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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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沉默了好一阵子。其间只听得见模糊不清的都市喧嚣,以及浴室上方排气孔的嘶嘶声。史普林菲从电视柜旁走到床边坐下。

我说:「认得的名字。」

桑森说:「是该死的麻烦。」

「你说得对。」

「还用你说。」

「不过,那份档案很大。」我说。

「所以呢?」

「所以它是份很长的报告。我们都读过军中的报告。」

「然后?」

「它们都乏味到不行。」是真的很乏味。

就拿史普林菲的史泰尔GB手枪当例子好了,美军曾经测试过这把枪,它是现代工学的奇迹,不只该有的性能一应俱全,连不该有的性能都具备。复杂的气体延迟反冲系统使它得以装填并击发不合规格、或老旧、或品质差的子弹;大多数的枪枝都会面临瓦斯压力改变造成的种种问题,不是压力太高导致膛炸,不然就是压力不足,无法维持枪枝运作。

然而,史泰尔手枪面对任何压力条件都不会出问题。

所以特战队才这么爱用它。特战队出任务时往往会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远离阵营,不得不将就使用当地搜括来的弹药。

史泰尔GB手枪是金属神器。

但美军报告给它的形容是:原则上堪用。

我说:「报告中说不定没提到你的名字,说不定没提到他的名字。说不定里头用的都是缩写,只有三角洲部队的头头和当地的指挥官看得懂,而这些缩写又埋在三百多页的地图资料中。」

桑森不发一语。

史普林菲别过头去。

我问:「他给你什么感觉?」

桑森说:「看吧?就和我说的一样。我人生的其他部分再也不重要了,我就只是个亲宾拉登屁股、讨好他的人,我给别人的印象就剩这个。」

「他到底给你什么感觉嘛?」

「他是个怪胎,显然视『杀俄罗斯人』为己任。起初我们看了很开心,但我们很快就发现,他真正的目的是杀光和他不一样的人。他很怪,有病,体味很重。那整个礼拜都很不愉快,我身上的鸡皮疙瘩从来没消退过。」

「你待了一整个礼拜?」一

「他称我们为贵宾,但并不真的认为我们是。他是个狗娘养的自大狂,成天在我们面前逞威风,帮我们上战术与战略课,说越战如果是由他来打的话,他会如何取得胜利。我们得装出大为感动的样子。」

「你们给了他什么礼物?」

「我不知道是什么,因为礼物被包起来了。他也没在我们面前拆开,只把它丢到角落去。他不在乎。婚宴会场常听人说『你们到场就是最大的礼物了』,这句话也适用当时的状况。他认为他已经向全世界证明了些什么。大撒旦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了。我那趟吐了十次左右,不全然是因为食物。」

「你们和他一起用餐?」

「我们住在他的帐篷里。」

「报告里会写成『总部』,非常中性的表达方式。拍马屁的部分不会被提到的。冗长的三百多页报告中只会提到你们有意安排会面,之后约成了。读报告的人还没读到你们横越大西洋就会先无聊死了。你们为什么这么担心?」

「当中的政治细节很要命。租借法案问题。宾拉登都没花到自己的钱,所以我们就等于是在贿赂他。几乎可说是付钱给他了。」

「那不是你的错,是白宫的问题。二次大战期间根据租借法案运送物资给苏联的船长们有出什么事吗?苏联后来也没继续当我们的盟国啊。」

桑森没回话。

我说:「那只是印在纸上的字,没人会读,也就不会引起回响。」

桑森说:「那是一份很大的档案。」

「越大越好。它越大,不好的部分就会埋得越深。而且它的措词应该也过时了。我想我们过去拼他名字的拼法和现在很不一样,那时是U开头,所以报告里会写成Usama ,或缩写成UBL。读报告的人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你也可以说他不是宾拉登。」

「你真的知道随身碟在哪?」

「我真的知道。」

「听你说话,我会觉得你其实没掌握随身碟的下落。你知道那些报告拿不回来、会被全世界看到,所以你才说这些安慰我。」

「我知道随身碟的下落,我只是想知道你何必这么不安。有人碰过更糟的,但也活得好好的。」

「你用过电脑吗?」

「我今天就用过。」

「最大的电脑档案是什么?」

「我不知道。」

「猜看看。」

「大份文件?」

「错了。最大的档案是由大量的像素构成的。」

「像素?」我说。

他没回话。

「好。」我说:「我知道了,那不是报告,是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