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娶她 带550钻石加更

对于一向守卫森严的江府来说,一日内起了两次火,可谓是不得了的大事,足以让江老太爷大发雷霆,把管家吊起来问罪。

然而,在听见后头的家奴呼喊的话之后,江老太爷松开了管家的衣襟,大喜过望地看向旁边的人:“你在屋子里藏了人?”

这语气,要多高兴有多高兴。

江玄瑾脸上一阵姹紫嫣红,手上用力,差点把沉香木的佛珠给捏碎。

“我……”他想说:我没有藏。但现在这话说出来,一点信服力也没有。

于是,他阴着脸选择了沉默。

沉默就是默认!江老太爷这叫一个激动啊,拄着龙头杖站起来,看着他道:“有喜欢的姑娘就带给我瞧瞧,我还能不让人进府不成?藏着掖着的干什么?白叫外头不知情的人传闲话!”

江玄瑾少年成名,又位高权重,按理说也该三妻四妾美人成堆。可这人偏生清心寡欲得很,别说三妻四妾了,就连个通房丫鬟也没有,以至于外头的人一度传他是不是有隐疾,再或者就是断袖之癖。

别说外人了,江老太爷也这般担心过,甚至还为此茶饭不思了许久。如今倒是不用担心了,能在屋子里藏姑娘,他肯定没什么问题!

喜上眉梢,老太爷扭头就朝人吩咐道:“把那姑娘请过来我看看。”

说完,又朝白德重拱了拱手:“亲家别见怪,我家这三儿子头一回带姑娘回府,老朽自然是想急着见见。咱们两家的亲事,什么时候说都不会晚。”

白德重很是理解地点头:“恭喜老太爷。”

怎么就恭喜了?怎么就是他带姑娘回府了?江玄瑾觉得头疼,看一眼白德重那什么也不知道的看好戏的表情,头疼得更加厉害。

“父亲。”他道,“此事容儿子之后再详禀。眼下您还是先与白御史坐会儿,儿子回墨居看看。”

老太爷顿了顿,颇为不高兴:“为父瞧一眼都不成?”

“您最近身子骨不好,不瞧为上。”江玄瑾起身,朝着白德重和他行了礼,扭头便走。

老太爷很不解,瞧个人而已,跟身子骨有什么关系?

墨居。

江玄瑾跨进大门的时候,客楼上的火已经熄灭了,乘虚和御风两个人站在庭院里,一看见他,“呯呯”两声就跪了下去。

“属下领罚!”

“人呢?”他冷声问。

御风硬着头皮道:“昏迷不醒,属下将她放在了那边的客房。”

江玄瑾毫不犹豫地转身往御风指的方向走,上阁楼,一脚踹开了门。

跟在后头的乘虚吓得脸色惨白,手里的剑鞘都差点没捏稳。

他家向来端正自持循规蹈矩的主子,踹门了……

李怀玉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嘴唇发白,手背上还有一片火燎的水泡,看起来还真是楚楚可怜。

然而这回。他半点同情心也没有了,上前就捏了她的肩膀:“装睡被废了胳膊和马上醒过来,你选一个!”

这咆哮声如同惊雷,霎时把怀玉从睡梦里给炸醒。睁开眼,很是茫然地看了看眼前的人,她嘴一扁,眼角一耷拉,很是委屈地坐起来就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你可算回来了……”

嗓音哑哑的,手也抱得紧紧的,她拿脸颊蹭了蹭他,哽咽道:“我差点就被烧死了!”

江玄瑾僵硬在了床边。

本是想来质问她的,可被她这一抱,他双手不知所措地张在两侧,怒气顿无。

低头看她,他板着脸道:“别随便抱我。”

“人家害怕嘛,心有余悸神魂不安的,抱一下你怎么了!小气鬼!”怀里的人闷声道,“幸好御风救我救得快,不然真死火海里了,你现在想抱我也抱不得。”

江玄瑾眯眼:“你死了我也不会想抱你。”

抬头看他一眼,怀玉嗔怪地伸手点了点他的下巴:“嘴硬!”

“……”

气极反笑,他一时间都忘记该发火了,垂眸看一眼她烧得半毁的衣裙,想了想,抿唇对乘虚道:“去拿件披风过来。”

乘虚的下巴“哐当”一声就掉在了地上。

呆愣地应下,他下楼去主楼拿披风,走得跟抹游魂似的。还在下头站着的御风见他出来,连忙道:“你出来干什么?不去拦着点,主子怕是要把那四小姐给活撕了!”

扶了扶自己的下巴,乘虚惆怅地看向远方:“你放心吧,主子把你活撕了,也不会把四小姐活撕了的。”

“什么意思?”御风不解。

乘虚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一口气,捂着下巴去拿披风。

李怀玉哼哼唧唧地躺在江玄瑾怀里不肯起来。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啦,我就是想点个香睡觉,谁知道睡了一半屋子突然就起火了,我还能没事烧自己玩不成?”

伸手捻着他垂下来的墨发,她绕在自己手指上打了个卷儿,眼里水汪汪的。

江玄瑾没好气地道:“真烧死你才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乱成什么样子?”

“嗯?”怀玉很无辜,“乱什么呀?”

“……你在我的院子里,还被那么多人瞧见了,你说乱什么!”

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她“哎呀”一声,很是懊恼地道:“这么一来,我是不是不能嫁给江小少爷了?”

江玄瑾“刷”地就站起了身,差点将她掀翻在地。

“哎哎哎!快扶我一把,要掉下去啦!”死死抓着他的腰带,李怀玉哀嚎连连。

没好气地拎着她的后衣襟将她放回床上,江玄瑾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冤孽。”

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无赖呢?

“你现在这脚,可还走得路?”

怀玉摸着下巴笑嘻嘻地道:“这个分情况,你要是赶我走,那我就走不动路。你要是想陪我出去赏花,那我走得。”

还赏花呢,江玄瑾白她一眼:“你再不走,定是要被父亲抓起来仔细盘问。”

一听这话,怀玉兴奋了起来,抓着他的胳膊问:“你父亲知道你屋子里藏了个我,是不是特别生气?觉得我是个蛊惑人心的狐狸精?”

说着,叉起腰扭了扭并不存在的尾巴:“让他放马过来!我这千年的狐狸精,还能怕了区区凡人?”

江玄瑾跟看傻子似的看着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不是这样还能是哪样?怀玉疑惑,正想再问,乘虚就进来了。

“主子,四小姐。”除了披风,他手里还端了一个托盘,很是无奈地走过来递到她面前。

“这是老太爷让人送来的,说‘姑娘’受惊,喝盏安神茶压一压。”

啥?怀玉错愕,看看茶又看看乘虚:“什么意思?”

伸手接过茶杯打开闻了闻,她皱眉:“有毒?”

江玄瑾没好气地拿过她手里的茶杯放在一边,然后起身去窗边看了看。

果然,府里不少家奴在墨居四周晃荡,看似无意,却是将大门堵了个死,谁出去都得被审视一番。

“你家老太爷这是待见我还是不待见我啊?”怀玉犹自在跟乘虚嘟囔。

乘虚叹了口气,低声道:“知道您是个姑娘,老太爷现在正高兴。但……若是知道您的身份,那就未必了。”

白四小姐,江焱名义上的未婚妻,如今在君上的院子里被发现了,会被人传成什么样?

怀玉听着,脸上倒是没什么担忧的神色,水灵灵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看起来分外不老实。

“别想什么歪主意。”江玄瑾冷声开口,“就算你现在站出去大喊你是白四小姐,也过不了我的门。”

小心思被拆穿,怀玉心虚地干笑两声:“我没这么想。”

“没有最好。”关上窗户,江玄瑾回头看她,“这院子你暂时出不去了,老实呆着。”

扁扁嘴,怀玉抱着被子看着他:“依我看啊,咱们不如破罐子破摔了,趁着这机会,你娶了我,咱们皆大欢喜。”

谁跟她一样是破罐子?江玄瑾黑了脸:“你做梦!”

总是这一句,就不能换个词儿?怀玉嫌弃地看他一眼,正想再调戏两句,楼下突然就传来御风紧张的一声喊。

“二公子留步!”

江深带着人站在客楼下头,很是温柔地看着御风笑道:“你别急啊,我又不会硬闯,只是问问三弟在不在上头罢了。”

御风拱手:“主子在上头……待客,许是没空见二公子。您若是有要事,不妨让属下转达。”

“哦?”江深一听,更是想往楼上走了,“方才就听人说三弟屋子里藏了个姑娘,正好我遍寻白四小姐不着,不如就顺便替老爷子看上一眼。”

御风摇头:“使不得。”

“怎么就使不得了?”江深好奇地看着他,“你一向稳重,今儿怎么也跟你家主子一般,古里古怪的。”

御风僵硬地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楼上的乘虚也慌了,“二公子来了!”

他要上楼,御风是没有理由拦的。江玄瑾脸色很难看,扫了一眼屋子里,发现几乎没地方可以让床上那祸害藏起来。

“完啦!”李怀玉幸灾乐祸地小声道,“这回是当真要破罐子破摔了啦!”

目光阴沉地瞪她一眼,江玄瑾咬牙道:“你还真是半点不紧张!”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她嬉皮笑脸地道,“能同紫阳君扯上关系,我只赚不亏。”

眉头皱得死紧,江玄瑾当真有些生气:“在你眼里,缠上我比你自己的名节还重要?”

“不是。”怀玉摇头,眼波潋滟地睨着他,拍手道,“应该说在我眼里,你比什么都重要。”

微微一噎,江玄瑾捏紧了拳头:“胡扯!”

江深已经开始往楼上走了,楼梯上一声声的响动,听得他心里发紧。他甚至已经开始飞快地想,要怎么说才能让二哥相信他与这女子没什么关系。

“喂。”旁边的人喊了他一声,“你是不是真的很不想我被你二哥瞧见?”

“自然。”

她是要嫁给江焱的,此时被江深看见,且不说江深认不认得她,就算不认得,往后过门也会被发现。到时候乱成一团。压根无法解释清楚,他和焱儿之间因此生了嫌隙也不一定。

心里急躁,江玄瑾周身的气息都乱了。

片刻之间,江深已经到了门口,伸手轻轻敲了敲:“三弟?”

喉咙发紧,江玄瑾认命地垂了眼,打算让乘虚去开门。

然而,嘴刚张开,旁边一只手突然就伸过来,抓着他的衣襟,往下一拉。

江玄瑾猝不及防地被拉得低下头,唇上碰着个软软的东西,“吧唧”了他一下。

“你不想他瞧见我,那我就不让他瞧见。”一双杏眼笑成了弯弯的月牙,李怀玉满意地松开他的衣襟,捏着粉拳轻轻在他心口上一捶。

然后飞快转身,拖着有伤的右脚,三步并两步冲到窗边,单手撑着窗台一跃,玄色的披风被风吹得翻飞,整个身影潇洒无比地跳出了窗外。

江玄瑾瞳孔猛缩。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扇雕花木窗,她从窗口上一闪而落,如被射中的候鸟。留一片披风的边角,在风里划出一片波澜,跟着飞快地消失。

竟然就这么从阁楼上跳了下去!

倒吸一口凉气,他白了脸走到窗边,急急地往下看!

砖石地上空荡荡的,竟然没人。

刚刚被捶了一下的心口,这会儿好像才有了反应。胸腔里的东西猛烈地跳动起来,震得他呼吸不畅。

“三弟?我进来了啊。”外头等着的江深半天没听见声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嗯?怎么就你们两个人?”扫了一眼屋里,他疑惑地问,“不是还有个姑娘吗?”

回头看他,江玄瑾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

“怎么了?”江深走到他面前,“出什么事了吗?”

乘虚回过神,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拱手替他回答:“二公子,我家主子无碍,就是今日事情多,累着了。”

还没见过自家三弟这副模样,活像是被什么给吓着了,一张脸白得跟纸似的。江深也不打算多纠缠了,关切地嘱咐道:“累了就休息会儿,没必要总逼着自己。”

江玄瑾极缓地点了点头。

再看了四周一眼,确定当真没什么姑娘,江深很是遗憾,唠叨了两句便带着人走了。

他一出墨居,江玄瑾便快步动身下楼,踩过木阶,绕过前院,冲到了阁楼后头的屋檐下。

李怀玉半靠在屋檐下头的柱子上,正抱着自个儿的右脚龇牙咧嘴的。

听见脚步声,她侧头,冲他笑得明眸皓齿:“怎么样?他没瞧见我吧?”

走到她面前停下,江玄瑾低头看着她,沉默了半晌才道:“你真是个疯子!”

“哈哈哈!”怀玉大笑,“我可没疯,你这阁楼修得巧,上头有檐啊,我攀着跳下来定然摔不死。”

笑着笑着,又揶揄地看他一眼:“是不是吓坏啦?”

沉着脸没吭声,江玄瑾伸手,将她抱了起来。

“呀,这回竟这般主动?”笑嘻嘻地勾住他的脖颈,她一双杏眼眨巴眨巴的,“可是心疼我了?”

“闭嘴。”

“半句好话也不肯说,小气鬼!”

江玄瑾觉得,自己没被她气死真的是福大命大。还好话呢,没骂她已经算他脾气好了!

回去楼上,他板着脸坐在她的床边,拆开她脚踝上的白布瞧了瞧。

原本小巧的脚踝,已经肿得跟个馒头似的了。

“乘虚。”他道,“去请医女。”

“哎哎,不用麻烦。”怀玉掏出了方才祁锦留给她的药膏,“我自己就能解决。”

说着,撩开裙子将女绔往上挽了挽,露出一截白嫩嫩的小腿。

线条流畅,隐有珠光,本该是被拢在层层布料下头的肌肤,竟被她这般豪迈地显露人前!

江玄瑾沉了脸,下意识地就侧身挡在她前头,抬眼瞪向还在旁边站着的乘虚。

乘虚也是被怀玉这举动吓傻了,一时忘记移开眼。待察觉到自家主子的目光,他浑身一紧,连忙退后、转身、出去、关门,一气呵成。

看着那门合上,江玄瑾犹觉得心里一口恶气难消,伸手就想替这没脸没皮的人将裙子拉下来。

然而,他没转头看,这一伸手,没抓着裙子,倒是触手一片细腻如羊脂。

江玄瑾愕然,缓缓地扭过头。目光所及之处,就瞧见自己的手正握着床上人的小腿,修长的指节触碰着她的肌肤,温软滑嫩。

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他很清晰地听见自己和她的呼吸声交织在了一处,空气都稀薄了些。

他的眸色突然就暗了暗。

李怀玉眨眨眼,也被这突发的状况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半晌才反应过来:“疼!”

“……”猛地回神,江玄瑾收回了手,颇为狼狈地别开头,“疼死你也好。随意在外人面前掀裙子,不疼死也早晚被白德重打死!”

察觉到这人话里的怒意,怀玉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地道:“人家要上药嘛。上药自然要掀裙子。”

“那也等人出去了再掀!”

扁扁嘴,怀玉没脾气地认了:“以后照你说的来。”

听得这一句乖巧的话,江玄瑾终于松了眉头。目光扫过她那包扎的笨拙手法,他心里叹了口气,一把拍开她,将白布接过来,一圈圈地给她缠上,打个结。

怀玉愣了愣,诧异地抬头看他。

堂堂紫阳君上,给她包扎?吃错什么药了不成?

察觉到她怪异的目光,江玄瑾耳根微红,冷声道:“要给你眼睛上也打个结?”

“不用了!”客气地朝他拱了拱手,怀玉一本正经地道,“我还要留着眼睛看你。”

“……”这人说起这种话来真是厉害得很,他完全不是对手。

别开脸,江玄瑾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窗台,微微皱眉。

“下次别跳了。”他道,“总有别的解决办法。”

怀玉一听就笑咧了嘴:“你果然是心疼我嘛!不跳了不跳了!只不过……眼下这状况,你打算如何解决?”

她看样子是出不去的,一直在这里呆着也不是个办法。江家二公子来了她还能躲,但要是那位老太爷来了呢?

江玄瑾低头思量,瞧着也有些为难。

眼下最矛盾的地方,莫过于她顶着“江焱未婚妻”的头衔,虽说焱儿一直不愿意承认,但在旁人眼里名分是定了的。他突然把人带在院子里放着,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认真想了良久,江玄瑾站起了身。

“你好生歇息。”他道。“我去前庭一趟。”

“好。”怀玉乖巧地应下,目送他出去。

等房门合上,她单脚跳下地,从后头的窗口往洗砚池的方向望了望。

方才那么好的时机,也不知道到底成事没有。

江玄瑾从茶厅旁边过,正好遇见敬完茶出来的江焱。

“小叔!”江焱苦着脸过来朝他行礼,“小叔救命啊!”

停下步子,江玄瑾看他一眼:“怎么?”

“您看那边。”努嘴指了指不远处站着的人,江焱颇为烦躁,“这白二小姐好生霸道,非跟着我一道,还替我端茶敬长辈。”

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江玄瑾道:“人家帮你的忙,不是挺好?”

“您可别笑我了!”江焱摇头,“明知道这是爷爷硬塞给我的人,我哪里会觉得好!”

江焱也没别的毛病,就是傲气了些,不太愿意别人插手他的事情、替他做主。江家长辈已经触了他的逆鳞,碍于辈分没法发作。白二小姐再来触,他显然就不会给颜面了。

墨瞳里光闪了闪,江玄瑾捻着佛珠略微一思量,侧头问他:“先前许你白四小姐,你不愿。如今给你换成白二小姐,你还是不愿。是不是还不想成亲?”

江焱顿了顿,仔细一想,若今日花园里那个真是白四小姐,其实他是可以勉强接受的。但换成了二小姐……他连连摇头:“小叔辈分比我长都尚未娶妻。侄儿实在没有着急的必要。”

“你不急,你爹和爷爷可急了。”江玄瑾道,“要说服他们取消婚事不容易,更何况当真悔婚,伤的可是江白两家的交情。”

垮了一张脸,江焱使劲朝他作揖:“所以才想求小叔帮帮忙,您一定有法子的!”

江玄瑾沉默,眉心微皱,看起来很是为难。

诓人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呢?那就是让别人求着自己去诓。他心里已有打算,但以江焱的性子,卖卖关子,他反而更容易买账。

果然,见他不吭声,江焱连忙朝他又是行礼又是说好话:“小叔一向最疼我的,总不能见死不救!”

叹了口气,江玄瑾道:“办法不是没有,但你可想好了,当真不愿成亲?”

江焱一顿,又看了一眼远处望着他的白璇玑,打了个寒战笃定地点头:“想好了,不愿!”

再等个几年也来得及啊,他还年轻么不是?

“好。”江玄瑾点头,难得地露出个微笑来,“我给你指条明路吧。”

眼眸一亮,江焱问:“什么明路?”

伸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江玄瑾意味深长地道:“这就是明路。”

怔了怔,待明白小叔是什么意思之后。江焱倒吸一口凉气,瞪大了眼。

茶厅里。

江老太爷和白德重还在等着见白四小姐,可江深回来,竟然说没找着人。

“确定人是来了吗?”老太爷很疑惑。

江崇也有点不解:“看帖子上写的的确是白氏珠玑,但到底是不是她……儿子不曾见过白四小姐,也无法确认。”

白德重捏着胡须道:“四女是何形状,老夫自然是最清楚的。若当着如将军所言那般端庄大方,那多半是有人冒了四女的名头。”

江老太爷沉默了,正有些为难,抬眼就瞧见江玄瑾从门口跨了进来。

“墨居那头如何了?”他连忙问。

“无碍,只烧了半间屋子,损了些小东西。”江玄瑾答,“火已经灭了。”

“那……”江老太爷很想问,那位姑娘呢?不带来看看?

然而面前这人却先他一步开口道:“继续商议要紧事吧。”

时辰不早了,白德重父女还赶着回府呢,自然是先说婚事要紧。江老太爷定了定神,与白德重对视一眼,两人轮着开口。

“白四小姐寻不着人,就算寻着了,想来还是二小姐与焱儿合适。看二小姐今日忙里忙外的,帮了焱儿不少,也算贤惠得体。”

“江府的孙媳妇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当的,珠玑那孩子终归是没有璇玑处事成熟。”

“再者说,江齐氏若还在,定也心疼她儿子,要选最相宜的好媳妇。两个当母亲的都逝去多年了,就算是白四小姐嫁过来。江齐氏照顾不了,白冯氏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又何必固守不变呢?”

“璇玑的八字与小少爷也是合得上的,庙里的算命先生还说她是旺夫命。”

两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江玄瑾没反应。

江老太爷叹了口气:“为父也知道你这孩子重诺,要你变通有些困难,那你权当不知此事,一切有我们做主。”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玄瑾也不打算再争辩,只看着白德重问了一句:“贵府四小姐,当真十分不堪?”

白德重一愣,叹了口气:“是老夫疏忽了对她的管教,等她二姐成了亲,老夫定会悉心教导她规矩,再为她寻个好人家。”

点了点头,江玄瑾道:“那便就这样定了吧,黄道吉日让人选好便是。”

竟然让步了?白德重一喜,老太爷也十分高兴,朝着他点头道:“日子为父看过,五月二十一是顶好的黄道吉日,今日说定,后日正好宜下聘。”

“好。”江玄瑾应了一声。

白德重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松了,与江家人再寒暄两句,便叫了白璇玑来行礼拜别,乘车回府。

“三弟怎么突然改主意了?”江深站在江玄瑾旁边,很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江玄瑾淡声道:“听从父命罢了。”

“为父很欣慰。”江老太爷乐呵呵地道,“既然你这么肯听为父的话,那不如现在把你屋子里那姑娘带给为父瞧瞧?”

朝他拱手,江玄瑾摇头:“明日吧。”

为什么要明日?今儿时辰也还早啊?众人都有些不解。

江深倒是笑得意味深长,凑到他身边低声道:“该不会是还没把人家姑娘弄到手?没关系,二哥可以教你!”

“多谢二哥。”江玄瑾面无表情地道,“不必了。”

真弄到了手他才头疼呢。

眼下事情算是解决了一半,他微微松了口气,正打算喝口茶,就听得身后的乘虚小声道:“主子,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江玄瑾皱眉,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低声道:“她怎么这么不安分?”

乘虚摇头:“不是,是洗砚池出事了。”

洗砚池,他关着青丝的地方。

脸色一变,江玄瑾起身就朝老太爷行礼告退,带着乘虚就匆匆往回赶。

青丝是极为重要之人,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从她嘴里得到答案。若是被人抢走,多半不是灭口就是消失于江湖,那可就棘手了。

不过,他赶到竹屋里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尚被镣铐锁着的青丝。

“主子恕罪!”有暗卫半跪在他身侧道,“来者早有预谋,趁着咱们救火的时候闯进来抢人。咱们人手不够,虽保住了犯人,但还是让贼人全身而退了。”

人还留着,江玄瑾便松了口气,看了一眼竹屋里乱七八糟的打斗痕迹,皱眉道:“谁那么大胆子?”

“卑职已经派人去追了,一有消息便回禀君上。”

在府里都留不住,出去了哪里还能追得上?江玄瑾皱眉,盯着不远处那满身镣铐眼神冷冽的女子,眼里生疑。

方才客楼那火烧的,会不会太巧了点?

“你早晚会遭报应的。”青丝抬眼看他,满头长发披散,发间和脸上都凝着不少血块儿,看起来阴冷可怖。

“报应?”回过神,江玄瑾嗤笑,“这个词更适合你那死去的主子。”

一听这话,青丝眼神更凶,挣扎着站了起来,猛地朝他一扑!

血腥气冲鼻,那双满是脏污的手停在离江玄瑾一寸远的地方,受着镣铐禁锢,再难近半分。

不甘心地屈了屈手指,青丝恨声道:“你这个畜生!”

江玄瑾站着没动,心平气和地捻着佛珠道:“泯灭人性之人才为畜生,我替天行道,除暴安良,何以得这二字?”

替天行道?青丝使劲呸了一口血沫子,艳红的颜色飞溅到他青珀色的衣袖上,浸染得星星点点。

“你不过是给小人当了刀子使,真当自己做对了事情?”她双眸如刀,透过发丝的间隙,狠戾地盯着他,“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杀了整个北魏最不该死的人!”

丹阳还不该死?江玄瑾摇头:“你这话太过荒谬。”

天下人人都知道,北魏最该死的就是丹阳长公主,何来的“不该死”一说?

“荒谬?”青丝咬着牙道,“你只消去问一问韩霄大人,问问他为何不顾人言也要拥护长公主,你就会明白到底是谁荒谬!”

微微一顿,江玄瑾道:“你话说明白些。”

青丝冷笑:“与你还用怎么说明白?你有手段嫁祸公主,没手段查明真相?”

真相?江玄瑾垂眸,他只知道丹阳以阴诡手段杀了自己的亲叔叔,以残忍刑法弄死了先皇忠仆,还害得三朝丞相司马旭惨死宫中,更是玩弄权术,置百姓于水火——这些都是真相。

有这些真相在,丹阳死的就不冤枉。

收敛了心神,他冷眼看着面前这神态癫狂的婢女,挥袖朝旁边的人吩咐:“看牢她,再莫让人接近。”

“是!”众人齐应。

江玄瑾回去了客楼上,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发了会儿呆,直到手心被佛珠硌得生疼了才回过神,伸手推门。

“回来啦?”屋子里的人满脸好奇地看着他,“你去哪儿了,脸色这么难看?”

琥珀色的杏眼清澈无比,半点心虚也没有。

看着她,江玄瑾轻声道:“没什么大事,有贼人趁着方才客楼着火,想从我院子里偷东西。”

“啊?”怀玉瞪眼,“在你院子里偷东西?胆子也太大了吧?丢了什么东西?很贵重吗?”

他摇头:“贼人并未得手。”

怀玉一顿。拍手笑道:“那就好,真让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偷了东西,紫阳君的颜面往哪儿搁?”

态度坦然,吐字流畅,一双眼看着他也是不避不闪。江玄瑾觉得,许是他疑心太重了。就算方才客楼的火给了人可趁之机,但她也说过了,不是故意的。再者,她与青丝八竿子打不着一处去,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心里松了松,他道:“我方才去前庭,他们已经将焱儿与白二小姐的婚事定下了。”

“啊?”怀玉脸一垮,万分委屈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不是说好的替我抢回婚事么?你说话不算话!”

额角青筋跳了跳,江玄瑾咬牙道:“要不是你执意要来我的院子里,何至于弄成这样!”

本来么,她要是好端端的不闹腾,他便能全力替她争一争。然而现在怎么争?给她争个“未来小少夫人”的名头,再被老太爷逮着在他房里藏着?两人非得一起浸猪笼了不可!

面前的人眨眨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哦,是我主动要求来你这里的。”

想了想,又哀怨地看着他:“你怎么不拦着我?那么轻易地就被我说服了?”

江玄瑾:“……”

“啊呀呀!”被人抱起来举到了窗台边,怀玉惨叫两声抓住窗台,可怜巴巴地道,“我开个玩笑,你别这么激动啊!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扔我!”

江玄瑾这叫一个气啊,只要一遇见这祸害。他总能被气个半死,恨不得把她摔下去摔成个肉饼,从此世界就清净了!

感觉到他身上的杀气,李怀玉立马跟八爪章鱼似的缠在他身上,双手相扣,打死不松:“你不能这样对我!”

“给我个理由。”他微微眯眼。

咽了口唾沫,怀玉眼珠子转了一圈儿:“杀人偿命!”

这个理由很正经很有说服力,江玄瑾轻哼一声,终于是消了气,将她扔回了床榻上。

挨着被子打了个滚儿,怀玉委屈兮兮的:“你这么凶的人,以后是娶不着媳妇儿的!”

“用不着你管。”他转身,边走边道:“老实在这里呆一天。”

“一天?!”怀玉惊了,“白府那边怎么办?”

脚步一顿,江玄瑾停在了门口,手微微收拢成拳,看起来颇为恼怒:“我会给他们个交代。”

一个黄花大闺女,在他院子里夜不归家,这个交代要怎么给?怀玉摸着下巴眯着眼,很是认真地思考起来。

江玄瑾跨出房间,带上了门。

房门一合上,李怀玉瞬间收了吊儿郎当的表情,皱着眉叹了口气。

要救青丝果然没有她想的那么容易啊,找到了地方,也有了时机,却还是没能把人给捞出来。方才抓着江玄瑾的衣袖,她看见了上头新鲜的血迹。江玄瑾没有受伤。那血多半是青丝的。那丫头被江玄瑾抓着,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心里闷得难受,怀玉很愁,愁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小姐?”正想着呢,门外响起了灵秀的声音。

怀玉愣了愣,看着她推门进来,有点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灵秀眼里满是惆怅之色,走到她跟前来,勉强笑了笑:“方才紫阳君身边的人来寻奴婢,说让奴婢过来伺候您。”

进江府的时候灵秀就与招财一起在门外的马车上等,江玄瑾倒是心细,还知道把她的丫鬟叫过来。

拍拍床弦让她过来坐下,怀玉打量了一番灵秀的神色,好奇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灵秀犹豫了一番,低声道:“奴婢在车上的时候,恰好碰见老爷和二小姐从江府出去,听见他们说了几句话。那话的意思是……江家准备去给二小姐下聘礼了。”

这事儿先前江玄瑾说过了,李怀玉倒是不意外,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有先前自家小姐半夜出府找衣裳首饰的事情在前,灵秀倒是没有那么执着于这件婚事了,只是难免有些惋惜:“江家小少爷那么好的夫婿,别处可是再难寻了。”

“没事没事。”怀玉宽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

“……”灵秀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小姐,这是您的夫婿没了,不是奴婢的夫婿没了!”

“啊。是吗?”她无所谓地摆手,“都一样。”

也太豁达了些啊!灵秀忍不住都乐了,一边笑一边摇头,没一会儿也释然了。

小姐看得开就好,也许将来会遇见更好的人呢?

怀玉半真半假地跟她交代了一番自己为什么会在紫阳君的院子里,灵秀觉得很不可思议,连带着又感叹了一下自家小姐真是命途多舛,好端端的又受伤了。

两人嘀嘀咕咕没多久,就到了用晚膳的时辰。怀玉让灵秀把乘虚叫来,本是想嘱咐两句多来点肉食,结果乘虚过来的时候,把晚膳和江玄瑾一起带了过来。

满桌子珍馐佳肴以及桌边一个俊朗非凡的紫阳君,看得她很是目瞪口呆。

“你这是想我了吗?”怀玉看着他直眨眼,“连晚膳都要同我一起吃?”

“不。”江玄瑾淡声道,“我是为了在吃完饭之前不被打扰。”

这是什么意思?怀玉不解,谁会在吃饭的时候来打扰他啊?

这个问题在晚膳用到一半的时候有了答案。

“三弟在不在?”门口有人进来,朗声问着,随后便跟着御风去了主楼等着。

怀玉都听见了声音,旁边的这个人却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将碗里的东西吃完,又拿帕子净了手,才施施然起身往外走。

好奇地看着他的背影,怀玉二话不说,拿过旁边的拐杖便撑着跟上去。

乘虚瞧着,也没拦,还让灵秀看着她些。

江崇满脸焦急地坐在主楼里,一见江玄瑾进来。便起身迎上来:“三弟,你可见过焱儿?”

江玄瑾一脸莫名:“焱儿?下午的时候倒是在前庭见过。” Wωω ¸ttКan ¸c o

“他可说了什么?”

想了想,江玄瑾道:“他说让我救命,说白二小姐太过霸道。”

一听这话,江崇铁青了脸,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是被我娇惯坏了,任性得很。父亲定下的婚事,哪有置喙的余地。他一个不满意,竟然还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江玄瑾顿了顿,垂眸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江崇摇头,“晚膳的时候找不着人,四处找了一遍,在他房里发现了这封信,你看。”

接过信纸,江玄瑾看了一番,收拢道:“他左右只有那么几个地方能去,先派人去找吧。”

“已经派人找了,我现在是拿不定主意,不知该不该禀告父亲。”江崇很为难,“叫他老人家知道,定是睡不好觉,但若明日一早还找不到人,老人家也是会知道的,到时候免不得怪我欺瞒。”

这倒是有些难办,江玄瑾想了想,低声道:“且找吧。若是明日清晨还没找到,就假意刚发现这信,禀了父亲就是。”

外头听墙角的李怀玉闻言就弯了眼,小声对后头的乘虚道:“你家主子被我带坏啦,都会教人撒谎啦!”

乘虚摸摸鼻尖没吭声,他家主子岂止是教人撒谎啊,自己现在也在撒谎好吗?得亏大公子耿直,半点也不怀疑。

近墨者黑啊,古话都是有道理的!

屋子里的江玄瑾面色镇定地把江崇应付走,一扭头就见李怀玉从角落里撑着个拐杖蹦跶出来了。

“嘿嘿嘿。”她朝他笑得揶揄。

莫名的耳根子发红,江玄瑾别开眼:“怎么?”

“没怎么,就觉得你很可爱。”怀玉摸着下巴色眯眯地道,“想把你骗回家去藏起来。”

“又胡扯!”江玄瑾没好气地挥袖,转身就走回了主楼里。

怀玉看着他的背影朝旁边的乘虚感叹:“你家主子哪儿都好,就是用词匮乏,不是‘胡扯’就是‘放肆’,再不然就是‘荒谬’和‘闭嘴’,他还会点别的词吗?”

乘虚憋着笑,拱手朝她行礼:“是四小姐太厉害。”

“过奖过奖。”毫不谦虚地应下,李怀玉打了个呵欠道,“我也回去歇着吧,明儿似乎有好戏看。”

白璇玑好不容易将婚事拿到手,还没焐热呢,新郎官就跑了。要是明日找不到江焱,那可真是好大一个笑话。

江崇也明白这个道理,为了让江焱不被老太爷责难,他派了众多的人。甚至惊动京都衙门,几乎要将整个京都都翻过来了。

然而,江焱像是人间蒸发一般,始终不见踪影。

天色破晓的时候,江崇跪在了江老太爷的房门前。

清晨的江府,又是一场狂风暴雨。

李怀玉打着呵欠醒过来的时候,江玄瑾正坐在她房间的桌边,睨她一眼,淡声道:“更衣,用膳。”

笑了笑,怀玉朝他伸手:“我被被子缠住啦,要紫阳君抱抱才能起来!”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不清醒的鼻音,沙哑慵懒。

要是换个人来,定是被她撩得口干舌燥了。然而,江玄瑾完全不吃这一套,冷着脸道:“再废话,你便别用早膳。”

一听这话,怀玉一个鲤鱼打挺便起身了。只是动作太大,不小心扯到受伤的脚,她痛呼一声,捂着脚踝哀嚎了半晌,才委委屈屈地穿鞋下床。

旁边的灵秀连忙把隔断处的帘子放下来,将她扶去屏风后头更衣。昨儿穿的衣裳烧坏了,幸好紫阳君体贴,寻了一套新的过来,料子花样都不错。今日也能撑撑场面。

更好衣,洗漱收拾一番,李怀玉又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了。撑着拐杖去江玄瑾身边坐下,她拿了筷子看着他道:“我昨儿想了一晚上,总觉得江小少爷突然离家出走,跟你脱不了干系。”

江玄瑾提筷,夹了菜细嚼慢咽,没理她。

怀玉接着就道:“瞧瞧江崇大将军昨儿都急成什么样了,你作为最疼江焱的小叔,半分不着急不说,还吃得香睡得饱的,怎么看都不正常。”

“不过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江焱与白璇玑的婚事都定了,他再离家出走,对你有什么好处?”

“难不成你对白璇玑有意见?”

……

一碗饭吃完,江玄瑾擦了嘴,起身道:“跟我走。”

“啥?”怀玉瞪眼,“我早膳还没吃呢!”

“话那么多,定然不饿。”

“……”被这话噎住,怀玉哭笑不得,看他当真没有要等自己的意思,连忙起身,抓了两块点心往自己衣袖里一塞,撑着拐杖就追上去。

江老太爷正在前堂里大发雷霆。

“你看看,你看看他写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什么‘焱心有家国而暂无家室,恐误姑娘终身,故以此为凭,解除婚约’,长辈定的婚约,是他能解除就解除的?!”

江崇跪在下头没吭声。

江玄瑾进去的时候,老太爷已经把江焱留的信撕完了,随手一扔堂里就是一场纸雪,纷纷扬扬地朝他落下来。

“父亲息怒。”他道,“我已经让人在出京的各处关口都安排了人,一旦发现焱儿,定然马上带回来。”

见他来了,老太爷立马扭头迁怒道:“你瞧瞧你教出来的好侄儿,有样学样,都学得清心寡欲不愿娶妻了!我江家的香火是不是就得断在你们手里?”

江玄瑾垂眸:“您保重身子。”

“还保重什么啊保重?”老太爷捏着龙头杖使劲杵着地,“明日就要去白府下聘,消息都放出去了,白家也做好准备了。江焱这一跑,我们拿什么去给白府交代!”

“儿子自当去请罪。”江崇接了一句。

“请罪?”老太爷怒道,“这是你请罪就能完了的事情?江白两家世代的交情,不得毁在你那不肖子的手里?外人怎么说咱们江家?白府又会怎么看我们江家?”

江崇为难地低头:“这……”

江玄瑾安静地站着,等老太爷火气发得差不多了,才轻声问:“要送去白府的聘礼,可已经备好了?”

提起这个,江老太爷更气:“还能没备好?几年前就备好了!但摊上这样的不肖孙儿,怕是又得搁置好几年!”

“搁置倒是不必了。”江玄瑾道,“给我用吧。”

“……”

老太爷不吼了,不怒了,瞬间就安静了。

“你……你说什么?”呆愣半晌,他愕然地看着江玄瑾,“聘礼给你用?你怎么用?”

江崇也吓得差点没跪稳,扭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顶着众人灼热的目光,江玄瑾平静地道:“还能怎么用?自然是用去下聘,换个夫人回来。”

换个夫人回来……换个……夫人……回来?

一个哆嗦,江老太爷觉得自己可能是老了,耳朵不好使了,出现这么可笑的幻听。他抓着自己的胡须扯了扯,感觉到了疼,茫然地问:“你是认真的?”

“既要保住江白两家的关系,又要保住江家的颜面,岂不是只有这一个法子?”

一听这话,江老太爷是真的感动啊,甚至开始有点庆幸江焱逃婚了。逃了个小的,逮着个大的呀!江玄瑾的婚事可比江焱让他头疼多了,江焱尚年少,玄瑾可是早该成亲了!

想了想,他问:“你去娶那白二小姐回来?”

刚问出口,又皱了眉:“那丫头瞧着是机灵,与焱儿还算合适,但你的话……”

江崇还在,老太爷也没说得太白,心里却是有计较。白璇玑配焱儿已经算是高攀了,何德何能做玄瑾的夫人?就算是随意拉扯个人过日子,他老人家心里也难免有点遗憾。

正纠结呢,面前的江玄瑾突然道:“今日过来,还有别的事情要同父亲交代。”

“哦?”老太爷坐直了身子,“你说。”

“前些日子在街上遇见了些暴民,差点被人暗算。危急关头,有个姑娘冲出来救了我一命。”深吸一口气,江玄瑾硬着头皮撒谎,“那姑娘心善,救了我不求回报,也没留下名姓,故而我未能报恩。”

“没想到昨日宴会上,我又遇见了那姑娘,并且很巧的是,她崴伤了脚。所以昨日,我将她扶回墨居请了医女诊治,不想却被家里奴仆瞧见,引起了误会,差点毁了人家的名节。”

听到这里,老太爷眼睛亮了:“你这说的是你藏在房里的那个姑娘?”

“不是藏在房里的。”江玄瑾耐心解释,“是因为她受伤了,所以暂时……”

“为父听明白了。”老太爷笑着摆手,“就是因为受伤了而被你藏在房里的那个姑娘。”

江玄瑾:“……”

江崇也激动了:“这么好的姑娘,还不带来让父亲见一见?”

“她就在外头。”看一眼老太爷,江玄瑾想了想,问:“父亲今日的药可喝过了?”

旁边的管家笑着回答:“还没有,在炉子上温着呢。”

“先端来。”

“是。”

“你还管什么药不药的?”老太爷慈祥地道,“先让人家进来!”

说着,又朝还跪着的江崇摆手:“你也先起来。”

江崇松了口气,起身去旁边的椅子里坐下,默默揉着膝盖。江玄瑾看管家将药端来了,才对乘虚点了点头。

门外的李怀玉接到了让她进去的传话。抽出胳膊下的拐杖往灵秀手里一塞,理了理衣裳便要走。

“小姐!”灵秀担忧地喊住她,“您脚不疼么?”

“疼。”怀玉老老实实地点头,低声道,“但忍这一会儿,你家小姐就能飞黄腾达,疼就疼吧!”

说着,便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端庄地跨过了前堂的门槛。

江老太爷和江崇都睁大眼盯着门口,须臾之间,就见一位翩翩佳人迎风而来,容色姣好,身姿曼妙。上前三步作福礼,礼数周到,架势极足。

“给老太爷请安,给将军请安。”

声若黄莺,无可挑剔。

老太爷乐了,面儿上虽然还端着架子板着脸,眼里却泛着光,上下将这姑娘打量一圈,很是满意地点头:“姑娘有礼了。”

江崇乍一看也觉得这姑娘不错,可是等走近几步,他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怎么瞧着……有点眼熟啊?

“敢问这位姑娘,家住何处,是何姓氏啊?”没察觉到江崇的不对劲,老太爷自顾自地问。

李怀玉微笑,看了江玄瑾一眼。以眼神询问:直说吗?

江玄瑾顿了顿,朝老太爷道:“父亲,先把药喝了吧,等会放凉了。”

“不急不急。”老太爷摆手,一门心思都在面前这姑娘身上,觉得她的家世要是也合适,他这药就不用喝了,身体起码得好上几个月!

犹豫片刻,怀玉屈膝道:“小女家住长安官道旁,姓白,名珠玑。”

听见长安官道,江老太爷还高兴了一下,心想定是个富贵人家的,配得上,配得上!然而再听见后半截,他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父亲?”江玄瑾疑惑地唤他一声。

老太爷捏着龙头杖一动不动,旁边的江崇却是吓得直接站了起来:“怪不得眼熟呢,竟是白四小姐!”

怀玉笑着朝他又行一礼。

江崇看着她,心情很是复杂,扭头朝自家父亲道:“您瞧,我就说白四小姐懂规矩得很,仪态也大方,您还不信。不过我是当真没想到,于三弟有救命之恩的人,竟是白四小姐!”

说着,看一眼老太爷那平静的神色,忍不住赞叹一句:“父亲真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遇见这等事也不觉得惊讶。”

他都被吓着了。

江老太爷定定地看了李怀玉许久,终于咳嗽了一声,嘴巴张了张,嗫嚅了句什么。

管家倾耳去听,以为他有什么私密的吩咐,谁知道凑近了听见的是:“把……把药给我端来!”

连忙把药碗放进他手里,管家惊慌地替他顺气:“您慢点喝!”

老太爷咕噜几口灌下药,总算是能喘两口气了,咳嗽着看了看面前这姑娘,又看了看江玄瑾:“你想娶的,是白四小姐?”

“父亲明鉴。”江玄瑾道,“我想娶的是于我有救命之恩的人,而这个人,恰好是白四小姐而已。”

也就是说,他不是有意要搅进白家的浑水里,这都是缘分啊!

“既然如此,你昨日为何又会极力促成白四小姐与焱儿的婚事?”老太爷急得直杵拐杖,“这不是荒唐吗!”

“此事有所误会。”江玄瑾垂眸,又开始瞎编。

“之前之所以促成那婚事,当真是为了大嫂的遗愿,并且当时我不知道她是白家四小姐。直到后来长辈们将婚事定下,我回去感叹了一句,她才想起告诉我她的身份。”

一听这话,老太爷立马将矛头对准了李怀玉:“他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还能不知道他的身份不成?分明与焱儿有婚约,何以又来牵扯玄瑾?”

李怀玉暗自咬牙,心想紫阳君不厚道啊。竟然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锅全让她背了!

不就是比撒谎么?他这点本事都是她教的,还能怕了他不成?

鼻子一吸,眼眶一红,她哑声开口:“老太爷明鉴啊!小女痴傻三年,前些日子刚痊愈,很多事情不记得。初遇紫阳君,当真是没认出他来。昨日府上再遇,本是不愿再纠缠,谁知道君上竟拉着小女不放,深情款款地说要报答小女救命之恩。本是想立马说清楚,奈何君上事务缠身,急匆匆地就走了。小女不得已,只能等他空闲下来,才禀明实情。”

说着,委屈不已:“小女何种身份,哪里敢高攀君上?在来之前,小女都不知道君上有娶了小女的心思。眼下知道了,自然是不敢应下的!”

她这么一说,老太爷的眉头就松了松,再看看这真诚而凄楚的表情,心里也跟着松动了。

白家四女儿一直是不受人待见的,母亲早逝,在白府的日子想必也不好过。如今婚事还被她二姐夺了,又受了伤,孤苦伶仃的,实在可怜。

想了想。他又看向江玄瑾:“你也是,怎么能不提前问清楚呢?”

江玄瑾:“……”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这刚会撒谎的小门生,完全敌不过她那撒谎界的老鼻祖。

“也不怪君上。”旁边这人越说还越来劲,捏着帕子擦着眼角道,“他位高权重,事务繁忙,也就逮着空能与小女戏言两句,哪里当真有空听小女肺腑之言呢?方才说要娶小女的话也多半只是一时兴起,想给他昨晚的行为一个交代。”

说着,又侧过头来,脸上恼怒又娇羞,丹唇半启:“君上不必给小女什么交代,昨晚的事情是意外,小女断不会因此纠缠不休。”

昨晚?意外?

一听这些个词儿,老太爷呼吸又是一窒,颤颤巍巍地朝管家伸手:“再给我盛碗药来!”

第78章 请殿下做好准备第60章 名字的秘密第117章 海内存知己第51章 我相信她第7章 缠住他,套路他!第106章 玉雕第45章 还是各不相干为好 带2350钻石加更第77章 诛心第62章 逃出生天第82章 记仇的长公主第65章 心疼我?第94章 东晋百花君第54章 两封信第107章 熊瞎子第85章 看不见的情意第46章 紫阳君的软肋 带2500钻石加更第38章 红嫁衣与蓝嫁衣 补加更不算钻石第110章 她尝过的痛苦,你尝尝第87章 最后两分潇洒第52章 重翻旧案第105章 帝妃第49章 本君惯的,有何不妥? 带2950钻石加更第115章 姓李的孩子第113章 两清第7章 缠住他,套路他!第11章 爱屋及乌 50钻石加更第86章 我一点也不记仇第67章 瓶子倒了第54章 两封信第13章 找人帮个忙 100钻石加更第26章 白家那个四傻子第44章 他比我重要? 带2200钻石加更第36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带1300钻石加更第56章 月信来过了吗?第20章 没出息的四小姐第95章 骨子里的恶第77章 诛心第22章 请帖第74章 想见她第93章 年关第62章 逃出生天第89章 不为女色所动的紫阳君第27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350钻石加更第62章 逃出生天第48章 七出之条 带2800钻石加更第79章 月亮第36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带1300钻石加更第97章 临盆第72章 驯服的狐狸第94章 东晋百花君第70章 燕雀与鸿鹄第27章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350钻石加更第109章 弑君第76章 迎宾第2章 看着自己出殡第8章 丹阳长公主的余孽第57章 救我夫君第111章 看你洗澡啊第5章 赖上他了第78章 请殿下做好准备第68章 御封君夫人第22章 请帖第63章 她不哄他了第100章 引狼入室第36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带1300钻石加更第6章 扰乱人心的花言巧语第50章 算计 带3100钻石加更第108章 七七四十七第88章 庄家九公子第70章 燕雀与鸿鹄第36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带1300钻石加更第14章 熟悉的感觉第97章 临盆第52章 重翻旧案第75章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第69章 男人要会心疼人第42章 圆房 带1900钻石加更第74章 想见她第30章 三公子藏女人了! 400钻石加更第75章 最不屑一顾是相思第13章 找人帮个忙 100钻石加更第36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带1300钻石加更第46章 紫阳君的软肋 带2500钻石加更第53章 长公主的后招?第87章 最后两分潇洒第48章 七出之条 带2800钻石加更第26章 白家那个四傻子第50章 算计 带3100钻石加更第64章 紫阳君的套路第112章 故地重游第36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带1300钻石加更第31章 我娶她 带550钻石加更第60章 名字的秘密第105章 帝妃第104章 螳螂之战第38章 红嫁衣与蓝嫁衣 补加更不算钻石第95章 骨子里的恶第88章 庄家九公子第82章 记仇的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