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无尘虽一介女流,但从不打诳语。”娄无尘一字一句道。
来翼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重耳已经了解王公贵族间的这种奉送互换之风,但像琉璃这种顶尖美女任谁也不会轻易送人。所以他深知道这礼的份量,更明白这份量背后的代价。娄族希望拿这个琉璃把他给筐得紧紧的,这样他就不得不拿出全部力量对付公孙榷,反之,重耳则只要按时履约,派几个人去应应景,便可打发娄无尘。
重耳知道娄无尘的目的,沉吟片刻后,昂然道:“谁不知重耳公子乃一言九鼎之人,说到做到到,夫人不应该多虑的。”
这句话说得极其巧妙,既明确表达出他的立场,同时也对娄族赠美一环悬而不提。
以娄无尘之聪慧也摸不准重耳的真正含义。
琉璃则对这个即将成为自己主人的男人更加好奇起来,一双黑白分明,波光粼粼的桃花眼大胆的直射重耳,水汪汪的美眸中闪动着让人神魂颠倒的光彩,在他身体上下穿梭。
面对如此火辣的眼神,就是一惯以风流自赏的男人也受不了,藉机干咳两声,慢慢侧移身体,不再给琉璃正面打量的机会。
娄无尘本想引重耳先开口,但这个看上去色迷迷的家伙好像突然之间转了性子,说话丝毫不乱,但他的表现以及眼神都证明琉璃对他有强大的诱惑力,娄无尘想到这里,信心大震,于是开门见山道:“最迟后天动手,这次哪怕拼掉在晋的全部族人也不能放他回去。”
重耳对此一点都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会是如此,闻言之下,反而愈加冷静,若无其事道:“后天?大王在那天宴请三国求婚使,如何下手?”
娄无尘眼神一亮,道:“据我所知,献公会在那天宣布弄玉公主的归属,如不出意外,公孙贼子必夺花魁,而且当天晚上便会携美归齐,我们可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施以伏击,只要不会惊动翼城铁甲兵,尚家的人尚不足惧。”
重耳一呆道:“你怎么能肯定他们当天就会起程,据我所知,齐王派出一队五千人的迎婚大队,早在十几天前就出发离齐,应该在五天内赶到,公孙榷将在翼城外与他们一起回齐。”
娄无尘微微一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公孙家族族长两天前病故,而这个公孙榷虽说是继任的最佳人选,但他还有几个竞争对手也不含糊,他能不急吗?如不是弄玉之事早有定夺,他一准早就离晋回齐,当然,他绝然不知道前方是死路一条。”
重耳心中一动,如若可行,那弄玉之危也立解。遂道:“好!我定出全力帮你。”
娄无尘费了这么多唇舌,等的就是这句话,喜道:“奴家谢过公子!”说着对琉璃一使眼色道:“择日不如碰日,琉璃就让她留下伺候公子,报答公子对娄族的大恩大德。”
“以后还请公子垂怜!”这是一个充满了诱惑力的声音,仿若能拨动听者的心弦一般,使人生出怜惜之心。
就在两个女人微笑着等待重耳接收大礼时,重耳的一句话使她们目瞪口呆。
“夫人好意重耳心领,忙我一定帮到底,绝无虚假,但这位……姑娘……我不能接受。”
娄无尘失声道:“公子?”
琉璃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的,自她成人以来,几乎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得到她,甚至他们族中那些白胡子长老也亦然,为她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族中女人认为她的存在是家族的祸害,以至于被流放到晋国,而且还被作为礼物赠人,这一切她都觉得无所谓,毫不在乎,但重耳的拒绝却使她深深的震动,盯着这个男人,她的眼神由迷茫慢慢转为一股绚丽无比的光芒。
天知道重耳说这翻话时有多么痛苦,他甚至开始后悔,但形势逼人,他只能忍痛弃美。怪只怪这个美人来得不是时候,他刚好与公主建立上一点联系,正是关键时刻,一个不好,就会蛋打鸡飞,而且还有萌儿之事瞒着公主,再加上他还不了解弄玉的品性,按他理解,以公主之高傲及敏感,任何细微之举都会导致公主翻脸,所以他暗暗告戒自己,绝不要因小失大,天下美女多的是,但弄玉公主只有一个。
说实话,琉璃比起弄玉来是各有千秋,一个高洁如霜,一个娇媚如水,琉璃的气质差弄玉半分,但其耀眼的娇躯却是重耳平生仅见。
娄无尘呆看他好半天,才吞吞吐吐道:“无尘绝无拿琉璃做交易之意,知道公子也不缺这个,就算没这回事,娄族也想与公子交结,今天我人已经带来,公子就别拒绝了,好吗?”
也就在这时,重耳才明白什么是世界上最为痛苦之事,那就是当一个人明明饿急,却盯着一席盛宴不能下口。
重耳忍不住干咳了几声,口里含糊其词道:“……算了,再说吧。”
“娄姨!我们走吧,琉璃蒲柳之姿,人家公子瞧不起也应该。”
琉璃以无比惹眼的娇姿款款起身,玉脸上闪烁着令人难以移目的光辉,一双明澈而又艳丽大眼睛,看似天真无邪,却又带着一丝世故而奇异的光芒,令人神魂颠倒。
直至一股淡淡的,品流极高的香气扑鼻而来,重耳仿佛猛然醒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慑心神,神情怪异道:“要不……留下吃顿便饭吧。”
说心里话,重耳实在不忍就此离别,能多瞧一眼是一眼。
“公子别为难了,这种敷衍之词小女还是听得出来的。”
琉璃白了他一眼,那眉目之间的妩媚娇柔,令人心荡。
“听说公子勇夺欧阳娇女,身边还有一位神秘的美人,恭喜公子!”
重耳一向自负的厚脸皮也似乎不堪冲击,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娄无尘好像一下子成为局外人,而琉璃的反应也出乎她意料之外,纵然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琉璃那种媚笑如丝、轻嗔薄叱的表情,即使是女人,如定力不够,也不免心荡神移。
重耳几乎与娄无尘同时想到一句词:“天生媚骨!”
看来这丫头还算聪明,平常收敛不少,否则族中那些男人早就把她连皮带肉给吞了,娄无尘暗暗点了点头,抿嘴一笑道:“琉璃掌握我族特殊通讯之法,在行动前公子还需要她与我族联系,让她留在公子身边三天吧,三天后如不再需要她,我派人来接。”
重耳心中五味杂陈,但能肯定一点,他暗中嘘了一口长气,好像自己一件东西刚被人偷走又找了回来。
“……那……行,三天……就三天。”重耳有意加重语气,特别是提到“三天”时为最。
望着重耳脸上患得患失的表情,琉璃暗自好笑,好一个喜欢装蒜的重耳公子,不过还算有趣。
琉璃娇笑着道:“三天!就三天!嘻嘻!”
“好啊!这三天你就跟着我吧!”
三个人的房间突然响起第四个人的声音,而且这声音清脆动听,在空气中婉转飘荡,第一个脸上色变的是重耳。
真该死!我怎么忘了季槐还在内室,完了,刚花了一早上的时间,拿出全部本领才安抚下她对弄玉之事的不满,这下……
“这位一定是传言中的那个美姐姐吧!琉璃这厢有礼!”
几乎在季槐现身的同时,琉璃有如天籁一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好一个迷人尤物!”季槐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琉璃,暗中不住的点头,叹息,再点头,再叹息。
“不客气,对付公孙家的还靠小妹妹你来穿针引线呢”季槐本不想出来,但在内室越听越不是滋味,一贯喜欢和美女贫嘴的重耳今天居然落了下风,也让她生起一睹琉璃风采之心。
“行,我就跟定姐姐了,以后公子赶我走姐姐你可得帮我!”
琉璃说完,对着季槐便施了个大礼,一福到地。动作神态无比自然,毫无丝毫拘谨之感。
季槐一时间也大感头疼,目光扫过重耳,重耳对她露出一付无辜相耸了耸肩膀,难怪重耳甘心吃瘪,敢情是遇上一个和他一样的女无赖,而且还是个美艳无比的无赖。
娄无尘见事件急转直下,眼看大事已定,不希望再节外生枝,便假意呵斥琉璃道:“大胆!姐姐是你叫的吗?以后你好好伺候着小姐,不得再无礼。”
见琉璃嘴巴一瘪,几人心头不由得同时生出怜惜之心,季槐连忙道:“娄夫人不要责怪于她了,我倒是很希望有个这样可人的小妹妹,再说了,公子不定比我更想要呢。”说着,对重耳道:“对吧!公子!”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了,如果我再呆在这个房间里,那一定是个大傻瓜,重耳当然不愿意做傻瓜,于是“呵呵!”干笑几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们谈,你们谈!”
说完不顾三人诧异的眼神,狼狈逃窜。
待走出院子大门,重耳才站定下来长出一口气,那神情好似刚脱离虎口一般。
“公子在这里啊?老奴刚想去找您呢!”
许安刚在走廊处现身,声音也随之响起。
“有事?”重耳隐约感到不会是什么好事。
“公主招见。”
天啊!就不能等我把这口气喘完吗?今天是个什么衰日子,重耳暗地里大呼“倒霉”,“招见?”怎么用上这个字眼?完了,看来一定是东窗事发,要和我算帐。
重耳脸色瞬息变幻,眉头忽而皱起,忽而眼中现出一片迷茫之色。
许安心想,今天有些异样,公主和公子都一反常态,但愿不会是出什么大事。
“公主在哪?”重耳强打精神问。
许安正待开口时,他身后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公子好!介大哥正找您呢!”
重耳眼睛一亮,急问:“他回来了?”
“是的,正在前厅。”
传话的是介子推的手下,也是以前‘先峰营’过来之人,他们与狐毛赵衰重耳旧将都住在翠园东面,紧靠翠园防守薄弱的西山竹林,同时离重耳的住处也近,便于防守也利于保护重耳的安全。
“好!我就去。”重耳说完对许安抱歉一笑道:“告诉公主一声,等我会完介大哥后再去见公主。”
话说完,留下一脸愕然的许安便匆匆离去。
沿路重耳都在心里感谢着介子推,嘿嘿!不愧是绝顶高手,连回来的时机都捏拿得恰到好处,虽然说弄玉之怒终未消,但拖一阵就是一阵。
“公子立斩赤狄之首,可喜可贺!”
重耳满腹心事,也没留意已经到了厅门,听到声音才发现,介子推几个人已在厅门迎接。
“介大哥回来了,有好消息吧,狐射姑呢?”
介子推笑着道:“公子请!里面细谈。”
重耳作了个手势后与介子推并排而入。
介子推刚等重耳落座,便开门见山道:“狐射姑暂时留在那边,应该说收获颇丰,愿意加入者众多,这个……费用……”
重耳一摆手道:“费用不必考虑,能说具体些吗。”
介子推露出宽慰的笑容道:“朝歌地处晋北,是晋境内最边缘的地区,原本富足之地,但近年来连逢战事,今年又遇上旱灾,民不聊生,大小猎市泛滥,如能招入一批猎手加以训练,一定会是公子的得力之助。”
顿了顿,介子推接着道:“没想到,我们在那里遇上老朋友,竟然一呼即应,二天内人数已达三千之多,而且还有继续增加的可能,因此我得回来征求公子之意,是否毫无保留的招收。”
重耳毫不犹豫道:“当然,猎手本就具备一定实力,如有良将训之,哈哈!可抵十个‘先锋营’也。”
介子推眼中掠过赞美的神色,道:“公子明见!子推也是此意,如能派位治兵高手前往朝歌定能事半功倍,我们毕竟不是正统出身,而且还不能过份张扬,等时机到了,由公子向大王求得征兵权才可以名正言顺。”
重耳暗暗一愣,心想,如若需要献公批准,那就麻烦了,那老家伙绝然不肯让自己增强实力的,但又不能打击介子推的积极性,于是他“哈哈”大笑,掩饰不安情绪道:“这办法可行,介大哥就不必再入朝哥,我手下有位及善带兵之将,名叫颠硕,我会马上派他去朝歌,对了,让蒲邑府的狐偃和他一起去吧,顺便带上足够的粮饷,还是以猎手的名意聚集,尽量不惊动他人。”
“好!我这就去安排。”介子推眼神大亮道:“谢谢公子!子推先行告退。”
重耳起身道:“是重耳应该谢过大哥才是,客气话就不再说了,反正我们是一体的,一荣具荣。”
“等我安排妥当再和公子一叙。”
介子推兴致高昂的疾步而出,赵衰与魏犨也起身和重耳道别,兴奋的跟上介子推的步伐。
重耳返回自己住处,准备沐浴更衣后去见弄玉。没想到的是,那琉璃已与季槐成了至交,一起谈话的还有刚跑过来的萌儿,这个萌儿,现在只要公主没事,她肯定往这里跑。
季槐看见他便露出调皮的笑容,俏声道:“怎么现在有胆子回来啦,刚才跑那么快?”
重耳展开双肩,一左一右搂住季槐与萌儿的小蛮腰,脸上闪着坏笑道:“怎么?不欢迎我回来?”
萌儿赶紧解释道:“哪里,季姐姐一直在念叨公子呢,嘻嘻!给我们讲你的故事。”
季槐气得小脸通红,不依不饶的撅着小嘴道:“你这丫头,见到公子就忘记一切了,刚才还说要联合起来,一致对外的,你……”
重耳心叫完了,如果她们真联手起来,恐怕就没我的好日子过了,特别是那个琉璃的存在,刚到就闹出事来,想到这里,重耳抬头向她看去。
琉璃如花的俏脸上泛起了一个“你奈我何”的笑容,双眼之中更是有一些亮闪闪的东西在发光。其实从他进门起,她的眼睛就没离开过他,当看见他搂住那两个女人的瞬间,一团从未开启过的火焰在心底燃烧起来,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重耳望着这个人间尤物,不觉有些痴醉之感。
直到季槐一声闷哼,暗地里狠狠的揪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来,以攻代守道:“你们联手?是否在床上与澡盆里也是如此?”
怀中两女立时俏脸通红,嗔骂着齐齐逃离他的手臂。
琉璃发出一阵轻笑,缓缓道:“我想与公子谈谈后天的行动计划。”
甜美的笑声中,透出了一股浓厚的醋味,加之她眼中那股媚艳四射的火焰,重耳的心中不觉为之一荡,接口道:“谈,是应该谈谈了。”
季槐心知肚明的笑了笑,拉起萌儿的小手道:“让他们谈,我们先出去。”说完有意无意的对琉璃道:“你们“谈好”,最好是把他给谈晕了,嘻嘻!”
“小妹一定不负姐姐厚望,一定谈晕了公子。”琉璃娇笑着伸出玉指点向重耳道。
望着她花肢乱颤的娇躯,重耳心底怪叫一声:“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坐下说吧,公子。”
“不用了,我喜欢站着谈。”
“啊!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的确非普通人能比,连说话的习惯都大异于常人。”
听到这明显带有调笑意味的话语,重耳发出一声苦笑,暗骂自己,还没开谈都已经晕了,今天这日子一定不属于我。
不过她给他带来一种无比新鲜的感觉,那是从来没有过的,重耳提了提气,强聚精神道:“你们有多少人去伏击?”
“我们的人不能出面。”
重耳失声道。“什么?你们全指望我?”
第六章玉镯之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