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命赎命!”小冬瓜一字一句,缓缓地说出二长老的要求。
二长老无力地闭上眼,众人先是感动于二长老的爱子之心,又是为他感到不值。
因为万崇面上只闪过一丝惊异,并没有多大的起伏。
众人却不知,其实万崇心里已经涌起了重重浪涛。
万崇没想到他毫不留情地对二长老下杀手,二长老还愿意以自己的命相抵、让小冬瓜放他一马。
昔日二长老养护、教导他的画面也随即涌上脑海中,万崇的手不自觉一松,嘴上依旧强硬道:“那又怎样?”
小冬瓜眼睛极利,捕捉到万崇眼里稍纵即逝的松动、与手劲的放松。
“我原本就答应二长老这个要求,你现在想杀他,就杀吧!反正我也不算食言。”小冬瓜漠然道。
其实就算万崇没有服下逆天丸,小冬瓜也不可能真的杀二长老,而放过万崇。
说到底,小冬瓜是骗二长老指证万崇,他认为人言而有信,是视情况而定,须懂得变通。
“你是在激我?我偏不如你愿!”万崇想杀二长老的心本就松动了,听了小冬瓜的话,便顺势将二长老推开。
在万崇松开二长老之际,小冬瓜抬手拔出身边一个侍卫的佩剑,直刺向万崇。
万崇反应快得惊人,不闪不躲,直接迎上来,徒手握住剑身,略一用力,剑身寸寸断尽。
同时,万崇猛出一掌击向小冬瓜。
小冬瓜没有硬接,疾步后退,万崇出掌时,他注意到万崇的手掌呈金色,必是将内力运到极致。
他听小鸡翅说过,由逆天丸提升的内力都带有极强的毒素。运用内力时,浑身血液会变成金色。
“祁瑾扬,是男人的话,就与我一战!”万崇暴吼道,他知道自己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拉几个垫背的,他才甘心一死。
万崇的掌风在众人之间扫荡,他的身形、速度快得几乎化成影子一样,让人根本无法以肉眼捕捉。
一时之间,惨叫声四起,饶是大长老和三长老武功高强、内力深厚都挡不住万崇。都被打飞出去。
此时的万崇,已双目已流出金色血液,显得极其可怖。
“万崇,住手!”小鸡翅身为谷主,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谷民一个个无辜惨死。
原本拖延时间是最好的办法,但万崇不可能乖乖地等死。
眼见小鸡翅要过去阻拦万崇,小冬瓜急忙拦住她,“别过去!他的掌风有毒!”
“我百毒不侵,不该过去的是你!”小鸡翅知道小冬瓜不让她与万崇硬碰硬,会代她去阻止万崇,可她哪里舍得他有事?
不等小冬瓜开口,小鸡翅就趁小冬瓜不注意,点住他的穴道。
“小鸡翅,快解开我的穴道!”小冬瓜脸色一白,急吼道。
“我自创的点穴法,半个时辰后自动解开!”小鸡翅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便挥动红绸加入战局。
“小鸡翅!”小冬瓜眼睁睁地看着小鸡翅和万崇缠打在一起。
偏偏她自创的点穴法,除了她无人解得开,无法,他只能努力试着自己去解。
那边,小鸡翅很快就不敌。仍旧死死地以红绸缠着万崇的脖子,想勒死他。
万崇的手则死抓着小鸡翅的肩头,五指都插入她的肩头,猩红的血狂涌而出。
而他们空着的另一只手掌相抵在一起,在比拼着内力。
两人看起来一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其实,是万崇要拉着小鸡翅一起死。
谷中未受伤的人都急得不行,偏偏高手比拼内力,外力若干扰的话,两人都会内力狂泄而死。
小鸡翅的内力原本比万崇高,只不过万崇服了逆天丸。现在自是高过小鸡翅。
再这样耗下去,小鸡翅定会内力耗竭而亡,最后,会和万崇一起死!
“哈哈,曦玥,生得不到你,能和你一起死,做一对鬼夫妻也不错。”万崇的眼神是一片灼人的狂热,笑得几尽癫狂。
“就算是死,我也不屑与你这种疯子在一起!”小鸡翅面无半点血,说话间,嘴里溢出了血。
“疯子也好、正常也罢,我怎样都是为了你!”万崇现在仍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小鸡翅。
小鸡翅大声讽笑,“万崇,你只不过是认不清现实的可怜虫,只会妄想把自己做下的错事推到别人身上。”
“闭嘴!我怎会可怜?我沦落到今日这一步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如果你接受我、和我成亲,我怎会行错、走差一步?”万崇几乎是用吼的。
吼着、吼着,他眼睛里的金色血液,流得更加凶了。
这次,小鸡翅不再与他废话,心里着急地想着要怎样才能从内力拼搏中脱身,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在快速流失,在这样下去,肯定会枯竭,肩头的伤也痛得麻木了。
“阿崇,快收回内力,再这样下去,你会害死谷主的!”刚才被误伤、晕过去的二长老,醒来看到这一幕,痛声阻止道。
如此类比拼内力,虽然外界不可干扰,内力强的一方却能先收回内力。
“不想死,就给我闭嘴!”万崇转头,冲二长老厉吼道。
“阿崇、阿崇,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二长老悲怆道,已泣不成声。
“二长老,为这个丧心病狂的人伤心不可能值的,你就当做没生过他!”小鸡翅无法从内力相拼中脱身,便想在语言上刺激万崇,扰乱他的心神,趁机彻出内力。
果然,万崇愈发激动,“不值的。便不值的,我不稀罕!”
“不是不稀罕,是你不配!你连畜生都不如,不管是什么感情,你都不配拥有!”小鸡翅暗喜,她察觉到万崇内力在消弱。
她又再接再厉地刺激万崇,不成想,万崇被激得火气滚滚上涌。
他阴厉的目光投向小冬瓜,“曦玥,我本想让你和我一起死,让祁瑾扬饱受痛苦、独活于这个世上。现在我改变主意了。你更爱你,而他却不一定爱你。”
“你休想伤他分毫!”小鸡翅一听,就知道万崇的意思,惊骇得连声音都在发颤。
万崇不语,他的唇角勾出一道诡异的弧度,卒然撤回内力,又迅速把内力凝到手掌、形成狂厉的掌风推击向小冬瓜。
这时,小冬瓜已把内力调到极致,只差一步,就能把穴道冲破,根本就无法躲开万崇的掌风。
“小冬瓜!”小鸡翅惊骇欲绝,脑子瞬间呈现一片空白之色,想也不想就冲过去,用身体挡在小冬瓜面前。
小冬瓜瞪大了双眼,他眼睁睁地看着、万崇那几乎凝聚了所有内力的一掌,打在小鸡翅心口,他眦目欲裂地嘶吼:“不!”
“谷主!”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众人只来得及嘶声惊喊。
钻心噬骨的剧痛如潮水般袭向小鸡翅,从她嘴里喷出一大口血,喷溅得万崇满脸都是。
她的身体软软地往后倒,小冬瓜因大受刺激,内力突然上涌,自动冲破了穴道,他怔怔地展开双臂,接住了小鸡翅。
至于万崇,他打出这一掌后,内力突然泄出一道口子,如同充足气的球体被截了个洞一样、迅速涌泄。
他已经到达极限,即将爆体了,几个长老察觉到了,惊喊道:“他要爆体了,祁公子快跑!”
小冬瓜几个侍卫听后,由青锋带头要去拉小冬瓜。
他们刚才来不及抢在小鸡翅面前挡下那一掌,现在怎么说都不能让小冬瓜有事。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二长老居然冲过来,直接抱住万崇。
“放开我,我要把他们都炸死,让他们和我陪葬!”万崇已使不上一点内力,无法挣脱二长老的怀抱。
“阿崇,我不会让你再错下去了!”二长老拼尽所有内力,抱着万崇冲出院子外,远离众人。
“快放开我…………”万崇的皮肤已完全变成金色,恐怖至极。
“老二!”
“二长老!”
“……………”
在众人惊喊声中,碰地一声巨响。万崇爆体了,至始至终,二长老都死死地抱着万崇、受到爆体的波及。
父子俩的身体同时爆炸开,瞬间血肉横飞,溅得满地都是,场面极其血腥、骇人!
同时,响起小冬瓜悲切痛苦的吼声。
众人转头一看,小鸡翅靠在小冬瓜怀里,紧闭着双目,似已断了气!
“不!小鸡翅!”小冬瓜仰头痛苦地嘶吼,声音痛苦得令人闻之心碎。
最后,小冬瓜抱着小鸡翅,两人缓缓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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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冬瓜陷入了混沌的梦中,茫然地走着、寻着。
周围是一片朦胧的雾色,冷得刺骨,小冬瓜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要寻什么。
只知道若找不到,他的心就会空一角,即便活着也了无生趣。
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传来低低、且压抑的哭泣声,和几道熟悉的声音。
小冬瓜想睁开眼、看清楚是谁在他身边哭得这么伤心,但眼皮沉重得厉害。怎么都撑不开。
“茯苓,别哭了!小冬瓜会醒来的!”祁煊抱着哭得声嘶力竭的孟茯苓,重复着一句半年如一日的安慰。
自药王谷万崇一事,已过了半年,小冬瓜当时抱着已断了气的小鸡翅,不愿接受小鸡翅死去的事实晕死过去。
小冬瓜这一晕,整整晕了半年,都沉陷入自己的世界,不肯醒来。
忘忧岛离药王谷不远,孟茯苓等人接到消息,如遭雷击般,也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拼命地缩短路途、急赶去药王谷。
他们都后悔当小冬瓜要去阻拦小鸡翅成亲时,没有同去,若他们去了,也许结果就会不一样。
每个人都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特别是孟茯苓,她素来疼爱小鸡翅,自听到噩耗,就不堪打击。
而且,小冬瓜也如同植物人一样昏迷不醒。
这半年来,她整日以泪洗面、守在小冬瓜床边。企图唤醒他。
“葫芦,我知道他能醒,只是不愿醒来罢了!”孟茯苓哽声道。
她抬头,用力抹去眼泪,声音徒地拔高,指责道:“小冬瓜,你好狠的心!小鸡翅不在了,可你还有我、还有葫芦啊!你可有想过我们?”
孟茯苓知道、伊千重也说过可以通过外界的声音来刺激小冬瓜。
她试了无数遍,都没有用,可见小冬瓜的执念太深。
以往,孟茯苓都是以唤醒小冬瓜为目的、来与他说话、刺激他。
现在,她真的怒了,气小冬瓜这般不负责任。
心爱之人不在了,固然痛苦,但是他若执意不肯醒、想跟随小鸡翅去,那作为爹娘的她和祁煊该如何?
“茯苓,别这样,再给他点时间,相信他很快就醒来。”见孟茯苓这般,祁煊心疼极,却无法怪小冬瓜,情之字。一旦损之,何其苦。
祁煊劝了孟茯苓好一会,才劝她回房休息。
他们刚走出房间,小冬瓜的手就微微动了一下,被守在一旁的医侍发现了。
医侍起初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毕竟小冬瓜整整昏迷了那么久都不曾醒来。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小冬瓜的手还在动。
这下,他才肯定自己没看错,激动地冲到门口,大喊:“老爷、夫人!公子醒了、公子醒了!”
孟茯苓和祁煊听到小冬瓜醒来了。先是难以置信,很快便化成了惊喜。
他们几乎是用跑的,刚踏进房间,小冬瓜便缓缓睁开眼,发出嘶哑的声音:“娘亲、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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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
转眼间,又到了小鸡翅的忌日,她葬身于药王谷的枫树林里。
小鸡翅最喜欢这片枫树林,以前她心情不好总喜欢在林里挥舞着红绸,高兴时,喜欢在里喝酒。
可惜这些,小冬瓜从未参与过,还是通过他人口中才知道。
到现在,小冬瓜依旧悔恨不已。
悔自己以前一味地躲避她、无视她的真心。
恨自己一直在伤害她,结果,到头来,她却为了救他,而失去性命。
他无法原谅自己,若老天给他重新来过的机会,他绝不会错过她、不舍伤害她半分。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她已成他心里无法抹去的伤。
每天夜里他都会做着同一个梦,梦到当年她以身救他那一幕,反反复复地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小鸡翅闭上眼前说的那句话:“小冬瓜,我爱你已成疾,可我从未后悔!”
小冬瓜坐在小鸡翅的墓旁,抬手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动作温柔、且眷恋。
墓碑上的‘爱妻’二字,是他醒来后,要求加上去的。
他抱着小鸡翅的灵位拜了堂,在他心里,她已是他的妻,即便不在了,他也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小鸡翅。你可记得……………”小冬瓜大口大口灌着小鸡翅最常喝的酒,低声诉说过去的点点滴滴。
阴凄凄的天,突然下起了沥沥小雨,如同小冬瓜此时的心境。
小冬瓜任由细雨打落在身上,心情愈发悲伤。
倏地,若隐若现的笛声响了起来,悠扬而动听,曲声时而如百鸟争鸣,时而如春满枝头。
不到片刻,笛声忽然一变,凄厉了起来。带着秋风般的萧瑟,悲悲切切,乍听之下,有种凄凉之感。
小冬瓜从未听过这首曲子,却也知道曲如人,吹成这样,那吹笛的定也是伤心人。
不知为什么,笛声一停,小冬瓜心底响起一道声音,在催促着他、要他去寻找吹笛之人。
他的双脚也不由自主地向笛声响起的方向走去。
那是在枫树林深处,小冬瓜渐行之间。在细细的雨幕中,一抹大红色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撞入他眼里。
小冬瓜悲寂已久的心,在这一刻,疯狂地跳动了起来。
动了动唇,许久,他才寻回自己的声音,“小鸡翅!”
小鸡翅手持一管翠玉笛,凝望着小冬瓜,眉眼一弯,绽出一抹璀璨的笑容,眼睛里霎时流光溢彩。
她缓缓地走向小冬瓜,雨轻轻地洒落在她白嫩如脂的肌肤上,泛着水嫩晶莹的光泽。
微风徐徐,她及腰青丝,随着红色的衣袂轻轻飞舞,这唯美如画的瞬间,永远定格在小冬瓜心里。
他痴痴地望着,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是做梦,惊扰了她,梦醒了,又是一场空。
但,当她走到他面前,他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她的脸、去感受她是否真的存在,“小鸡翅,你回来了?我是不是在做梦?”
“小冬瓜,是我,我回来了,你没做梦。”看清小冬瓜憔悴不堪的脸,小鸡翅的眼眶瞬间通红。
两年多了,她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
也许是她命不该绝,当初她确实是断气,万崇那一掌震碎了她的心脉,换成其他人肯定必死无疑。
不过,她体质、血液都特殊,那时一部分血液竟然凝聚在她心脉处,而她也陷入了假气状态,虽是断气,却并非真的死去。
这当算是常理无法解释的奇迹,连伊千重都难以置信、找不出原因。
当时伊千重赶到药王谷的第一时间,就发现她没死,但是那种情况下,能治好的机率微乎其微。
伊千重不敢向孟茯苓他们保证能救小鸡翅,怕给了他们希望、希望又破碎,那才是最残忍的。
所以,伊千重在小鸡翅下葬后,瞒着孟茯苓他们,偷偷挖出小鸡翅。
伊千重只留下一封信,便带走小鸡翅,让孟茯苓他们都以为、伊千重因药王谷发生这等事、与伤心于小鸡翅的死,而到外面散心。
毕竟,伊千重耗费了许多心血培养小鸡翅,待小鸡翅如同亲孙女一样疼爱。
伊千重等孟茯苓他们把小冬瓜带回忘忧岛,又回到药王谷。
他一边打理谷中事务,一边偷偷医治小鸡翅。
伊千重做得很隐秘,无人知道他把小鸡翅藏在药王谷,小冬瓜醒来后,经常来小鸡翅的墓地,他也不知道小鸡翅还活着、被藏在谷中。
他每次看到小冬瓜为了小鸡翅痛苦伤心,都差点忍不住告诉小冬瓜实情。
可伊千重从来都是理智的人,在没治好小鸡翅之前,断不会给小冬瓜希望。
小鸡翅在无数次生死边缘徘徊,是想见小冬瓜的信念支撑着她、让她渡过一次次的危险期。
最后,她终于战胜了死亡活了下来。
之后,经历过无数次、令人痛不欲生的心脉修复过程。
因为治疗,日日服用各种药物,小鸡翅的头发都掉光了、脸上长满了红斑。
女子皆爱美,任哪个女子都不想让心爱之人看到自己最丑的一面。
小鸡翅深爱着小冬瓜,自然也有此心态,哪怕她知道小冬瓜不可能会嫌弃她,她仍跨不过自己心里那一关。
正如此,在小鸡翅完全脱离危险后,伊千重要把这消息告诉小冬瓜,被她阻止了。
小鸡翅为了尽快让自己的容貌恢复如初,不惜尝试各种非常人可接受的方法。
如今,能完好的出现在小冬瓜面前,小鸡翅承受了太多痛苦,真的很不容易。
这一切,在见到小冬瓜后,小鸡翅觉得微不足道,只化成一句:“我好想你!”
“小鸡翅、小鸡翅,真好!我不是在做梦,你还活着,我还有机会告诉你,我爱你!”
小冬瓜一遍遍地诉说着对小鸡翅的刻骨思念,紧紧抱着她,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生怕下一刻,她就会消失。
原以为这辈子,只能在梦里与她相见、再也无法如此真实地拥抱她。
此时此刻,小冬瓜才感觉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老天终究是待他不薄的。
“小鸡翅!”小冬瓜小心翼翼地捧起小鸡翅的脸,低头含住她柔软的唇、辗转地轻吻着、吻中透着浓浓喜悦、爱恋………
绵绵的细雨、伴随着随风飘舞的火红枫叶、落在这对有情人身上,构成世间最唯美、动人的一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