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们都给我记得,我们他妈的是一群丢了奉天的英雄!”
一下,场中一片安静,安静得一点声音也都没有了。邢亚创也停住了叫声,面色变得惨白,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郑永……
这句话就如同一道炸雷一样炸在了所有人的头顶。
是的,我们都是一群丢了奉天的“英雄”!
不是英雄,自己不是英雄!
不是英雄,自己配不上英雄这两个字。
“我们所有的人,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给我牢牢记得,奉天是怎么丢的!”
郑永的面上挂满了寒霜:
“无论我们在奉天坚持了多么久,无论我们在奉天创造了什么所谓的奇迹,无论能够找出什么样的借口,但你们都给我记牢,奉天,是在我们手里丢的!”
静得连一根针落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到,郑永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报纸,那张写着“奉天第一女杰”的报纸,他大声把报纸上的全文念了一遍:
“我看到这张报纸的时候,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重重地抽了两个巴掌。
不错,这报纸上是在那瞎说,通篇都是编造出来的。可你们想过没有,人家为什么会这么写?你们想过没有?
一群大老爷们,在这些记者的笔下,成为了要靠一群老娘们才能活着从奉天跑出来,为什么?他们是瞎编了,可现在在我看来没有。
因为咱们把奉天丢了!丢了!!都丢给东洋人了!!!”
还是那样的安静,死一般的安静,每一官兵的心里好像都在那被皮鞭抽打着一般……
“去他妈的的英雄吧,忘记这个该死地英雄吧。”郑永细心地收好了报纸:
“等到咱们重新夺回奉天。重新夺回东三省的那一天,咱们才可以昂起头来。傲慢地告诉任何一个我们能看到地人,我们是真正的英雄!那时候谁再敢说三道四给老子往死里揍!
傲慢。只有真正地英雄才能傲慢,只能把敌人彻底打败打垮的人才能傲慢。可现在咱们中地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个资本。
等你们成为了真正的英雄之后,不要说在街上斗殴,就是你们杀了人,我郑永拼着命也要把你们保下来,因为这是你们应得的,是英雄应得的待遇……”
他说着大步离开了这里,没有回头,也没有给邢亚创这些人任何的惩罚。
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们已经受到惩罚了,他们起码知道现在他们还称不上英雄……官兵开始像变了一支部队。
他们默默地训练,默默的在训练场上完成每一个动作整个部队忽然变得沉默安静了不少,训练的时候除了教官地训斥再没有人出一句怨言,但郑永知道有一样东西始终不会变的,从始至终都会流淌在师官兵地骨髓里:
野性!复仇的野性!
等到这份野性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终有一天就会彻底爆发的。
而那一天,郑永一直期待着的一天,也许很快就要来到了……
魏泽尔已经知道自己即将离开这里的消息,但这个认真的德国顾问。依旧都在每天履行着他该做的职责。
无可否认。魏泽尔是一个优秀的,并且称职地教官。但他地身上总缺乏着一些郑永所盼望看到的东西。
他严肃而刻板,甚至有些机械,机械得有时候会让郑永觉得有些无奈。
他秉承了德国人认真严谨地作风,教材上有的他一定会一丝不苟的教授给他的学生,但脱离了常规的东西他却从不涉足。
“郑将军,冒昧的问一声,今天晚上我能去你的家中用餐吗?”
当又一天的训练结束后,郑永正准备离开,魏泽尔却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郑永愣在了那,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听到魏泽尔说出这样的话。
曾经有几次郑永想请他吃饭,但都被魏泽尔礼貌但却坚决地拒绝了。
今天这个德国人是怎么了?居然主动提出让自己请他吃饭?
“当然可以,顾问先生。”郑永随即笑了起来:“我的妻子会做一手非常好吃的菜。”
魏泽尔的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笑容,他掏出怀表看了看:
“七点,七点的时候我会准时来的……”
春妮有些忙乱,心里也有些在责怪自己的丈夫。
最近丈夫一直在忙着训练,很少回家吃饭,今天倒好,不但自己回来吃了,还说有个德国人要来吃饭,弄得自己措手不及。
听说这德国人帮了自己丈夫不少忙,那真的得好好的谢谢人家。
郑永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翻阅着一张报纸,边上放着一杯茶,一根点着的烟正在烟缸里冒着青烟,不时被郑永拿起了抽上一
这就是家的感觉吗?郑永放下报纸,看着忙碌的春妮忽然想到。
报纸上都是些剿匪取得如何如何重大胜利的消息,这些事情起码目前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点的钟声才刚刚敲响,门铃就准时响了起来。
这些德国人的表掐得真够准时的。
下人去开了门,魏泽尔果然出现在了门口,身边站着的是充当翻译的林卫东。
魏泽尔手里居然拎着两瓶酒,林卫东一脸苦笑:
“老头对咱们的规矩倒知道得不错,上门不能空手,陪他转了快一小时了。”
郑永笑着接过了酒,酒不错,裕昌源的洋河大曲。
“这酒可烈。”郑永笑着将他们带到了餐桌前,打开了酒,在几个人面前的酒杯里倒满:“顾问先生,可得小心喝醉了。”
“酒量,很好。”
魏泽尔用僵硬的中国话指着自己说道。
郑永哈哈笑了起来,也不客气,端起酒杯说道:
“顾问先生,按照我们的规矩,这杯是主人敬客人的,一定得一口干了,来,我敬你!”
魏泽尔果然一口喝了下去,好像酒量真不错,没什么对中国白酒的不适应。
春妮微笑着和下人一起将菜端了上来,微笑着向魏泽尔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身回了厨房。
“为什么您的夫人不和我们一起用餐?这些事情交给仆人去做就可以了。”
林卫东把魏泽尔的疑惑翻译了出来,郑永扰了扰头说道:
“这个,我们中国人传统的习惯,男人喝酒,女人是不能一起的。”
看得出来魏泽尔对这个习惯非常的不理解,耸了耸肩。
女权主义已经在中国盛行了,而面前的这个军人,是个年轻的,并且显然受过高等教育的将军,居然还在奉行着如此古老的,不合理的礼仪?
郑永也有些郁闷,早和春妮说了不用守那些规矩,可自己这位贤惠的老婆就是不听,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郑将军,我想你已经知道我就快要走了。”又喝下去一杯,魏泽尔放下酒杯说道。
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郑永默默地点了点头。
“没有什么可以难过的,这一天迟早都会来的。”魏泽尔反而安慰起来郑永:“虽然我很舍不得离开这个美丽的国家,很舍不得离开我的学生,但命令却必须服从……”
“我会想念你的,顾问先生。”郑永认真地说道。
“接替我的人一定比我优秀,相信他训练出来的军队会令你们满意的。但是有些话我必须要告诉你们。”
魏泽尔的神情又重新恢复了严肃:
“中国的士兵非常能够吃苦,并且接受了我们严格而系统的训练,但是目前还并不适宜立刻投入到战场之中。
这次的凇沪战争,我们训练并武装起来的军队,伤亡竟然达到了可怕的五千三百多人,这完全不能让人接受。
时间,必须需要时间,才能训练出更加多的优秀军队,来应对日本人的挑战,同样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才能真正达到德国陆军的水准。
我们训练的几个师里,每个步兵营建制里设有一个重机枪连,共三个排六挺。可这一配置标准只相当于德国陆军标准步兵营的一半。并且缺乏重火力支援,这一劣势在这次的凇沪战斗里已经表现得非常明显了。
我多次向总司令提过,不宜那么早的将这些师投入到战场之中,但显然总司令对我的建议并不是非常感兴趣。
郑将军,我知道你现在深得总司令信任,我希望我的这些话,能够通过你转达给总司令,那么即便是我现在走了,我想我也会稍稍觉得安心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