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六十四章 身陷囹圄

方云汉在默默地做着田园梦。他那封建文人的旧病又复发了。那一次蹲监狱的时候,方云汉多次做过归田园居的梦,但是从监狱里出来不久,便鬼差神使地当上了代课教师,进而被调入权力机关,虽然他并没有掌权,但是名义上却是政府的人。此次被清查,大概就是这个原因。要是在家务农,也许他就不会有此一劫了。

他在构想他的田园生活图景。

昨天是杨令海请他喝酒,今天晚饭时,方云汉用身上仅有的几块钱到伙房买了个肉菜和一盘炸鱼,另外叫张有福到外边给他买来一瓶凤山白干。他邀请杨令海和其他几个人一起喝酒。

“你这一交代,你也轻松,我们也轻松了,不然我们真不好交差。好几个组搞得很顺利,受清查的竹筒子倒豆子,都向党说了实话,把自己思想上三线的东西讲清楚了,得到了解脱。可是我们组,拖的时间太长,领导很不满意。今天总算完成任务了,也不算晚,清查蓝玉坤、李高山、贾文斌的那几个小组还在进行。不过,那是另一回事。我们应该感谢方云汉,要是他不那么慷慨地交代自己的问题,我们这个组就只能算是落后组了。”邵威满面春风,就像在别人的婚礼上发表祝词一样。

其他人也随着向方云汉表示祝贺。

只有杨令海在皱眉头。这让方云汉觉得奇怪,他心里嘀咕:“难道有什么变化吗?”

接着是张德和魏剑锋一起进来了。魏剑锋不太高兴,但张德却满脸是笑,好像也是来祝贺似的。尽管方云汉对张德十分讨厌,但现在他的这种感觉淡化了。是的,人都是变化的,小时候的那些事儿不应该计较,顽皮的儿童时代嘛。现在都成大人了,应该重新调整跟张德的关系,人总不能鸡肠小肚,要宰相肚里撑开船呀。

“魏剑锋,我总算卸了包袱,下一步就等着你们宣布对我的解脱了。”方云汉似乎没有察觉到魏剑锋那难看的脸色,扬起头对她说。他刚喝了一口酒,便满面红光了。

魏剑锋冷冷地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方云汉有点纳闷,但随即解除了顾虑,就像大革期间他当头头的时候一样,很随便地

跟魏剑锋聊起来。

“人的命运也真不好琢磨,魏剑锋,像你,总是春风得意,我呢,却是厄运连连。我们是一块儿参加大革,一块儿造反的,您当上了正式的国家干部,还调到市里。我呢,在监狱一蹲就蹲了三年半。这次,我是清查对象,你却是清查我们的。两种命运,到底是什么促成的?我觉得,家庭的因素可能起了很大的作用。你有个好舅舅,我没有,这就是主要原因吧。”此时方云汉也是以酒盖脸儿,以便向魏剑锋说说心里话。

“这是主要原因吗?你想想你的性格怎样?”魏剑锋说,冷淡的表情中露出一丝悲悯。

“魏剑锋说的有道理,人的脾气很重要。不过,方云汉也不简单,是咱县里的名人呀。”张德插话道,语气里微带讥讽。

方云汉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厌恶之情,他一下子联想起过去跟张德发生过的多次冲突,于是又变得小肚鸡肠了。他反唇相讥道:“你也是名人呀,张德!在凤山中学,当年谁不知道你的大名?在咱们玉山村,有几个吃大馒头的?不就是你们兄弟几个吗?”

张德不再说话,偷笑着转身走了。接着,魏剑锋也低着头走了。

喝完酒,吃完饭,大家开始打牌。方云汉不会打牌,想到院子里吹吹风——现在他似乎觉得自己已经是个自由的人了。但是张有福急忙跟在他的身后。这使方云汉十分反感,他心里想,你张有福真是个不识数的,我马上就出学习班了,你还这样监视我!

他在党校的那条中心路上往南走了几十步,听到前面几排房子里传出一阵阵呵斥声和逼问声,便联想到小说里面写的那些审讯的情景。一阵冷风吹来,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这时候,张有福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襟说:“回去吧。”

张有福的举动,告诉方云汉他并没获得自由。他想,也是呢,虽然我已经交代了问题,但是学习班还没有公开宣布解脱我,我只能耐心地等待。

方云汉回到他所在的小组里。这时候,大家已经开始学习文件了。

方云汉找个板凳坐下,认真地听着邵威在朗读《关于胡风反革命集团的材料》的序言和按语,其中的几段话,邵威读得特别带劲儿。

“反革命分子和有某些反革命情绪的人们,将从胡风分子的那些通信中得到共鸣。胡风和胡风分子确是一切反革命阶级、集团和个人的代言人,他们咒骂革命的话和他们的活动策略,将为一切能得到这本书的反革命分子所欣赏,并从这里得到某些反革命的阶级斗争的教育。但是不论怎么样,总是无救于他们的灭亡的

。胡风分子的这些文件,如同他们的靠山帝国主义和蒋介石一切反对中国人民的反革命文件一样,并不是成功的纪录,而只是失败的纪录,他们没有挽救他们自己集团的灭亡。

广大人民群众很需要这样一部材料。反革命分子怎样耍两面派手法呢?他们怎样以假象欺骗我们,而在暗里却干着我们意料不到的事情呢?这一切,成千成万的善良人是不知道的。就是因为这个原故,许多反革命分子钻进我们的队伍中来了。我们的人眼睛不亮,不善于辨别好人和坏人。我们善于辨别在正常情况之下从事活动的好人和坏人,但是我们不善于辨别在特殊情况下从事活动的某些人们。胡风分子是以伪装出现的反革命分子,他们给人以假象,而将真象荫蔽着。但是他们既要反革命,就不可能将其真象荫蔽得十分彻底。作为一个集团的代表人物,在解放以前和解放以后,他们和我们的争论已有多次了。他们的言论、行动,不但跟人不相同,跟广大的党外革命者和民主人士也是不相同的。最近的大暴露,不过是抓住了他们的大批真凭实据而已。就胡风分子的许多个别的人来说,我们所以受他们欺骗,则是因为我们的党组织,国家机关,人民团体,文化教育机关或企业机关,当着接收他们的时候,缺乏严格的审查。也因为我们过去是处在革命的大风暴时期,我们是胜利者,各种人都向我们靠拢,未免泥沙俱下,鱼龙混杂,我们还没有来得及作一次彻底的清理。还因为辨别和清理坏人这件事,是要依靠领导机关的正确指导和广大群众的高度觉悟相结合才能办到,而我们过去在这方面的工作是有缺点的。凡此种种,都是教训。”

方云汉听了这些话,不觉胆战心惊。但是当后来杨令海朗读《关于正确处理两类不同性质的矛盾问题》的时候,方云汉又觉得轻松了:“嗨,我也太敏感了。我怎么能是胡风那样的人呢?我是毛主席的红卫兵呀。就算我有错误,可总不能说我是反革命吧?”

正在这时,门外很威武地走进三个人来:两个背着步枪的红脸武装人员,一个是公安人员陶智信。

陶智信让方云汉坐下,然后将逮捕证递给他。

方云汉乖乖地照办了。但是他的眼睛里露出不解和绝望的复杂神情。

两个武装人员熟练地将他五花大绑起来,其中一个拽住他脊梁上的绳头,把他提了起来,然后押着他出了门。

一辆用卡车改造的土警车在党校中心路上等着。执行人员帮助方云汉上了车,然后也跳上车。警车长长地响了一声汽笛,像一个畸形的怪物一样开出党校的大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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