便奋力擦着地面挥出手中长剑来。
长剑卷动着三丈有余的金光,向前做出拼死一击,却居然成功将本阵真气砸入到了对方阵中,带来了许多哀嚎声。
战场上,安静了片刻,因为那柄金刀忽然凭空消散到只有一两丈长,然后落在灰白色的寒冰真气大阵上,造成了不小得动静后,便消散不见。
与此同时,黜龙军的灰白色寒冰大阵依然存在,倒是官军的辉光大阵好像闪了一闪,似乎是消失了一下,才重新出现。
张行抹了一把鼻子,将鼻血甩下,重新立定,当场大笑,周围几名参与其中的成丹高手醒悟过来,也都各自大笑。
原本抖如筛糠的陈斌,此时更是疯狂大笑,朝着对面来喊:“薛常雄,看到没有?河北地气不在你!天地日月,三辉四御都在厌弃你!”
而对面阵中,立在那里的薛常雄身上金光非但散开,甚至对比之前的“大日”形态都显得有些暗淡起来,却只是不言。
至于他身侧的慕容正言,早已经瘫在一只马尸之侧,浑身浴血,也只是来喘粗气。
原来,薛常雄之前为了奋力行此一击,非但自家倾尽全力,自然也奋力借了军阵之力,却将替他主持的大阵的慕容正言暴露了出来。
刚刚那一刻,张行陡然发现,对面的辉光大阵下半截,几乎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倒像是寒冰真气居多,并且隔着些许真气,尚能看到有人在那里持长槊插地施展真气,虽不晓得是谁,但也能大概明白,薛常雄为了施展这一招,必然是将真气大阵的运行分给了此人许多。
而无论如何,与那面过于强大的金刀相比,这个寒冰真气的主人才是这个体系的弱点。
故此,在他的提醒下,白有思奋力一击,选择了直接击向了已经被寒冰真气取代的大阵底层,然后果然奏效,直接将大阵运转者给当场击倒。
失去了大阵运作提供的真气海,薛常雄的金刀威力大大缩水,攻击自然没了预想中的效果。
“九刀了吧?”周围喊杀声忽然再起,而且更胜之前,张行也收起笑意,就在黄骠马上睥睨来问。
“管什么九刀?”伍惊风双目圆睁,盯着对面的薛常雄振奋莫名。“就在此处斩了薛老贼!”
“何必如此?”陈斌回过神来,努力来劝。“薛常雄毕竟是宗师,天知道还有没有余力?而刚刚那一回合,虽无直接斩获,但动静如此之大,恰如夺旗一般,震动战场……我们赶紧趁此时机去击溃王瑜部属,则官军全线崩溃就在眼前。”
“说得对。”张行点头,却只在马上大略一扫,复又迅速下了军令。“但咱们不去打王瑜!”
伍惊风有些不满,但也忍住,倒是陈斌闻言一时不解:“为何如此?”
“因为我们此时落在了对方军阵的东南面,去打王瑜可能还要过一遍真气军阵。”张行脱口而对。“而我们东南侧的冯字旗号更南面,打着慕容旗号的一支兵马似乎也挺容易对付。”
陈斌恍然:“不错,刚刚替薛常雄主持军阵的寒冰真气高手必然是慕容正言!他既然在此处,部属那里自然虚弱!”
“我还真不知道是这回事。”张行一面启动军阵往东南面开道,一面诧异回应。“我只是晓得那边的尚怀恩营稍弱,结果正当他面做围攻的慕容部却始终与对面进攻辅伯石营的官军进展相当,俨然是主将没有多少战意,刻意为之……”
陈斌愕然,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大将军,对不住了。”
眼看着黜龙军的寒冰大阵一如既往的趁势拉开距离,靠在马尸上的慕容正言终于干咳了一声。“实在是我修为不精。”
“不怪你。”薛常雄立在原地,言语萧索。“你能过来,我已经很感激了……陈斌那厮说的对,河北地气不在我,我过于自以为是了。”
慕容正言欲言又止。
此时,薛常雄又上了一匹马,却难掩疲色,也没有再动,只是勉强维持着真气军阵,遥遥去看远去的灰白色黜龙军大阵和更远处已经全线压来的黜龙军大阵罢了。
而看了片刻,薛大将军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来对还在地上的慕容正言:“慕容将军,他们似乎察觉到你在这里受了伤,便趁势冲过了老六和冯端的部众,直奔你部而去,而且贼军大阵已经上来,你部似乎还有被包围的危险……而我现在已经没力气运行大阵过去阻拦了……便是去阻拦,你部怕是也保不住。”
慕容正言一声苦笑,继而仰天一叹。
但片刻后,这位名将似乎是缓过劲来,非但制止了心腹来扶,反而按着马尸在血泊中来劝马上的薛常雄:
“大将军,听我一言,此战将败,切不可存了负气之态,该走就走!须知道,千古艰难唯一死,但千古容易也只一死……将军不必如此看我……须知道,便是大宗师不能证位,人死了,也就什么就都没了,而大将军便是失了争雄河北的心气,也该为几位公子考量……没了你,要我说,就贵家几位公子,空有一番修为和些许兵马,也只是张三这种人杰、罗术那种滑头、白李那些贵种手里的玩物而已。”
一开始薛常雄便诧异回头,认真听到最后,反而不解:“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可现在的情状,你这般结果,反而劝我惜身吗?你自己徒劳过来送了半条命扔在这里,怎么不惜身?而且马上军队部众便要全丢掉了!”
“我有自己难处。”慕容正言言辞恳切。“大将军,我们慕容氏当年煊赫数代,甚至一度争霸于北,在河北前后建立数国……也正是为此,等家世衰弱后便有规矩,凡事对上尽忠尽力,方可存身……其实,不瞒大将军,王伏贝曾阵前劝我惜命,我族弟也劝我惜命,可实际上,他们不晓得,慕容氏真正当家当年的子弟根本不能干那种事情,否则反而使家族不能存身立命。”
薛常雄愣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悔不能用你。”
说着,复又指向了一名慕容氏家将:“带你家将军出阵向北,不要管别的,直接过马脸河,往河间走吧!”
那家将如释重负,匆匆将骨头不知道折了多少根的慕容正言放上一匹马,然后自骑了一匹,头也不回的往北走了。
另一边,薛常雄立在原地,勒马观战,眼看着慕容部被打着窦、单、尚旗号的贼军三营围攻,然后那贼首张三亲督真气大阵在其中横冲直撞,不过片刻便将慕容部打的稀烂,直接溃散而逃……随即,黜龙军就在彼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重兵优势部,复又奋力往北急攻冯端部。
见此情形,饶是已经失了心气,薛大将军还是忍不住闭目不言,同时身侧的真气大阵却是渐渐熄了,甚至有人零散逃窜也不做反应了。
片刻后,一阵惊呼传来。
薛常雄再度睁开眼睛,然后惊讶的发现,前方贼人左翼,也就是自己右前方的贼军,应该是贼军中大头领辅伯石的营内,陡然从自己侧后方放出了数百众长刀、长枪排兵。
这些长刀、长枪兵排列整齐、训练有素,而且人高马大,一时刀枪如林,宛如战场上陡然出现的什么梳子一样,直接向前推进,所当披靡。
但是,右翼这里,相较于承受了较大打击的王长谐部,只有少部分受到冲击的王瑜部忽然就垮了,比左翼的冯端部还快!
与此同时,对面的寒冰真气大阵也已经散开,明显有凝丹、成丹高手反复往来,随即,更远处,贼军的十五营大阵的后两排似乎是得到了军令,立即毫无顾忌的展开阵型,从更外侧朝着官军大队包裹而来。
恰如锋矢展翼。
“传令各部有序撤军,依靠大营层层抵抗。”薛常雄冷静的下达了最准确最合理的军令。
然后,他本人调转马头,本欲直接归营,但看到因为寒冰真气和辉光真气反复扫过而宛如被画了许多笔画的大地时,他脑中还是忍不住闪过了叛徒陈斌的那句话:
“河北地气不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