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春花的话,如棋扑通一声地跪在她面前,抱着春花的腿说:“小姐,我不愿意做姨娘,我一辈子跟着小姐,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春花愕然,“我能去哪里呀?”
如棋坚决地说:“奴婢不管小姐会去哪里,但总会跟着小姐的。只是求小姐不要把我给五爷做姨娘。”
春花眯着眼睛看如棋,自己小看这个女子了!
一直以来,春花并没有多注意如棋,当然与她在侯府过着战战兢兢的日子有关,先是为了努力不让谢氏折磨自己,后来就是为了更多的人权。眼下她也是刚刚松口气。
回想如棋的所作所为,基本想不出什么。好象她整日守在屋里做针线,自己看到她时总是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针线活给自己行礼的样子。除了对自己的吩咐说声是以外,也没听她说过话。
依云院里也好,自己的正屋里也好,从来就没见她参与什么事,简直就是一个隐形人,恐怕侯府里也没几个人认识她。
这样的人竟然是个心中有数的!
春花感慨一声,有道是藏龙卧虎,先不说是不是龙虎,就说这份忍耐就不一般。她看了看如棋,相貌出色,我见犹怜,自己就是被这容貌骗了,总觉得只不过是个花瓶罢了。
没想到竟是个有脑子的花瓶。春花收起了心里的轻视,认真地问:“你怎么不愿意做姨娘?”
“请小姐怜悯我!”如棋讲了她的身世。
她本姓赵,原名鹤萍,父亲是皇商,有万贯家财。她是外室所生子女,虽然在外面养大,但一样的请了女先生,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十五岁时,她由父亲带到家里,原以为能得个好的姻缘,结果到了家里才知道,父亲得罪了人,为了免祸,准备将她送到一位大官家里做妾,听说那人已经七十多了。
不过,还没来得及将她送出去,赵家就出事了,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女眷们被卖进了勾栏。
后来有人见她美貌,将她买下又教了些勾栏里的东西送人,几经周折她被辗转送到了林家,琼花又将她送给了春花。
“现在我哥哥已经找到了我,也有了给我赎身的银子,只是我是官奴,赎不了身,我只求能跟着小姐,时不时地见见哥哥,心里就满意了。”
“你哥哥?你家人不是已经全部砍头、流放了吗?”
“我同母的哥哥没入族谱,躲过了这场灾祸,他改姓埋名,收殓了父亲和赵家人的尸体。现在做些小生意,奉养着母亲。”
“你哥哥怎么找到你的?”
“自从我被卖出去,哥哥就一直跟着打听,他没办法把我买出去,但始终联系着,后来看我跟了小姐,知道杨家是好人家,才放了心。”如棋偷眼看了看春花,见她没有不高兴,又小声说:“上次回杨府,我还见了哥哥一面。”
春花对如棋能见到外人很感兴趣,忙问她,“你们是怎么见面的?”
不同阶层的人都有着自己的办法,春花从来不小看这些下人,他们间有着一张严密的网,只要接上了这张网,能办很多的事。
就像她让如诗拿酒菜、拿钱赏人,很快就拢络了侯府的下人,原来送到她这里的湿炭就变干了,打热水什么时候都有,吴氏那里有什么动静她一清二楚,就是谢氏还想暗地里找点事来为难她一下都不成,除非是撕破脸皮,可那样谢氏也有顾忌。
“我哥哥现在做货郎,每隔几日就到杨府后门那里卖些小东西,我回杨府去买东西就见到他了。”
“你哥哥多大了?原来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春花更感兴趣了。
春花与如棋两个人聊了半夜,如棋给春花讲了她过去的事,春花听到了一个杂货店老板发家,后来又破产的故事。如棋家原来生意做得很大,但最主要经营项目是蜀锦,基本垄断了高档的蜀锦的销路,当然这也是她家最后遭遇灭门之祸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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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棋的要求春花自然答应,“你不想当姨娘就不当吧,但你要是想脱籍可麻烦得很,得容我慢慢想办法。”
恐怕就是请琼花来帮忙,官奴脱籍也没那么容易的。
春花倒是还有个想法,“什么时候让你哥哥来见见我。”
一个二十刚过的年青人,埋葬了父亲,用几百两银子起家,才短短几年时间,竟然挣了一千多两的银子,并不简单,而且这个人还肯拿出全部的家财给妹妹赎身,很值得一见,也许会是个人才。只是春花的身份想见外男并不容易,恐怕要等机会了。
如画的亲事也顺利地订了下来,当然她用不着像如诗一样急着办,春花也给她一间铺子,和一份与如诗差不多的嫁妆,同样给如画的家人脱了籍,赏一间铺子,放出了侯府。现在如画虽然还在春花身边,但也不大露面了,多数时间与如棋一样关在屋子里绣嫁妆。
三月里,郭少怀的差事定了下来,让原以为没什么希望的郭家人都高兴万分,谢氏露出了笑脸,郭少怀向春花作了个揖,家里也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回。
春花当晚就给二哥送了封信。
郭少怀到了督察院第一天就被派了差使,去青州公干,三天后出发。
郭侯和谢氏自然不舍,但也知道这是历练的机会,马上让春花回院子给郭少怀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把郭少怀留下来叮嘱一番。
春花回了院子,如诗自然是跟着。经过磨和,现在如诗也知道现在小姐待她与过去不一样了,但只要她不去给小姐添乱,小姐还是一样喜欢她,也让她帮着做事,侯府里的人见她在小姐面前依旧说得上话,五爷也喜欢她,对她倒是更恭敬了。
如诗脸上的担心一览无遗,春花也明白她的心思,先让人把红拂绿绮叫来吩咐一句,郭少怀的东西都是由她们俩管着,收拾东西自然也是她们的活。
然后春花就问如诗,“你是不是想跟着五爷去青州?”
如诗点点头说:“侯夫人一定会让吴姨娘跟着去的。”
自从如诗成了姨娘,吴氏非常嫉恨,可是春花也说了,就是妒,也轮不到她。而郭少怀本就是贪花好色的,吴姨娘虽然娇美,如诗却明丽,各有所长,一时间倒是两人平分秋色。吴姨娘就在谢氏身上下了工夫,总是想压如诗一筹,如今郭少怀出门,她一定会争着想去。而谢氏的心偏到哪里还不是一清二楚?
春花笑着说:“你若是想去,我自然帮你,但你也要自己长点心眼,我可以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辈子。”
如诗不管以后的事,马上说:“小姐,你就帮我一把吧,哪怕让我和吴姨娘一起去也行啊。”
春花笑了,“我帮一回,自然要帮彻底,不但让你去,还要让奶娘和奶哥哥也都得了好处。而且,我还得留着她陪我站规矩呢?”说完用手指了指东面的耳房。
如诗虽然不知春花的计策,但看她坏笑的样子,也知道自己一定能跟着五爷出门了,开心地笑了,回去悄悄收拾东西不提。
吴姨娘同郭少怀一同回来,说说笑笑的声音从外面一直传到了屋里,春花看见她有些挑衅地看向自己的目兴,只做没看见,同平常一样,行过礼后,就放她回去了。郭少怀大约是想说什么,又让春花三句两句地堵了回去,然后春花就听到东耳房里大张旗鼓地收拾起东西。
第二天,春花请了安后,就对郭侯说:“恰好侯爷也在,否则儿媳还要去书房找侯爷,儿媳有几句话要对侯爷说。”
郭侯见春花一本正经的样子,马上说:“想说什么,就说吧。”杨氏嫁过来后,虽然引起了不少的事端,但从没主动说过什么。
春花就说:“五爷是第一次出门办差,虽然不好太张扬了,但我们这样的人家,带一个侍侯的人也是应该的,谁也说不出什么来。儿媳是要留在家里侍侯夫人的,自然不能跟去。”
“可儿媳却不能不关心。五爷此行,虽然有督察院的老人带着,但毕竟还是年青没经验。外面的事,可不比在翰林院里,都是些书生,最多也就是个意气之争,听我家里人说外面乱着呢,什么事都能遇到。就是当官的也免不了要遇到骗子、仙人跳什么的,损失些钱财还算不了什么,有因此被参、丢官的。”
“还有人官做得也好,却是下人在外招摇撞骗,甚至欺凌属员,收受贿赂,因此被参失察罢官的也不少见。”
“小吴姨娘的母亲一直跟着我母亲,随着我父亲任过几任外任,官场上的事见识不差,就是我那个奶兄,从小就随着我大哥、二哥出门办事,对外面的情况非常了解,颇有些能力和手段的。”
“我想,就让小吴姨娘跟着五爷去,再请奶娘和奶兄也跟着去帮扶五爷,都是一家子骨肉,怎么也能互相照应着。侯爷再从府里挑两个老成的下人跟着,这样内外整肃,五爷此去,可保无虞。”
“侯爷看儿媳说得可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