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雨亭记(三)

这一世,她为了我,竟最终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老天爷!你为何要这样绝情?!为何苦苦相逼苦苦折磨。

我不过一个修炼了百年的小蛇而已,我只想与心爱之人一起,为何要这般对我?

身上的伤还没好,又添新伤。我左侧蛇身已被雄黄烧废,摔到涯底的那一刻,我没能用身体护住蔷儿。

我左臂是彻底废了,身旁的人也已粉身碎骨。那一刻,我不敢再看她一眼。我怕,我忽然很害怕,我怕我心痛致死,死了就不好了。

我现在一点也不敢死也不想死。我相信她也没死,她一定会转世投胎,下辈子来找我,她一定会遵守诺言的,她一定会的!

可是,我却形神俱散了。

我的身体刚刚明明已经恢复了人身,可为何我的右手,我的脸,我的身体,竟然一点点消失不见了!这是为什么?我是妖啊,怎么会?

睁开眼,我来到了一个昏暗的世界。这里只有一条河一座桥和一个老婆婆。

“孩子,你好啊”

她抬起头来看我,吓得我心头一紧。这位老婆婆满脸愁容,满脸皱纹,深陷的瞳孔仿佛望不见底,没了牙齿又在和蔼可亲的向我打招呼。

“孩子,来,喝了这碗汤吧!喝了赶紧投胎去了”原来是孟婆!我竟来到了忘川河。

不,不行的,我不能死,我更不能忘记以前的一切!我说过要来世还要去找她。想着,我打碎孟婆的汤冲过奈何桥。

“年轻人,冲动啊!”孟婆笑着大喊。

可走了半天我又来到了这里。孟婆正在桥上慈祥的看着我。

“孩子,别倔了。快安心的去吧!下一世好好做人。人生呐,来来去去,去去回回,快喝下这碗孟婆汤,别耽误时辰,与你约的伴错过了”

“错过?婆婆刚刚可有看见一个女孩来过。她是我的心上人,她叫玉蔷薇”

“我不止见过,还跟小姑娘聊了天呢”

“她可有话留予我”

“她说,即使喝了孟婆汤,她也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叫你好好投胎”

我喝下那碗孟婆汤,慢慢走向忘川河的那头。

眼见没人,我化作蛇身,在石墙一角不断蠕动翻滚,才将那孟婆汤给全部吐了出来。前面就到了阴曹地府,希望可以蒙混过关吧。

黑白无常向我走来,“请出示死亡证”

“不,二位误会了。我不是阴人,我乃杜若妖神手下助将雨亭,她死前托我办事。我是来找妖鬼獒火的。”

两人一听杜若妖神的名字,立马就为我开了门。

只要此次穿过这阴曹地府进入重生门,我就可以带着记忆转世投胎了。但这事复杂,还得找个帮手,在这冥界,能帮我们妖的,也只有妖鬼獒火了。

“参见妖鬼殿下”

“你是?”

“在下是杜若妖神手下助将,雨亭。”

“喔?原来是条百年小赤蛇啊”

妖鬼身着红色衣裙,想不到竟是个妖媚的千年蝙蝠,长相异常丑陋,丑陋到让人恐惧。

“妖鬼殿下大人有大量,求求你帮帮小的吧!小的实在走投无路了!”

“走投无路?是吗?你个小赤蛇不太老实哦,都敢偷偷吐掉孟婆汤只身前往我妖鬼宫,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雨亭的确骗了孟婆,妖鬼殿下,请你帮帮小的吧。雨亭有一个绝对不能忘记的人,我真的不能忘记他,我要投胎去找她”

“哈哈哈哈哈哈笑话!你们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我还从未见过这世上有男人说忘不了哪个心上人的。”

“蔷儿拉着我跳山崖之前对我说的,我们来世再见。我答应了她,就决不会食言”

“跳山崖?听起来不错,要不你给我讲讲?”

“讲什么?”

“讲你们的风花雪月,凄美爱情”妖鬼妩媚的跳过来坐在我旁边。

于是,我便给她讲,我和蔷儿的前尘过往,我们五百年前的相遇,我们今生的彼此陪伴,经历的风风雨雨。

讲完,我的手背忽感一阵清凉,原是那妖鬼被我说哭了。真想不到啊,这妖鬼獒火居然也会为别人的故事动情如此。

想必她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吧。说完,她掩面而泣,“想当年,我和我的葫葫......”

“葫葫?”

“是啊,那年,我还是青山上一只无忧无虑的小蝙蝠。那日,我第一次见那青山不老松上挂着的紫藤葫芦。他跟我说,他在等他的师父。”说完,她低头浅笑。

“那是我生平第一次,与男子说话。不,应该是第一次,有男子愿意跟我说话。我知道自己长得很丑,我们蝙蝠一族从太祖那代就被妖皇下了诅咒,这个诅咒在妖皇死后都没能被解除。

从出生开始,我们就因为丑陋的面貌,活得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生怕被人发现,吓着别人。我们从出生,翅膀就被神钉所禁锢,要在百岁之前,强忍剧痛,历经穿心刺骨的折磨和锻炼,才能自由飞翔,才能在危难时张开翅膀,保全自己。”

“那日,我原本不知那紫藤葫芦,是个已修炼成形的道人,也跟本没注意到他的存在。我在那青山不老松下,想着爹爹娘亲都不在身边,不如今天就不练功了,在这好地方偷偷懒,洒泼打滚,疯疯跳舞,潇洒快活”

“可谁知,我熟睡后,那臭葫葫竟然来捉弄我,害我疑神疑鬼,我还以为是我自己今日没有练功走火入魔了。”

她边说边笑,幸福的笑。

“最后把我吓哭了,那臭葫葫才憋不住笑出了声,在我逼迫下,他现身了。

我忙遮住自己的脸,这个臭葫芦,竟然在那紫藤树上看了半天我的丑相,简直丢脸死了。可谁知,他却说,我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姑娘。”

“他说,世上没有丑姑娘,只有懒姑娘。只要我心中努力,永远像这样乐观自信,只要自己强大起来,没有人会说我是丑姑娘。”

“葫葫一身紫衣,宛若那天上的潇洒神仙。不得不说那日我心动了。这是......这是第一次有男子愿意跟我说那么多,这般鼓励我,还赞美我。

从那一刻起,我便决定,要生生世世追随于这个好人。”

“于是,我日日来,夜夜来,跟他一起。他教我练功,给我讲世间万物,讲道,讲他的师父,讲这座青山。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快乐的度过了五年,我也长成了一个大女子。”

“那日,我看着碧灵池中的自己,样貌丑陋,尖牙利嘴,我的身体上,也开始长出了密密麻麻的毛发。

我担忧,我恐惧,我绝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想与我的心上人在一起,我想像个平常女子一般有光滑的皮肤,有青春的面貌,可以拥有一张能被心上人记住的脸。这是每个女人都会有的心思啊。

于是,那日,我去找了妖鬼婐(wo)责,他是位擅长诡道的半妖半鬼。他说只要我答应他一个条件,他就给我一副美好的女身。而这个条件就是,让我继位下一任妖鬼”

说完,她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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