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他满口答应,一直至黄昏时,也不见他有意留饭,不免告退离去。
我又回望着他,暮色深重,只有这样的白墙墨瓦与之相伴。
突然怜悯起来,他是不是孤独的……
一念及此,我微微一笑,看来,自己高估了他。
我回去后,见到陵容摆饭等着,自己随便吃了一碗粳米,便让陵容陪着说话。
陵容说道:“外面的事都按姐姐的意思办了,仵作娘子……只有一个窦娥的愿望帮着。”
“结果如何?…”我问道。
“窦娥娘子说,张妈怀孕了?…”
陵容此话一出,我也惊讶,一时半会没有话说。
随后,我问清楚是否属实。
陵容一一说了,连仵作娘子和仵作工吵架,还有仵作娘子亲自检查了张妈的******,确实有生过孩子的迹象。
我沉默了。
陵容纳罕,“姐姐也认了。”
我说道:“认什么?…”
“姐姐也相信张妈这样的年纪还生子?…”
我看得出来,陵容怀疑的是什么意思,“张妈还算年轻,只是小时候命苦些,给姐儿做奶妈时……这也不算什么事,就是六十老妪也有生养的,有什么好奇怪?…”
陵容瞠目结舌。
我笑道:“看你这样子,好像没见过识似的(倒像你是刚穿越过来的),当年的夏姬,不是四五十,还照样生养?…”
陵容笑了笑。
我叹口气,“要是能出去一趟,就好了。”
陵容摇着头,“想要出去,比登天还难,府里就姐姐一个姨娘?…”
我又叹口气。
忽然想到折扇,我便问陵容,她也摇了摇头,只是不知道。
我不再想折扇,倒是想了想,张妈之死,怀孕生子,似乎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可这一切也隐隐没没,让我心里始终不安。
过了两日,天十分热,到了那当午之时,一轮火伞当空,姐儿都不敢出门。
我也在家琢磨着事,又看到门前栽着的一盆淘淘花,开得还是满意,便叫上陵容,拿着两把小喷壶儿,看着它们浇水。
“果然是闲着没事干……”忽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十分不满。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他。
“老爷……”我和陵容立即放下小喷壶儿,跪在地上。
“起来吧!”他走到小喷壶儿前停了下来。
我,陵容站起来,侍立在一边。
唉,身份卑微就算了,还要如此尴尬,真叫人小心又小心。
他看着我说道:“这条纱衫儿,是在家常穿的?…”
我不明白,只是说道:“在做女儿时,就穿着它。”
“你是嫁到府里,也是这样的衣服?…”他陷入沉思。
我点了点头,说道:“还有一条蜜合色裙子。”
“太寒酸了,要是来了客人,也不像……”
我不知说些什么好?…
府里又不是我说了算,能活着,已经是好本事。
正想着,只见他蓦地伸出手在自己的身上一掮,吓得我连忙后退一步,“怎么了?…怕成这样。”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怕他一时******辄起……
他也不着在意了,与我身边进入房中,只是轻轻的一瞥,说道:“就连房间也是雪洞一样的素净。”
我还未答,陵容先说道:“姨娘太老实了,一色玩器都不能有,就是这案上的一个公瓶也是在家的,房里就两部书,床上只有一顶青帐,就是连被褥衾绦也是自己的。”
他看了一眼我,说道:“你没有东西,为什么不和府里要去?…”
我笑道:“我也不理论这些,不过是一些东西。”
他摇了摇头:“你只是不理论,我也没有想到,居然屋子里都是你在家带来的。”
我又笑道:“没有这些东西,也省事些。”
“使不得,你是省事了,要是来了人,看一看你屋子,还说这不像话,更何况,你还这样的年轻,也忌讳才是。”
我听着他的话,略有所思,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接着,他要陵容去拿些玩器,又说姐儿的房里有什么,这里也拿什么,另外,也不要太离格了,只要精致的才好。
陵容偷偷的笑着说道:“我替姨娘收拾,包管又大方又好看。”
他忽然想到什么,又说些什么盆景儿,屏儿,鼎儿,画儿,字儿……摆在那里。
我听着不说话,陵容却是一口一句“是”“老爷”,这好像不是我的屋子,倒像是成了他的屋子。
他又指了指青帐说道:“再把这摆坏的东西丢了,拿我那一顶水墨字画白绫帐子换了。”
我一急,说道:“不可。”
谁知他也不理,径直往我的那一顶青帐————————说什么摆坏了,看不顺眼的,都丢出去……
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给收拾了一阵屋子,竟然没想到,他也是一个老手。
突如其来的想到什么,我害怕起来,他该不会是————————按照他自己的屋子,来摆弄我的房子吧?…
如此是这样,他是不是想……
我急眼了,见他毫不在乎的样子,“老爷,你是成大事的人,怎么可以拘泥于小细节?…”
他说道:“就连小细节都不重要,那还成什么大事?…”
我无语。
也不想争辩。
至晚,这里要摆饭,他又命陵容拿饭过来一起吃,“老爷,你不能在这里吃?…因为有规矩……”
的确,府里吃饭就是在厅堂,而郗夫人在的时候,我只是一个小妾,身份卑微,也是奴隶,自然没有去过一次。
更何况,我还要忙着舂米,工织,随便吃点才是,也不能像他,郗夫人那般的精细。
可能,今日……
我立即劝止,不要说吃饭,就是摆一摆也不行,谁知他见我如此,便说道:“那就拿一些吃的东西就行,总不吃晚饭就是。”
我微微一愣,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过了一会,陵容带着人来摆放攒盒,虽说式样不多,也是各色精点。
我奇怪了……
他不是一向的朴食,怎么今日不吃晚饭,又与我呕气儿,可这上来的攒盒又如此精点,显然是一样的大费周张……
我不敢坐着,只是奇怪的看了一眼他,直到唤我坐在这里,说道:“老爷一个人坐着,还是我一个人服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