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文件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曾经看到过?”
郑永面无表情的将杜鹏带来的那些文件顺手扔到了一边。
杜鹏表情有些紧张:“看过的,都已经被我秘密处决了,现在知道这份文件内容的就只有我。”
“不要紧张,我还是信任你的,但我希望你能够守口如瓶,我不想在抗战胜利之前再失去你这么一位部下。”
郑永的话让杜鹏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看到郑永严厉的眼光,又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你现在立刻回去,给我一把火烧了马骡山,不能留下任何被别人利用的东西。”郑永的面色不知为什么看起来有些狰狞:
“还有,秘密派出人手调查,看那个,那个周家惠在之前接触过些什么人,凡是和他接触过的我想你应该知道怎么办了”
杜鹏身子稍稍颤抖了下,接着点了点头。
看着部下有些紧张的离开了这里,郑永重新拿起了那些文件,仔细地一页一页翻过,他拿起了手边的火柴,划燃了一根,但当凑到文件上的时候,手却忽然一下停了下来。
他吹灭了火柴,叹了口气,走到保险柜前细心地藏好了这批文件。
或许会有用的,或许会有用的,在某些时候也许会成为自己的保命符现在终于明白那些土匪为什么会胆大包天地居然敢抢劫军用物资。而且是抗战第一线的第三战区的军用物资了
有些讽刺的感觉,自己正带着前线和倭寇血战,可为什么有那么多做政治的人却那么喜欢在背后做一些小动作?
“总指挥,南京方面电报。”
接过了电报看了几眼,是南京卫戍司令蒋百里发来的:
“是日,日军连续发动进攻,均为我守军所击退,日军飞机火炮昼夜轰击不停,南京各城墙均为数百年前建成,极不利于目前战争防御。之前我军虽经整修。但在日军狂轰烂炸之下,多处城墙俱被损毁,我军亦蒙受重大伤亡。
鉴于目前态势,我决意继续抵抗数天。而后转至巷战。日军自昨日起已露疲态,攻击已不如往日凶猛,由此可见在我军大量消耗同时,日军亦在不断消耗之中,此前累次制定之战略目的已经初步达到。
前日问及蒋百里身体。总指挥可以放心,虽身体虚弱,但犹能继续指挥战斗,倭寇每前进一步蒋百里均有把握使其付出相应代价。使其知我中华军民之英勇”
郑永放下电报,面色有些凝重。
虽然在电报中蒋百里中没有提及什么具体的困难,但郑永相信现在的南京一定到了最艰苦最关键的时刻,不然,蒋百里不会在这个时候拍来这么样一份电报。
南京城在建造地时候就是依据当时的特定条件建造的,在明代筑城时,为了坚固起见。墙向内微微倾斜。呈梯形斜坡,而非垂直地面。没想到在倭寇进犯南京的战斗中。这个倾斜更易于日军架设云梯攻上城头。
郑永想了一会,拿过了一张纸。提笔在上面写道:
“方震先生,电报已经收到,对南京英勇奋战之精神甚觉欣慰。
先生运筹帷幄,守卫南京必有自己心得,郑永不必详说。南京不过是迟滞日军进攻,向国民及世界展示我抗战决心之舞台,前次已经说过,必要时候可以撤退。
我以为当提前设立撤退点,并派精干之部队防御,使南京一旦撤退可以得以有秩序进行。
各部伤亡均需仔细统计,若情况允许可详细到各阵亡士兵,使我抗战胜利之后烈士英名能够长久流传。
我已经下令调集两个师兵力监视南京防线,一旦撤退开始则可以全力接应。
我知先生虽言身体无恙,但依先生秉性,即便此时已经倒下亦在坚持指挥作战。先生千万记得保重身体,我与先生还有酒约,千万不可爽约当他让人将写好地电报拍出去后,站起身,看着外面的眼神有些迷离。
南京,南京,现在首都和方震先生怎么样了?
艰苦卓绝的保卫战,被日军飞机大炮轰得残破不堪的城墙,和一个身体衰弱的病人,一群缺乏先进武器地军人,正在用他们的钢铁意志,苦苦保卫着自己的首都。
如今的战争只有制定出一个总地战略目标,然后一步步的去完成它。
而在完成的过程中,以中国军队目前的实力,除了拿命去填,很难找到别的更好的办法。
即便是如蒋百里这样优秀的将领,也只能选择这样地办法。
但是在中国军人不断牺牲地时候,倭寇也正在向着中国早就为他们设计好的死胡同里一步步地走下去,一直到彻底埋葬他们地那一天
炮声淹没了一切。
蒋百里放下了手里的电报,嘴角微微浮现出了笑意。
能够得到总指挥这样一个朋友,也没有什么太大地遗憾了,古有“士为知己者死”的说法,那现在自己除了为国家效命之外,也正在为一个朋友,一个知己在那贡献着自己的所有才华。
“战斗进行得怎么样了?”蒋百里竭力让自己的腰杆挺得直一些,问道。“今日日军把主要攻击力量由中华门转移至光华门。以重炮连续轰击,并辅助以数辆坦克,配合步兵连续对光华门猛攻不止。”萧山令指着地图上,手指不断在几个地方滑动:
“在这防御地是我师,师长负伤,现由参谋长姚中英接替指挥,全师在防御同时,连续组织几次反冲,始终把倭寇牢牢地压制在光华门外”
正说着,南京卫戍司令部副司令长官罗卓英慢慢走了进来。他的面色极其凝重,蒋百里和萧山令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民国二十八年元月二十一日,国民革命军师奉命防御光华门,打退倭寇十余次进攻。后部分倭寇冲入光华门。师参谋长姚中英亲自率领敢死队反击,全歼进入光华门之倭寇百余人,但参谋长姚中英,壮烈殉国!”
蒋百里轻轻叹息了声,原本站在那的身子又慢慢地坐了下来:
“又走了一个吗?我记得他是广东人。黄埔二期毕业的,二期生啊,老资格了,一线部队除了蓝运东以外就是他了”
开战至今。大量黄埔军官在南京与倭寇浴血奋战,许多人永远长眠在了这里。
刘国用、朱赤、姚中英
“调预备第十师参谋长暂任一五六师师长,继续组织光华门防御。”收拾了下心情,蒋百里缓缓地说道:“调李兰池接任预备第十师参谋长,预备第十师为总预备队。”
走到地图前的蒋百里似乎已经把刚才那些事都忘记了:“进入市区后的作战进行得怎么样了?”
“全部准备好了。”萧山令很快回答道:“我们已经开始收缩兵力,各部队陆续进入指定地点,我们有把握继续在市区给予倭寇大量杀伤!”
蒋百里咳嗽了几声:“组织人力安排重伤员撤离。还有按照总指挥部命令。城里不许留下一个女人和孩子,那些医院里的护士医生。也必须强制性的撤离,调一个团的兵力专门负责此事”
萧山令一一应了下来。接着说道:“司令,您地夫人”
“她是不会愿意走的。”蒋百里微微笑了一下:“我们的事就不要操心了,先做好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就行了”
民国二十八年元月二十一日,南京防御部队开始组织巷战准备,而也在这一天南京地撤离工作开始进行。
身上几处负伤的谢承瑞是负责组织这次撤离的指挥,并也将随之撤离。
他并不愿意离开已经为止奋战了许久的南京,但上峰的命令却不得不让他接受了这样地安排。
他是法国里昂中法大学陆军专业毕业的,在退守南京之后,他所指挥的部队两度击退破城日军,歼灭残敌,但亦在战事中为火焰伤,让原本就受伤的身体更加虚弱不堪。
伤员们被一个个抬上了船,那些负责照顾伤员并且随同一起撤离地护士医生们,显得非常镇静。
谢承瑞的嗓门不断的在撤离的人群中响起。
稍稍注意的话,能够看到谢承瑞的腿在那微微颤抖。
身子实在是有些支撑不住了,伤口疼得厉害,头脑里一阵阵眩晕,可不管怎么样都得坚持下去。
已经撤离了七批了,这一批撤离完,自己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上去,都上去,注意别有拉下地!”
谢承瑞大声叫着,这时看到一个伤员正驻着拐杖走来,谢承瑞挪步想要去帮上一把,可眼前忽然发黑,他地手在前面挥动了几下,好像想要抓住什么
“谢团长落水啦,谢团长落水啦!”
一阵阵响声不断响起,几名士兵纷纷跃入水中。
谢团长被救起来了,但他已经永远停止了呼吸。低低地抽泣声在周围响起,这个年轻的团长,从战场上九死一生拣回了一条性命,却倒在了撤退地路上。他指挥着大量的撤离人员上船离开南京,但还差最后一步地时候,他却没有能够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