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现在这封密函用不着了吧。”地龙把那张纸撕得粉碎,他的眼中有一丝洋洋得意,他本来以为皇上很难说服,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他混了过去,想到那些侍卫总说袁大人的想法得不到皇上认可,他觉得他真的是个笨蛋,连点迂回的方法都不会。
不过这种得意并没有传染到慈安的身上,她的神情中始终有一种冷漠,甚至对他有一种责怪。
皇上竟然拜倒在地龙的小聪明身上,他像变戏法一样在皇上面前讲解了几种枪支的拼接方法之后,这个孩子已经被他完全折服。要地龙作为国情咨询院的负责人,甄选各地送来的人员。
本来地龙做这个位置还算是合适,只是慈安不知道现在的状况该怎么跟袁世凯和各位大臣交代,一个京城地痞竟然能进宫掌管国家大事,从哪方面说都于理不合。
她有点后悔当初答应他的条件,同患难、共相守的镜花水月可以让人忽略周围所有的环境,但是设身处地之后却不得不考虑到周围的繁杂缭乱。皇上、恭亲王、袁世凯不同的人物在她的眼前转来转去,让她的头又开始发疼了。
慈安走到了窗口,外面的僧人还在念经,连这个慈宁宫都能听见木鱼的敲击声和佛经的佛号声,那张被地龙撕碎的密函从窗口飘了出去,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了一丝闪亮的火焰,它似乎是代表了这个宫廷的希望。
只不过这道光转瞬即逝,很快眼前的景色就被香火燃烧出来的烟雾遮挡,浓重的香味呛的人一直咳嗽。
“皇太后,小心身体。”李莲英将一件披风披在了慈安的身上,如今荣格格回到了恭亲王府,秀宁格格病重,只剩下一个玉格格可以帮皇太后处理国事,但是因为要帮秀宁格格祈福,这个孩子也陪着皇上住在乾清宫,现在整个慈宁宫早已不复当年,越来越冷清了。
他曾经提议让皇太后再选择几位格格,但是想到现在这几位格格的处境,皇太后却一直犹豫着,再加上他这个做奴才的身体不佳,只能让皇太后一个人操劳,实在是有愧皇上和皇太后的恩典。
“要不奴才想去安顿一下地龙先生,悦来斋地方优雅很适合这些国庆咨询院的人选居住,那里环境幽雅,适合大家研究谈论。”
李莲英选了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那个地方是放置旧物的房子平时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去,就算是死在那里都不会有人知道。他知道皇太后不忍心杀他,但是这个地龙绝对不可以留在宫中,他就像是一个祸害,随时都会引发一场大乱。
慈安感觉到一股杀气从李莲英的身上散发出来,他这个人一向是忠心护主,说不定真会杀了地龙来保全她和皇上。
“你先出去吧,哀家只有打算。”慈安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额头,她怕李莲英乱来只能让他先出去,这个宫里该死的人绝对不是地龙,而是除不掉的恭亲王和袁世凯。
慈安把自己放在书桌上的纸同样燃烧殆尽,这是她为了选择国情咨询院的人选而准备的考题,不过既然皇上有意让这个地龙做主考,她成全便是了。带着印记的纸片落到了地龙身上,这种燃烧的味道让地龙想到了纸钱。
“皇太后的安排是要杀了我吗?”地龙将刚才的外衣穿上,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让他感到失望。如果她要他死,那么他死就是了“如果皇太后如此为难的话,地龙回到袁府便是了。”
他打开了慈宁宫的宫门,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但是他的另一条腿变成了千斤重,怎么用力也迈不过眼前的这道门槛,他回过头看了看那个女人,慈安一直揉搓着手里的佛珠,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哀莫大于心死,地龙此时已经不想说任何话,他抬起了自己的右腿,整个身体都从屋内迈了出去。
“咣当!”慈宁宫的门重重的关上了,连隔壁院子里打扫的宫女都听得到,她们惊讶的朝这边看了一眼,最近这慈宁宫简直成了西洋镜,任何人都能从中看到一些好戏。
慈安的眼泪随着这声门响落了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可是他竟然从来都不领情。她用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角,倔强的看着外面的天空。
“你哭的样子总算是像点女人了。”慈宁宫的门口从来传来了一声调笑,地龙没有走,宫门是从里面关上的。
他看着妆容有些掉落的慈安心情复杂,他的亲信已经告诉他不用再回到袁府,他愿意为他这个主子自行了断,大清帝国中成千上百的鬼市可以没有他这个亲信,但是不能没有地龙这个主人,它必须一代接一代的传承下去。
所以地龙有很多选择,他最好的选择是去东北或者是去福建,东北靠近俄罗斯,物产丰富,市集中的交换买卖也极为的频繁,更何况东北势力混乱,在这个乱世出英雄的环境中,地龙一定可以有一番作为。
而福建临海,船运发达,如果有什么不测也可以用最快的速度逃离大清的国土,地龙家几代流传下来的财产够他在国外开枝散叶三代。
可是他偏偏选择了最凶险的一条路,他要进宫见这个女人,可是这种做法似乎给这个女人造成了无比的负担。
“当今的慈安皇太后平定了俄国之乱,收服韩国作为属国,压制恭亲王保住皇上的皇位,这样一个可以披荆斩棘的女人,为什么会在这件事上止步不前?”
地龙长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明白了慈安的担忧,清白。就算她可以权倾朝野也不能忽略了传统女人最重要的东西。有的时候他觉得这种古老的思想真的会害死人,它的几个字就能轻易让一个女强人屈服。
“我原本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地龙说的很伤感,他始终站在门口的位置和慈安保持着几米远的距离,他曾经妄想过和她离开宫廷长相厮守,不过那始终都是一种妄想,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清醒一点了。
“要不我主动向皇上请辞,就说家父病重需要我回乡照顾?”
地龙试探了问了慈安一句,如果她对自己始终是冷冷淡淡,他还可以在与她斗气的过程中得到快乐,但是她哭了,她的心里同样有他,不管他在她心里的位置又多重,他始终站了一小块地方。
这种感觉让他欣喜但也同样担心,他害怕朝夕的相处之后,始终会有把持不住的那一天,如果那个时候皇上已经可以独当一面,那么这个太后是否愿意和他隐居乡里。
“有用吗?皇上惜才,如果你说父亲病重,他会说把你的父亲接回到宫中照顾,到时候你从哪里找个父亲出来?”
慈安知道地龙是孤儿,所以他才可以做事无所顾忌,可是欺君之罪非同小可,如果他将皇上给予他的这份信任消磨殆尽,就连她这个皇太后也保不住他。
“明日早朝之时哀家就会颁下圣旨,宣布你为国情咨询院大学士,统领各省各府送上来的人员。”
慈安铺开了书桌上的黄绢,用毛笔在上面书写着,她的笔锋坚韧,铁画银钩一点都不像是出自一个女人的手笔。心情平静下来之后她已经有了另一个想法,所谓的借力打力,并不止一定要用到袁世凯,地龙也是一个很合适的人选。
“袁世凯如今握有的军队,掌握了俄国最新的武器,并且他与俄国的关系很好,港口通商之后他们的关系更是密切,哀家担心他可能会独自称帝,雄霸一方。”
慈安将自己的印鉴盖在了黄绢上,她知道自己将军队交给袁世凯的决定有些草率,但是为了恭亲王她只能交出兵权,可惜这件事有些弄巧成拙,现在她不止没能消灭恭亲王这只老狐狸还引狼入室,所以她希望地龙做猎人,和袁世凯斗快。
“我明白你的担心,只是现在我刚刚入朝为官,如果贸然激怒袁世凯恐怕会让他提前起兵,到时候可能更麻烦。”
地龙摸着自己的下巴,他每次感到棘手的时候就会做这样的动手,慈安身边的人很难顶替的了袁世凯的位置,这个局似乎是一个死局,没有破解的办法。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眉宇间全部都是凝重之色,慈安有了一种错觉,似乎地龙才是这个紫禁城的主人,而她是他的妃嫔。
“此事并不是在一两日之中就可以解决,你先跪安吧,我会让李莲英教会你宫中礼节,在紫禁城还是要有规矩才是。”
慈安走到了门口,她用化妆台前的细粉补了补妆,很快她就恢复了仪态万千的样子,她用眼睛看了看窗外,提醒地龙在这里生活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为臣遵旨!”地龙高喊了一声,他知道慈安为什么会突然转变,宫殿外的念经声已经停了,这个慈宁宫随时都有可能有外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