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之上,赵应坐在宽大的龙椅里没精打采,神游天外。又是大朝会,实在是烦腻透了,以前嫌王府权势小、不得施展雄心,现在当了皇帝发觉依然无权,天下在手美人在怀的日子也只有想象。前一阵借北疆大胜之机,他就有稍扩后宫的想法,结果被连奇传来大长公主八个字“勤俭修德、励精图治”砸得头昏眼花。偌大的皇宫,夫妻俩住得战战兢兢,他是因无权而惧,皇后却是因无子而忧。
这日子过得,还真不如以前王府生活洒脱,但愿朝会无事早散。想到此处赵应就忍不住打个哈欠,这点权利他还是有的。
“有事上奏,无事退朝”曹三娃如今成了御前大太监,倒是精神十足、声音响亮。
御史班里立刻就有人站出来了:“臣李敢当,循例风闻奏事,弹劾太尉罔顾先帝遗命,教子无方,有大不敬之罪!”
这还真是名如其人呐,赵应也来了兴趣。李敢当想说什么,估计殿内朝臣都是心知肚明,赵应不愿得罪楚家,可楚铮一旦不得不娶赵敏,想起苏巧彤的明眸善睐。
“呈上来!”
赵应草草阅过奏章,随即目视楚名棠:“今有御史弹劾卿家——罔顾先帝遗命,不愿楚铮尚长公主,私欲结亲王家——卿家可有辩解?”
楚名棠应声出列:“李某弹劾,实乃血口喷人!早年先帝确有意垂青楚家,微臣喜不自胜。然其后日日盼而赐婚旨意终未明发——斟酌圣心,当已作罢——臣岂敢再有非分之想?”
“皇上,”方令信也出列了:“此事太尉过矣,妄揣圣意岂是臣下所为。微臣亦闻,先帝遗命宫中虽无记档,但有人可为实证!”
“卿家所言,何人可证?”
楚名棠眼盯着脚下金殿青砖,心思却沉到了谷底。耳边果然听到郭怀的声音翁声翁气:“臣惶恐,当日先帝口喻,嘱臣保媒,以楚铮尚长公主。时隔不久,先帝即龙驭归天,如今先帝驾崩未满三年,臣窃以为于礼不当言喜,只愿期满即上奏以闻。”
赵应踟蹰难决,几个人说法侧重不一,但都承认有婚约。如今赐婚则得罪楚家;不赐婚,违背先帝遗命实属“大不敬”,不单楚名棠,连他自己也抗不起。
大殿之上一时沉寂,礼部尚书楚名南突然出列:“启奏皇上,大凡世间婚约皆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先帝旨意不可考,但太后尚在,于礼当呈报太后决之。”
此言一出,楚氏门下众臣无不心中雪亮,太后乃太尉亲妹,由太后决断自然对楚家有益。无须楚名棠示意,当下纷纷出列赞同:
“楚尚书言之有理。”
“礼部所言极是。”
楚名南自觉解了难题,方相及众御史都哑口无言,暗暗沾沾自喜。回头却见楚名棠脸色铁青,不由一怔不明所以。
楚名棠心里暗自叫苦,楚琳一向喜欢赵敏,两兄妹在这件事上意见并不统一。可楚名南说得在理,不仅逼得方令信哑口,也逼得他无话可说。
赵应倒是如释重负:“众卿所言极是”,当即吩咐御前太监:“尔速去凤鸣宫,请太后懿旨!”
曹三娃应声而去,很快又一路小跑回来,附在赵应耳边低声细语。赵应听罢却脸色复杂,半晌才开口:“众卿,太后已有旨意——晋禁卫军副将楚铮为驸马都尉,尚长公主!礼部择日成亲!”
这旨意出人意料啊,不单方令信愣住了,楚名南众人也都茫然失措。反是楚名棠脸色平静,心知果然如此,兄妹亲情也敌不过夫妻恩爱啊,楚琳最终还是依了赵明帝遗愿。旨意既宣,楚名棠随即出列,预备拜谢。赵应却示意:“太后还有旨意——今有镇远侯义孙女苏巧彤,品性淑顺,可为楚铮平妻。”
赵应干巴巴地说完,众臣也听懂了,原来太后最终还是和了稀泥。一干年青官员倒是羡慕不已:上京城两大美女啊,太便宜楚铮了。大家眼角搜寻,却发现楚铮并不在大殿之中,这才想起这货日前大闹刑部,还在家闭门思过呢。
楚名棠思绪飞转,出列谢恩却一副假意踟蹰的表情:“帝室垂青楚家,微臣不胜之喜。然臣尚有一难处,伏维圣裁。”
“爱卿有何难处?”赵应茫然发问。
“臣有三子,楚铮最幼。兄未娶而弟先婚,与礼不合,臣实为难。”
“哈哈!朕知道了,爱卿说的是楚原吧?昔日楚原即与朕有旧,朕理当赐婚!——楚原可有婚约?”
等的就是这一句,楚名棠满脸都是感激涕零:“谢皇上,臣早年与郭大人谊属同窗、情同手足,确已约定楚原和郭氏女的婚事。”
“此佳话耳!”赵应难得地开口大笑。
楚名棠偷笑,总算轮到郭石头脸色铁青了。
一场奇怪的朝会。散朝了,大臣们若有所思,青年官员们却兴奋莫名。羡慕楚铮啊,本来已经名震京城,这回怕是要名动全国了。
消息总是无翅而飞,而且飞快。
回到逍遥侯府,楚名棠脸色就黑了,终于忍不住埋怨自家夫人:“夫人用那些小手段作甚?铮儿年不过二十,何必急于成亲,与长公主婚约再拖些日子自然烟消云散。流言太甚反而招致方家关注,适得其反啊。”
王夫人面上也讪讪地:“妾身确实思虑不周,有些急了。”说着渐渐柳眉倒竖:“旁人也就罢了,可夫君你那亲妹妹却是何意?你不是早已传信告之她了吗?”
“罢了,”楚名棠叹息一声,却温柔地执住夫人双手:“小妹苦了半辈子,心里终还是向着她夫君的。”
“哎!”王夫人心里甜蜜,气也顺了:“还是我家夫君厉害——铮儿能娶到两个,难得原儿的婚事也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