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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在这个简陋的小浆水铺子里,两人便立下了“尔无我叛,我无强贾”的口头盟誓。赵无恤对此十分重视,还要求日后子贡亲自去他领地成乡,歃血为盟,并商量具体细节。
年轻的端木赐毕竟不是数十年后那个结驷百乘,能与诸侯分庭抗礼的天下顶级巨贾,见识有限。对这一盟誓,他自己觉得是在抱赵氏的大腿,占尽了便宜。
但赵无恤却觉得,他也占了大便宜,是在投资一个未来的潜力股,而且子贡的经商手段和在各国间的人脉,那是没得说的。
这的确是一个双赢的交易。
端木赐接过了赵无恤交予他的赵氏符节,符节由青铜铸造,呈一根竹节的形状,上面用晋篆刻着细小的文字,是在晋国国内水陆两路运输货物的免税通行证。铭文还严格规定了水陆运输的范围、船只的数量、载运牛马和有关折算办法,以及禁止运送铜铁与皮革等军备物资出国。
有了它,从此端木赐在晋国就可以畅通无阻,不必再受连续盘剥。甚至在卫、鲁等地,那些士大夫畏惧赵氏,也不敢收他关税。
不过端木赐也有疑虑:“君子说要为东主,提供货物,不知道究竟有些什么?赐听闻,君子的领地,不过是一数百户的小乡,粟米之类,盈利可不大。”
赵无恤神秘一笑道:“子贡勿忧,你不是还要先去鲁国一趟么,等到麦熟时节归来,便可以知晓了!”
端木赐心中一动,莫非,和赵氏君子买的那些鲁国陶工有关?但陶器,也不是一笔好做的买卖啊,何况还有范氏专榷(que)。
他心中迷惑,却也和赵无恤定下了两人合作后的第一笔生意,正是和优良种“戎菽”有关的。
“戎菽?鲁国的确有,昔日齐桓公征伐山戎,斩孤竹而还,还派管夷吾去周公之庙奉献此物,从此布于鲁邦,没想到君子竟然也知道。”
赵无恤委托端木赐去齐鲁等地时,帮他购买一些当地戎菽种子,以及冬葱幼苗,自然得到了子贡的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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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范氏的匠作坊内,晋国执政的嫡孙范嘉,正捧着一个做工精良的白陶观摩。
他皱眉说道:“你确定无疑,那人真的自称赵氏君子?”
早间被赵无恤让人抽了一顿赶走的匠作小吏,这时肿着脸,跪在范嘉面前哭诉道:“小人绝对没有听错,他还手持赵氏的符节。”
“这倒是咄咄怪事了,那赵氏庶子为何要购买陶工,仅仅是为了和我范氏过不去?或者,另有所图?”
一旁的匠作令和范氏家宰询问道:“君子,那些陶工应该还没有被押送出城,你看我等要不要……”
范禾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摆了摆手道:“无妨,也就是十多个鲁人陶工而已,对于我范氏专榷的漆陶市来说,不过是九牛之一毛!那赵氏庶子要买回去做玩具,随他去吧!难不成,他还能掀出什么大浪不成?”
“不过,也不能让他一点损失没有,二三子,差人去司寇署和泮宫告他一状,就说赵无恤在禁足令初下期间,公然大闹人市,殴打我范氏匠人!这次纵然朝中有人庇护,不会严惩,可恶心恶心他,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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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恤和端木赐从浆水铺子里出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温商贾孟也回来了,说牛马车辇已经安排妥当。
赵无恤少不得也要给他一些辛苦费用,顺便介绍端木赐与他认识,商贾间,多一条人脉,就多一个机会。
和子贡辞别时,赵无恤还问了他一件事情。
“我听说,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於诸侯,有能赎之者,返鲁后可取金于官府,不知道有无此事?”
“君子博学哉,有之,这是昔日臧(zang)文仲大夫定下的规矩。”
赵无恤心道如果如此,他说道:“如此仁义的法规,臧文仲不愧是被后人称为三不朽的人物,那子贡赎买曲阜籍贯的鲁国臣妾,回到鲁国后,会接受官府的报酬么?”
子贡面上略有得色:“自然不会,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可也衣食无忧,赎人是为了义,如果还接受了赎金,不就是为利了么?”
赵无恤却哈哈大笑起来。
端木赐很是奇怪,问道:“君子为何发笑?”
“我笑子贡此举大谬。”
端木赐大惑不解:“为何?”
赵无恤答:“我先不说原因,等子贡回到鲁国后,自己请教你的夫子吧!”
临行前,赵无恤还安排了两个机灵的骑从少年跟着端木赐一同离开。
甲季是轻骑士的一名伍长,来自甲里,是甲氏族长的幼子。而虞骈原先则是下宫厩苑的圉人,被赵无恤恢复自由身,甚至提升为国人身份后,他们也纷纷学着虞喜,以同音的“虞”为氏。
当然,除了信使外,他们同时也是安插在子贡身边的监督者。虽然经过赎奴事件,赵无恤对子贡的人品和信誉是信得过的,但却不可不留下后手。
因为如果赵无恤没记错的话,在原本的历史上,他的便宜老爹赵鞅和孔丘的关系,那可是势同水火,要灭对方而后快啊!
赵鞅和孔丘的过节,还得从十年前说起,当时刚位列下卿不久的赵鞅,帅师在南方的汝水之滨筑城,并向当地国人征收了一鼓铁。
这是春秋第一次大规模向民间征收铁器的行为,回国之后,赵鞅用这一鼓铁铸成一座铁鼎,鼎上还铸着百年前赵宣子制定的刑书。
于是,晋国的首部成文法就此诞生。
成文法在当时还是领时代风骚的新事物,自然还会有向往三代淳朴生活的士人加以指责,鲁国的在野时评家孔仲尼率先站出来发难。
他第一句话便耸人听闻:“晋是要亡国了吧?”
之后还有一大段洋洋洒洒的评论,大致的意思是说,晋国放着首封君唐叔虞和霸主晋文公传下来的良好封建秩序不遵守,却搞什么成文法。一切以固定的刑法为准则的话,谁还会去尊重贵族的命令?从此之后晋国贵贱无序,何以为国?
况且,他认为赵宣子的刑书,是赵盾在夷之蒐(前621年)的时候制定的。那是晋国君不君臣不臣,混乱不堪的时候产生的制度,怎么能在百年之后,反而用它作为现行国法呢?
这是春秋时,儒法两家先行者之间的第二次较量,第一次则是郑国执政子产颁布刑书,被晋国贤大夫叔向严厉谴责。
有趣的是,那一次,孔丘却是站在他崇拜的偶像郑子产一边,赞成他颁布刑书的开创之举。可二十年后,却反了过来,也不知道他是年龄增长,变得守旧了呢,还是对人不对事。
从此以后,赵鞅看孔丘,孔丘看赵鞅,都有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
赵无恤还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上,之后二十年间,因为种种原因,两人的矛盾愈演愈烈,最终演变成赵鞅非得杀孔丘而后快的局面。
而孔丘也迅速转变成了一个万年赵黑,凡是赵氏赞成的,他就反对,凡是赵氏反对的,他就赞成……
不过,现在两人的仇怨还没结那么深。从子贡的话可以判断出,貌似孔丘师徒对赵无恤首倡“止从死”法令一事,还是极为赞同的,连带着对赵氏的态度也有了些转变。
时候已经不早,与满脑子疑问的端木赐辞别后,赵无恤便赶回赵氏府邸,打算再看望下赵广德,就乖乖返回成邑“思过”去。
他在马车里换下短衣短褐,穿上深衣,刚进了偏院外,却又遇见了魏姬的步辇。
无恤现在和魏姬的关系,也是势同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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