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
刘不存一下就愣住了。
嘴巴张了又闭,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
郑无疾先不理他,而是对手下的人说:“把证物带上堂来。”
一个衙役用木棍挑着个夜壶走了上来。
那夜壶里外挂着满满的尿碱,大老远就一股刺鼻的骚味儿,堂上众人无不掩住了口鼻。
“如今也才七月,你夜里小解就不肯到院子里去了,又何况是九月呢?”郑无疾问。
“这……”刘不存极快地眨着眼睛,“小人原本是要大解的,可是到了外头又不想了,就只尿了泡尿。”
“那我再问你,你听到隔壁院子里有动静,就爬上了墙头,当时看到那个人在哪里?”郑无疾也不在上一件事上纠缠。
“那人站在窗户边。”刘不存说。
“你确定吗?”郑无疾问。
“千真万确,小人发誓。”刘不存说着,果然做出发誓的样子。
和他刚才说撒尿时判若两人。
“那我且问你?你发现了院子里有人之后,你喊的是甚么?”郑无疾继续追问。
“小人喊的是有采花贼。”刘不存说。
“这可又是荒唐!”郑无疾冷笑,“夜里看到院子里有人,也许是去偷盗的贼人,你为什么不喊捉小偷?却喊采花贼呢?”
这话一说,不但刘不存呆住了,堂上的其他人也都发愣。
郑无疾说得没错,当时吴老六并没有进崔氏的屋子,只是在院子里。
黑灯瞎火的,他又没什么明显举动,怎么就一眼断出他是要采花而不是偷盗的?
“小人……小人……”刘不存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郑无疾双眼一沉,命衙役:“来人呐!给这刁民用刑!”
刘不存吓得都快尿裤子了,连忙摆手道:“且慢,且慢!大人,小的说实话!小的说实话!求您千万别用刑。”
“本官只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再敢信口胡说,必要治你个重罪!”
这刘不存就是个村里的老光棍儿,他能有什么本事继续抵赖?
因此老老实实地交待道:“小人是个光棍,又因为崔氏实在生得貌美,便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不过也不敢做太过分的事,只是偶尔趁着刘双喜不在家的时候,半夜里爬过墙去偷看崔氏洗澡。
九月初八那天夜里我知道刘双喜不在家中,崔氏进了屋关上门,又听到有舀水的声音,便知道她又要洗澡了。
我于是偷偷翻过墙去,谁想刚走到东房山,就见又有人从墙外翻进了院子。
小人于是不敢动,那人也没看见我,径自来到屋门外推了推门,那门是从里面插住了的,他推不开。
便又来到窗户下,听到崔氏在里头洗澡,他就捅破了窗纸往里头看。
我见他看得入迷,忙偷偷翻回了院子,然后趴在墙头上大喊。”
众人听完刘不存的话,方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隐情。
“你刚才说吴老六进入崔氏院中的时候先去推了门,没有推动,是也不是?”郑无疾问。
“是。”刘不存连忙点头,“小人绝不敢再说半句谎话。”
“你们众人听着,如果崔氏真的和吴老六约好了晚上相见,如何会不给他留门?”郑无疾说道。
刘家村的人连忙点头,他们就是要证明崔氏清白,否则得多丢人。
而吴家村的人显然还不太相信,或者说他们不愿意相信。
郑无疾也看出来了,说道:“除了刘不存之外,本官还找到一位证人。来人啊,将宋婆子宣上堂来。”
两个村子的人都是认得宋婆子的,还有人和她沾亲带故。
宋婆子上来一五一十地将当时的情形说了。
“你等都听清了吧?如果崔氏真的和吴老六有奸情,吴老六何须去问旁人,?他们两个人私底下必然是早就约好了的。”郑无疾说道,“虽然崔氏和吴老六都已身死,但真相也并非无迹可寻。
如今案情已经审理明白,究竟谁对谁错也都无需多言了。
依照律例,吴老六起歹心在前,诬陷崔氏在后。他虽罪不至死,但崔氏也已死谢罪。
WWW▪tt kan▪¢O
因此他的错不能就此揭过。
由其家人对崔氏的丈夫进行赔偿。
崔氏为洁烈妇人,为证清白不惜自尽。我会申报朝廷,为其正名。
至于刘不存,所做恶事虽小,却也不能姑息。责令其于崔氏坟前谢过,并焚烧纸钱千张。”
双方听郑无疾如此决断,不能说不公正,因此也无人反驳。
郑无疾又说:“这件事理清了,还有后面的事,你们两村的人多次起争执,各有所伤。
就算崔氏的案子了结了,恐怕你们后来结下的仇怨也不能即刻烟消云散。
为免以后再起祸端,本官决定从今年起,每年的重阳和端午,你们两村的人以拔河和赛龙舟来分胜负。
哪方输了,就赔给对方村子一口猪两头羊,作为利物。
除此以外,再不可复生事端。否则本官知道了,绝不轻饶。”
郑无疾将双方的争斗转为赛事,既有相争,又不粗鲁。
众人都高呼知州大人英明决断,就算吴家村的人心里有些不乐,也是责怪吴老六混账。
几位县令见郑无疾在短短两天内就将陈年积案告破,心里头对他的轻慢不由得减去不少。
退堂之后,郑无疾却不让他们走。
“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和几位县令大人商议。”郑无疾笑吟吟道。
几个县令哪还敢怠慢,连忙躬身问道:“大人请讲,属下洗耳恭听。”
郑无疾却说:“不急不急,咱们边吃边说。”
这时候也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了,郑无疾便又和这几个县令坐在一起吃吃喝喝。
席间,几个人都夸赞郑无极,说他抽丝剥茧,目光如炬。
郑无疾只是笑呵呵地听着,做出一副很受用的样子。
三杯酒过,郑无疾清了清嗓子:“不瞒几位,咱们做官自然是为了报效朝廷,可也不得不考虑己身。
在下无才无德,况且这陈州一向太平安乐。想要有所建树实在是难呐!”
众人听郑无疾如此说,便明白他的弦外之音了。
哪个做官的不得在任上做出点政绩来?
因此他们便说:“大人说得极是,何况大人有政绩,也是为百姓地方造福啊!何乐而不为?”
郑无疾打了个酒嗝,挑起大拇指道:“各位真是一点就透,我要和你们商量的便是在各县兴办义学。
招募宿儒为师,教诲贫寒人家的子弟。
至于所用之费,各县每年从账上拿出一笔钱来也就是了。”
其他县令略微想了想,这事儿对他们也有好处。
不但能博个美名,便是这流水账目上也可以多少捞一些。
反正是知州倡导的,别说没什么事,便是有事也有得推脱。
因此都满口地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