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王诩他们还在睡觉,朱三又惊又叫吵醒了每个人。—。
沉香光着脚就出来了,一开门就是泪流满面的脸,他和苏沐情同手足,自然不会发生朱三那样状况,一眼就认了出来。
沉香结结实实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他们都说你被神树带上天了,再也回不来了。”
苏沐也差点没哭出来,只觉得回来真好,还能再见到沉香真好!
王诩和牛郎也依次走出房门,牛郎迟疑了一下,冲过去抱住他们俩。
王诩转过身子仰天忍着泪,小声道:“回来就好,总算回来一个。”
苏沐被他们围着上下打量,均好奇他为何成了这个模样。
苏沐等了半晌,她还没出来,道:“妲己师姐又去幽会了?”
大家沉默。
王诩叹道:“你失踪后不久,刑天来闹事,掌门一再忍让,终究还是打了起来,师妹被夜叉抓走了。”
苏沐惊道:“是那个魔头夜叉?”
王诩道:“是他,我们不顾师父闭关,立刻将消息禀告给他,师父却没有回答。”
苏沐急道:“师姐骄横任性,落在夜叉手里还能活命!师叔怎么说?”
王诩道:“夜叉现在加入了圣冥教,成了护教法王,师叔也是无能为力。不过听说师妹并没有死,夜叉虽凶残,却是真心对她好的。”
苏沐才不信他的话,他知道他对她的感情,只是在骗他心里好过些罢了。
不过就算师姐还活着他又能怎样?师父师伯都不管。他凭什么去救?
看着他浑身肌肉暴起。手臂上青筋突绽。沉香严肃的道:“苏沐,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忽然少了两个,你知道这几年我们多想你们吗?大师兄一提起你们就唉声叹气,我这三年哭完了我一辈子的泪,我对天发过誓,只要你们不死,我上天入地也要救你们回来。现在你回来了,只剩师姐了,相信我们,一定能接她回来。”
苏沐点点头,在心里发誓,如果妲己有个三长两短,他一定生吃了夜叉。
牛郎发现了他手中紧握的斧子,道:“苏沐,你拎把斧头做什么?”
苏沐道:“偶然得之,要不是它。我可能永远回不来了。”
沉香道:“这一定是个精彩的故事,晚上好好讲给我们听。”
朱三提着一桶热水走向苏沐的房间。喜悦的笑道:“师兄,看你浑身臭烘烘的,快洗个澡吧,饭一会就好。”
“我不吃了,我想去见掌门师叔。”
这时天空异象突起,几十道光芒汇聚九门上空,为首的正是哪吒与紫霞。
哪吒在上遥遥喝道:“王师兄,有人看到一群喜鹊驮着一个野人来到了九门,掌门命我前来查看清楚,唯恐是魔宗突袭。”
王诩道:“哪吒师弟,是我师弟回来了。”
紫霞肩膀轻轻一颤,当先飞下身来。
为了躲避苏沐,她闭关了整整一年,可是走出后山才听说苏沐失踪了,她知道神树的厉害,他一个凡人之身被卷入星空必定有去无回。
那些天她茶饭不思,黯然伤神,她这一生为紫青宝剑所累,感情始终空落落的没有归宿,像她这样一个被宿命紧紧束缚的人是不可能逃脱的,如果上天给她重新来过一次的机会,她一定不会拒绝苏沐了。
现在这个机会就摆在面前。
她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正要开口,苏沐却绕过了她,只是淡淡说了句:“师姐。”
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她有些天真,或许他根本不在意,可她为此纠结了三年!
“苏师弟,瞧你现在这精神劲,在外没少碰上好事吧?”
哪吒爽朗笑道。
苏沐苦笑道:“九死一生的事,师兄就别取笑了。我想让师兄带我去拜见掌门,一来告知之前所遇,二来,我还想去神树峰修炼。”
哪吒道:“第一件事可以,第二件事暂时没戏了。”
苏沐道:“每个人只能去一次吗?”
哪吒道:“那倒不是。王师兄,你还没告诉他?”
王诩点头,道:“苏沐刚回来,没顾上说。”
哪吒道:“那我来说。苏师弟,是这么个情况,与刑天一战,双方均有损失,这几年天一阁又招收了不少散修与新弟子,掌门决定着手整顿,来一场大比武,重新评估弟子实力。这期间,除了十大弟子与闭关的弟子,所有人都要参加。”
苏沐真的不想当众出丑,为难的道:“师兄也知道,我只是凡人之体,与人较量能斗得过谁?难道我也要参加?”
哪吒两手一摊,道:“那你只能垫底了。嘿嘿没事的,总要有人垫底的,大家会体谅你的,男人嘛,总要大风大浪摔打一番。”
苏沐道:“多谢师兄指教,那我就任人摔打了。”
哪吒满意的道:“嗯,好样的。瞧你现在多结实,挨几顿揍不碍事的。有件事还得向你问清楚,灵兽园那群喜鹊是怎么回事?”
苏沐道:“我也不清楚,它们把我送下来,自行飞去了那里。”
紫霞看了看哪吒,道:“师弟,咱们这就去灵兽园吧。薛师妹就要出关了,正好我能将她接回坤门。”
哪吒道:“先说好了,我只负责喜鹊,薛师妹那儿你去接。”
紫霞哭笑不得,道:“你们小时候那点矛盾还没扯清呢?你是师兄,趁此机会主动去示好,以后不就相安无事了?”
哪吒想也未想,道:“我不去。我好歹也是乾门大师兄,怎能示弱于她。”
紫霞道:“这不是示弱。反而会显得你大方。”
哪吒有些生气。道:“你说她早不出关晚不出关。非要在这节骨眼上出来,我原本还打算要拿第一呢!”
此话一出哪吒顿觉失言,分明在说除了那个薛师妹他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倒不是在乎紫霞的感受,而是王诩也在,未免有些孟浪了。
以王诩的城府,对哪咤这种无忌之人的无忌之言自然不会表现的在意,风轻云淡的一笑而过。
因为王诩端起了大师兄的架子。每天严格督促几位师弟修炼,将他们操练的除了吃喝拉撒再无别的心思。
对于大会武,在王诩心里是这么看待四个师弟的,苏沐可以忽略不计,不指望他争光,别太丢人就行。
朱三天资禀赋是不错的,只是入门太晚,那几年正赶上师父体悟道法,经常闭关,没有受到精深的指导。
牛郎资质一般。却一直勤勤恳恳,努力修炼。底子是很扎实的。
他最看好的是沉香,无论天赋还是后天感悟的能力,他都是出类拔萃的,甚至很多功法比他学的还快。
天一阁虽是藏龙卧虎,但他相信全力以赴的话应该不会逊色哪吒多少,他的目标是进入前三。只要沉香能进入前十,那么九门在天一阁便可站稳脚跟了,算是能为师父伏羲保住脸面了。
所以他深知这次会武意义重大,九门能不能在天一阁挺直腰杆,就看他和沉香能否傲视群雄!
苏沐有些百无聊懒,他灵窍不通,感知不到天地元素,入息打坐都是无用功,只好做些杂务,这几天的饭食都是他准备的。
除了这些他并不认为他一无是处,师兄们只知道他外形变了,却不知他有些方面也变了,比如反应速度,私下里他试了几次,他可以眨眼之间从院子这边出现在另一端,简直可以媲美瞬移。
这可是他吃了三年奇异果子,以及跨星空奔跑两年半练出来的,只是相较于师兄们的道法仙术,这确实无可炫耀。
他正式从朱三的手里接过了伙夫的工作,做了两顿饭就把柴烧完了,便去院子后面的山坡砍柴。
他像个土匪一样将斧子扛在肩头,郁郁寡欢的登上山。
在林木间打量了一圈,他看上了一颗最粗的须两人合抱的大树,以他现在的力气,倒是不用担心能不能将它拖回去,关键是怕斧头太吃力。
但他的想法就是这样,砍下一颗最大的树,用不完可以凉在院外,几天下来树干枝桠间的水分就会蒸发,烧起来更有火力。也省得来回在山间奔走。
他知道这将是一个浩大的工程,弄不好得砍上半天,不过凭他现在的体力,看上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所以毫不畏惧,闲着也是闲着,权当磨斧子了。
他掂着斧柄,随便比划了两下,正要落斧,忽然发现树干上有个自上而下两尺来长的凹槽,不由得心血来潮,想从这里下手。先破坏树干的结构组织,待它松动了更容易对付。
这般想着,他高举斧子,狠狠的劈了下去。
轰!
一声巨响!
大树被劈的灰飞烟灭!
苏沐晕乎乎的还没回过神来,猛觉脚下一颤,随即整片树林都跟着摇晃起来。
大地上出现了一道缝隙,转瞬间撕扯了数十里长!
他以为就此消停了,谁知缝隙突然变大,硬生生将整座山坡分成了两半!
缝隙还在延长,直冲向对面的另一座山峰。
以为自己力大无穷的苏沐劈完那一斧竟完全虚脱,再也站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
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王诩的怀里。
沉香焦急的跪在一旁,几乎趴在了苏沐脸上,道:“谁把这里搞成这样?你到底哪里受伤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沐张了张嘴,只是太过虚疲,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王诩道:“沉香别问了,让他休息一下。”
沉香道:“师兄,我还是觉得不像地震,明显是人为破坏,有人在针对我们!”
王诩看着远处那座被劈的开了叉的山峰,苦笑道:“后山之中谁能有这么大本事?难道是十大弟子?你觉得可能吗?”
沉香据理以争。道:“师兄看看那座山。除了中间被劈开。两边山体完好无损,还有那边地上的裂缝,整齐的犹如刀削一半,如果是地震的话,周遭应该有无数的小裂缝才是。”
王诩道:“沉香,你说的都对,可我无法相信这是天一阁弟子所为。”
沉香道:“苏沐,你看到什么了?”
苏沐缓了缓精神。声音干涩的道:“我来砍柴,一斧子下去就这样了。”
沉香瞪大眼睛,道:“你的意思,这……是你干的?”
朱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牛郎也觉得太不靠谱,道:“苏沐还迷糊着呢,先让他休息吧。”
苏沐道:“没事,我没事了。”
他吃力的站起来,怔怔的看着前方的地缝,以及更前方开叉的山峰,心中一阵惊悸与激动。他脑中闪回一半出现这一幅幅画面,一颗大树。树干上的凹槽,举斧下劈,大树化为飞灰,裂缝出现……
这一切都是那么连贯,不禁让他生出一个胆大之极的想法,但是随即可笑的笑了,若说是因为他砍柴把山砍成这样,可不比天方夜谭还荒诞吗?
他脸色苍白的看着王诩,道:“师兄,当时我正在砍柴,忽然就这样了,也没看到有别人经过。”
王诩宽慰道:“苏沐,你放心,这事无论如何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当时你看到了什么?”
苏沐:“我举起斧子砍树,接着就昏了过去。”
王诩几人对视一眼,认真思付着其中可能隐藏的危险,纷纷担忧起来。
哪吒在天一阁虽不是掌管所有事务,但大小事皆有过问权,后山这么大动静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加上本身爱热闹,第一个就赶了过来。
还没落地就冲王诩喊道:“王师兄,这山崩地裂的出什么事啦?”
王诩将方才所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又道:“哪吒师弟挂挂眼,这道裂缝撕扯大地,劈石分山,依你之见会是人为之力吗?”
哪吒听完以后傻了眼,刚才他看到了那座山峰,还以为本就是个开叉的双峰呢,此时才发现裂缝横贯南北,竟是一体!
同时,他发现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仔细观来,那座劈了叉的山峰竟是十大弟子之一张三丰的太极峰!
“完了完了!”
哪吒走来走去,一叠声的叫唤着。
“张三丰可是个暴脾气,谁要是惹了他,吃不了兜都兜不走。他那个破山峰一向不允许他人涉足,这下倒好,直接给它劈了叉了,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王诩道:“如果是天惹了他呢?”
“师兄什么意思?”
王诩道:“哪吒师弟,九门与他虽是近邻,但这明显是自然之怒,与九门无关。”
哪吒忙道:“师兄说的是,我也没说是你们干的,好家伙,这么大手笔,合你我二人之力一时半会也弄不出来,三丰师兄会明鉴的。”
他想了想平素张三丰蛮横霸道的为人,始终不放心,道:“不行,此事既然牵扯到张三丰,必得要掌门出面压服,否则无法消停,我这就去了。”
哪吒说走就走路,王诩赶着脚步道:“多谢哪吒师弟了!”
哪吒禀告了皇帝,皇帝顿觉蹊跷,当即就来到后山查看,当他看到苏沐手中的斧子时不经意停留了一眼,他听说了他的事,也知道这把斧子来历莫名,但神通广大如他,依然看不出这把小斧头有什么出奇之处。
修道人士对灵识感知的能力都是倍为依赖的,如同凡人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他从斧子身上感知不到任何灵性,便不再在意。
随后皇帝发觉到太极峰上传来一股暴躁的灵气波动,知道是张三丰发怒了,连忙腾空而去。
皇帝一走,周遭躲猫猫般隐藏着的弟子们一窝蜂冒了出来,围拢在裂缝两端指指点点,说法不一。
没有人将此事与九门联系起来,更别说最被轻视的苏沐了。
人群中苏沐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是熬塘。
他与一个坤门弟子手拉着手。不像是来看稀奇。倒像是游山玩水来的。
感情的事他自己算不算专一还不确定。但他不喜欢别人不专一,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人,妲己生死不明,显然他无心营救,还在这里风花雪月。
不过此刻无暇哀叹师姐悲伤的爱情,他强撑了这么久,眼神又开始迷蒙了,虚弱的站也站不稳。
王诩和沉香带着他回了九门。
一夜无话。
苏沐心中始终有一个问号。早晨起来第一件事就是仔细的打量着那把斧子,从那棵大树的崩散,以及裂缝起始的位置与路线,按正常思路来看的话,毫无疑问那是他造成的!
至于那么惊人的动荡是否与他的能力成正,他很希望如此,他很希望这把斧子有些非比寻常之处,它可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啊。
他悄悄出了九门,一口气奔出几十里远。
看了看周围环境,还嫌太近。又跑远了几百里路。
而从他出门到现在只不过才过去一盏茶工夫。
他挑了一个幽深的山谷,静谧的令人不安。连个鸟叫都没有。
对于这样一处似乎被世界遗忘的角落,苏沐还是比较放心。
可他却不知道,就在他刚入山谷时,头顶上空已经凌空漂浮着一个绿衣女子,肩上缠绕着一条仙带,随风飘舞,如幻如仙。
她头戴纱幔,步态优雅,沉静的看着苏沐,似乎是好奇他偷偷摸摸跑来这里做什么。
苏沐紧张的举起斧头,这次没有使足力,而是轻轻的劈向一株高脚草。
草还是那株草,身边没有任何变化,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他失望的将斧子往地上一顿,叹道:“痴心妄想了,太天真了。”
他躺在地上,仰望着湛蓝的天空,薅下一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认真的咀嚼着,自言自语道:“会不会是用力太小了?”
他蹭的一下跳起来,双手执斧,中气十足、杀气凛凛的大喝一声,毫不犹豫的大力劈下。
平地一声呼啸,一道有质无形的气浪喷薄而出,轰隆隆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巨大的裂缝赫然出现在身边!
他再次虚脱,嘴角挂着欣慰的笑,晕了过去。
片刻后醒来,耳畔清风徐徐,目中飞花漫撒,但是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一切都变了。
眼前是八个武台,全部被围得水泄不通,只能远远看着。
然后他就看到了武台上的那个白衣少女,长发垂至腰际,发梢和风轻摇,与腰间丝带飘往同一个方向,在半空起舞。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心中渐渐地竟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她怎么这么安静……真是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一个人心里要有多沉静才能这样安静?
他能体会这种感觉,当年他也经常这样孤立崖边,看风卷云舒,雾散阳生。
可那是因为眼前的画面很安静,放佛天地间只有清风白云,只有轻雾晨露,只有朝阳初升,可她置身于武台中央,周遭叫嚷吵闹,杂乱不堪,又是如何做到这样外物不侵本心?
他怔怔的看了很久,恍如隔世,所有的记忆滚涌而来……
比武要开始了,武台上的少女却怔立不动,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回望人群外那个孤单的身影,要么是她记错了,要么是真的有一个梦中的自己,她只是不确定这里为什么还是当初的模样。
苏沐苦涩一笑,毫无防备的心中涌出一股悲伤,他不想去考虑自己从一开始是不是就错了,只是这些年为什么有那么多遗憾?
这是梦吧,一个脆弱又遥远的梦,他不敢说话,也不敢迈起脚步,生怕惊扰了这梦。
可是不由自主还是走了过去,不能这么远,想再近一些,哪怕只仔细的看她一眼,梦醒了也知足了。
“苏沐,你怎么了?讨厌,看到漂亮姑娘就走不动路。”
一个脸庞红扑扑的可爱少女映入眼中。
小珊瑚……
苏沐朝她淡淡一笑,继续向前走。
他一定是出现了幻觉,明明看到那白衣少女款步走下武台,竟然也朝他走来。
这段路感觉好漫长,终于在人群中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她的笑容怎么苦涩,眼中怎么有泪水,可她的确是当年那么骄傲的她。
“这是梦吧?我又在做梦了。”
白衣少女泪水滑过脸颊。
苏沐轻轻拉起她的手,还是那么冰凉,他什么也不说,轻轻缓缓的,一步一步带着她离开这个嘈杂的广场。
如果这不是梦,我便不会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