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一起床,张兴瑞的右眼皮就跳个不停,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张兴瑞强迫自己不去想,但是心头却抑制不住的总是产生一种恐惧,这种滋味令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静下心来处理公务。“也许一会儿处理完公务,应该去道观内上柱香。”张兴瑞暗想。
门外突然间跑进来一个小吏,还不等他开口斥责,便匆匆忙忙的说道:“启禀大人,辽王殿下的船队已经到了江边。不知道大人是否前去迎接?”
听了对方的话,张兴瑞不由得一愣:他怎么又回来了?难道说这一上午都心神不宁都是因为他的缘故?莫非……莫非……他已经知道了这里所发生的整件事情缘由,要来处理自己?想到这里额头上立刻便显现出一层细密的汗水。“不可能的,他不可能的!整件事都设计的严丝合缝,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漏洞与疏忽。他一定是因为有别的什么事,这才不得不回转的!”一边给自己开导,以便吩咐小吏赶紧去准备,到江边去迎接辽王殿下。
江边码头,李恪一边走下船,一边笑着说道:“因为一些琐事,不得不回转升州,为此还惊动了张大人,本王心中实在是不安啊。”
不知道李恪有何目的,张兴瑞不敢随便乱开口,只是随口说道:“不知下官可否有可以为殿下效劳的地方?”
“本王在赶往苏州的途中,得到朝廷的公文,说近日将有一批赈灾物资运抵升州,令本王在升州予以接收。张大人,本王很喜欢上次暂住的园子,不置可否再临时借用几日?”
“回禀辽王殿下,那处园子原本是本地富商的园子,能够被殿下看中,那是他的福气,又岂会有不同意的道理。还请殿下先到府衙休息片刻,待得下官让他们把园子清扫出来,再请殿下下榻。”
看到晋王以及晋阳公主也先后从船内下来,并且在一干随从的簇拥下向前走去,张兴瑞的心里这才稍稍放宽了心。晋王殿下和晋阳公主尚且年幼,如果这位辽王殿下如果真的有针对自己的行动,为了以防万一,就断然不会让自己的两个年幼的弟弟妹妹涉险下船的。
在升州的官衙之内休息了片刻便有人来报,那边的园子已经清理出来,还请几位殿下迁往那边。
走出府衙,李恪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说道:“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晌午,不如张大人和本王兄妹一起用餐吧。另外,那个院子的主人,接连的把园子借给本王住,为了表示本王的谢意,也叫来一同进餐吧。”
在当时的律法中,富商是没有资格和李恪一同吃饭的。李恪的做法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恩赐,绝对是他今后炫耀的资本。张兴瑞想不到李恪会如此的给那个富商面子,不由得有些后悔。原来,之前富商曾经很隐晦的提到过,如果能够让这位辽王殿下留下墨宝的话,他愿意进奉纹银一千两。当时张兴瑞认为这个富豪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这种想法都敢有。谁知这才刚刚拒绝了那个富豪的请求,李恪这边居然就要请那位富豪一同吃饭!如果自己早知道这样的话,至少可以从那位富豪那里要来个三五千两的好处费。可实现如今,只怕是不但捞不到什么好处费,只怕连个人情都落不下。
在暗叹那个富豪走了狗屎运的同时,只好心有不甘的吩咐人去叫那个富豪赴宴。毕竟王爷已经发话,就一定要去照办,延误了时辰的话,倒霉的就不只是那个富豪了。
席间,那个富豪倒也是个斯文人,而且心思机敏、反应极快,说起话来更是妙语连珠,令人忍俊不止。
不知不觉中,酒席接近尾声,富豪非常识趣的先行告退。见到富豪离去,张兴瑞也起身准备告退。谁知就在此时,李恪使了个眼色,侍候在四周的亲卫们立即冲了上来,把他拿下并且押到李恪的面前。
“辽王殿下,您这是何意?”
“你还好意思问本王何意?你隐瞒灾情不报,并且趁机大肆霸占百姓土地,为了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甚至不惜杀害无辜百姓。到了此刻你居然还在这里问本王何意!”
“下官冤枉,下官不服!您不能只听信那些刁民的一面之词,就判定下关有罪!”
“哈哈……你还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你真的就以为本王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会贸然将你逮捕吗?之前,你派出升州司马陈宏率领升州衙役赶往丹阳县,令他们在山中杀害前往苏州告状的林登等七名本地乡绅,又命令陈宏事成之后杀人灭口。你以为你的所作所谓做得滴水不漏,须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现如今陈宏等五人都已经被本王缉拿归案,还有侥幸逃生的升州衙役侯泰以及被你下令杀害的林登等七人的尸体,更有助纣为虐替你们杀死告状乡绅后,被你们灭口的升州衙役的十几具尸体。刚才被我宴请与你,就是为了将你稳住,并且趁机缉拿和你同流合污的奸商李振,以及搜集你尚且来不及销毁的证据。如今一切都已经被本王掌握,你还有何话可说?”
事已至此,张兴瑞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出去瑟瑟发抖之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有参与其中的同案犯都被抓捕入狱之后,李恪上表奏明朝廷此事的前因后果,并指认升州长史暂代升州刺史之职后,便不在升州继续逗留,乘船赶往苏州。
船头上,李治站在李恪的身旁,望着滚滚江水有些不解的问道:“三哥,治一直都不明白,这个张兴瑞为我大唐效力近二十年,一直以来都是个口碑很好的官员,为何突然之间就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并且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呢?”
李恪看了看他,笑了笑说道:“你能如此想,就说明你已经长大了,开始学着思考问题,这是一件好事。”
看到李恪在夸奖自己,李治的心中暗暗高兴,但是想到他并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便继续问道:“三哥还没有回答治的问题呢?”
“三哥问你,这一路之上有那么多的官员送你礼物,这其中你记得名字的人有几个?”
李治歪着头想了想,不确定的说道:“总有三五个吧?”
“假如说你此刻已经回到京城,而他们又恰巧回京述职。这期间他们到你的府中拜访,你是否会接待他们呢?”
“应该……会吧……”
“如果说他们正好任职到期即将升职,而摆在他们面前的选择有几个,其中有好有坏。他们求你帮着他们疏通疏通,而你恰巧又有这个能力帮着他们谋得一个更好的职位,你是否会帮着忙呢?”
“我想……我会的……”
“事后,他们因为你帮助了他们,而要答谢你,并送你一些礼物,想必你也不会拒绝的吧?”
李治考虑了一下,再次点了点头。
“如果他们提出成为你的属下,今后为你的命令是从,你又会不会予以拒绝呢?”
李治这一次连考虑都没有考虑便摇了摇头。
“他们成为了你的属下,每年给你进献礼物、钱财自然也就成为了份内之事。可是你又有没有想过,如果万一哪一天他们因为在任职上贪污钱财,被朝廷查知以后怎么办?如果你不去管他们,他们就会说是按照你的吩咐去办的。而你由于之前确实收受了他们的好处,而变得有口说不清。所以,为了避免你自己不受牵连,你就必须要去为他们开脱罪责,对不对?”
这一次李治低着头思考了许久,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充满疑惑的望着李恪。
李恪笑了笑,问道:“是不是觉得三哥说的这些话有些熟悉?没错,三哥说的这些实际上就是张兴瑞所做过的事情。实际上每个人差不多都会遇到类似的事情,这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
“可是……可是……我该怎样避免犯这样的错误呢?”
“这个问题就不是三哥可以帮得上你的了。相互之间互相帮助原本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就像是父皇,他要管理我大唐,还不是同样的要依靠朝中的臣工们替他处理朝政。所以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或者说是必需的,但是这种帮助应该有个尺度,不是什么忙都要帮、都可以帮的。至于这个尺度,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这个标准与你的能力、见识以及性格是密不可分的,而且这个尺度也并非是一成不变的,随时都会根据你的心情、能力或者需求而改变。所以,三哥只能提醒你,却不能告诉你该怎样去做。明白三哥的意思吗?”
看到李治有些犹豫的点了点头,李恪笑着说道:“这种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想明白的,三哥到现在还不是一样没有彻底的搞明白吗。所以你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去想明白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