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诗若也时常会做梦,梦见无缘问世的孩子,她常常在悼念天堂里的婴孩,总是在心底喃喃自语,我的孩子,我只希望你能够转世投胎到一户好的人家,能够有一个温馨健全的家庭。
这样想着,她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了小腹,这里空空荡荡的,好像连体温都失去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世界里的顾诗若是被宋蓉拉回到现实世界的,宋蓉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间就朝着顾诗若扑了过来,摇晃着她的手臂,哀求道,“诗若,我求求你帮帮我,求求你..”
顾诗若一怔,原本眸内涣散的神思渐渐聚拢,她呆呆的看着泪眼涟涟的宋蓉发问,“我能够帮你什么?”
闻言,宋蓉用力抽了抽鼻子,她捏着顾诗若瘦弱的手臂,急切的出声道,“你可以帮我的!你去求求那位傅先生可以吗?他那么喜欢你,只要你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只要他愿意帮忙,小风他就不会被...”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顾诗若笑着打断,顾诗若她低低的发笑,轻笑出声,“蓉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让我去求傅云墨?”
宋蓉虽然知道顾诗若和傅云墨之间已经没有瓜葛了,可是现在她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没有其他人可以帮她了,她只能够央求着顾诗若能够帮帮她,她相信只要是顾诗若开口,那个男人一定会愿意出手帮忙的...
因此,宋蓉更加迫切的开口道,“诗若,你就看在我先前收留了你救了你一命的份上,你帮帮我吧!我只有小风这么一个儿子,你不是曾经也失去过自己的孩子吗?这种痛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能够了解啊!你就忍心看着我和小风母子分离吗?我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啊..”
孩子?
一提到这个顾诗若心尖蓦地一疼,她看着凿凿有据的跟她辩论的宋蓉,忽然间嗤笑出声,她微仰起头,笑声悲怆凄然,“蓉姐,你很清楚我的孩子是怎么没的..那么..”
顾诗若说着一哽,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平复下原本因为宋蓉的话而变得激荡的心情,她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平和下来,“你让我去求一个夺了我孩子性命的人,你觉得我做得到吗?你说的没有错,我也失去过自己的骨肉,所以我懂得骨肉分离有多疼,可是你呢?你拿着恩情逼迫我再一次去硬生生的将还没有彻底结痂的伤疤扯开,难道我这样就不疼了吗?你逼着我去面对一个杀了我孩子的凶手,而那个人还是我孩子的亲生父亲,你就不残忍吗?你跟杨家人有什么区别?”
说着她突然站了起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低低抽泣的宋蓉,看着宋蓉这样失态,顾诗若眉心微动,眼底隐隐有不忍闪过,只是她强迫着自己撇开头,疲倦的说道,“蓉姐,我很想帮你也很感激你当初收留我,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去求一个逼着我把孩子打了救其他女人的男人,我也..不想再见到他。”
顾诗若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明显小了下来,眼底也染上了薄薄雾气。
她介怀的事情其实一直都是傅云墨接近她的目的,为了救顾晴菁..
从小到大,她真的受够了,什么顾家大小姐?完全是个空架子,吃穿是不愁,可是她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关爱,一度沦为了顾晴菁的附属品。
那种只能够藏在阴影里,只能够看着别人其乐融融自己却被排挤在外的感受,真的快要将她逼疯了!所以一知道傅云墨是为了顾晴菁,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什么信仰什么太阳,一并消逝。
留下的只有一堆废墟,在蒙飞的尘烟黑雾里,她完全看不见周遭,也看不到未来,能够做的就是抱着那边可笑的自尊自以为坚强的屹立着。
顾诗若忽然间觉得烦闷不已,好像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出于真心的温暖存在,你占有过的总有一天都要归还。
临走之前,她睨了一眼瘫软在地的宋蓉,声线淡淡道,“蓉姐,我不是不想帮你,而是帮了你以后,要万劫不复的人就是我了,我没有那个勇气将自己亲手推到深渊里去。”
人世淡漠,凉薄无情,这一点是在顾诗若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只是人的劣根性驱使着她总是心怀美好期盼着温暖。
熟不知,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所谓温暖存在,能够做的就是自己给自己取暖,封闭起自己的世界,这样不会受到侵害也不会感到悲伤。
顾诗若瘸着脚从出租屋内出来,孤僻幽暗的道路,寒风呼啸而过,在静谧的暗夜里这狰狞咆哮的凛风如同地狱内喧嚣不平的恶鬼。
她看着那被路灯照亮的路面,眼底满是迷茫。
似乎又没有去处了,她好像总是在徘徊流浪,不知道何去何从...
到最后,顾诗若找了个附近的小旅馆住着,设施很差劲,推开门还有股浓浓的潮湿霉臭味,尽管环境再怎么不好,好歹也是个暂时可以落脚的地方,现在她的每一笔钱都无法挪用,她没有资格奢侈,只能够能省则省了。
小宾馆住着的人也不少,黑夜里寂寞难耐找活干的人更多。
顾诗若微微推开窗子就看到暗巷里站在门口拉客浓妆艳抹的女人,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不过都是逢场作戏。
邻房之间的隔音效果很差劲,以至于顾诗若能够听得清隔壁房间传出的暧昧喘息和娇吟,仅仅凭着这个她也能够揣摩的到那边房里正在上演怎样旖旎的场面。
只是她听着,眼底仍旧暗沉寂寥,没有因为偷听到这种事而产生的羞涩,更没有因此激起心底的燥热涟漪。
深夜萧瑟,她睁着眼睛和衣躺着,看着因为外面霓虹灯而映亮的屋子,顾诗若出奇的平静。
宋蓉的事她想帮忙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至于傅云墨....
一想到他,顾诗若眼底便更是凄寂了几分。
她拿过手机,点亮屏幕,亮着的屏幕跃然而上的便是男人安静的睡颜。
这张照片是她趁着傅云墨睡觉的时候拍下来的,一直被她保存着...
倏忽,素节在手机上轻轻点触,打开了设密的相册,她点开了一张,看着被放大的人,她忽然间鼻尖一酸。
不时轻轻滑动,原本还平铺死板的画面瞬间鲜活了起来,形成一帧帧有声影像,不断在她脑海里穿梭放映。
她其实偷偷拍了好多傅云墨的照片,不管她怎么拍,他好像都很上相,从来都不会有很丑的相片。
相片停在一张大图上,相片里的人穿着普通的家居服,腰间还系着不搭调的碎花围裙,正在炒菜,不过他炒出来的成品是黑乎乎的,基本上没办法入口。
顾诗若还记得那天是她强烈要求傅云墨穿围裙的,出奇意外的是那个时候傅云墨竟然没有拒绝,虽然多少有点不情愿但还是任由她将围裙给他系上。
她也是趁着傅云墨专注炒菜的时候,偷偷拍了几张。
手机相册里的人微微蹙起剑眉,拿着筷子在品菜,只是脸色很微妙。
每一张她都记得当时的情景,指尖眷恋的细细描绘着男人的轮廓,清澈的瞳仁里也印着那人的影像。
顾诗若笑着哭,明明在笑眼泪却不住从眼角滑落,她依依不舍的隔着屏幕抚.摸着那人廓形,不厌其烦的翻看着相册。
她那么努力想要讨好的人结果却只是为了救她妹妹,她保存了有关于他的一切,却没有办法再次真正拥有真实的傅云墨了。
不知道看着发呆了多久,顾诗若才退出了相册,转而点开了录音,音频文件里已经保存了很多素材,她随便点开一段便是她偷偷录下的两个人的对话,虽然话很少,可是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额角青筋也隐隐凸着。
顾诗若在录音,好半晌,她才颤着出声,缓缓的说道,“其实不是我..我没有伤害过顾晴菁,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说着,她低低抽噎了下,似是被哽咽住了喉咙,她用力深呼吸了几次,才平复下情绪,“我不是不愿意站在原地等你,而是我站在那里等了你那么久你都没有回过头..我好不容易选择放弃你,你偏偏要出现在我眼前,我想跟你说的不是不想见到你,而是想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没有放下过你...”
她不能够跟傅云墨说的话都被她录制了下来,只能以此,聊以慰藉。
顾诗若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去强迫着自己放弃了,也找不到机会去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她是真的害怕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何况她在顾晴菁的阴影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她怕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相信他,又会被打回原形。
深暗的夜里,顾诗若蜷缩着侧躺在床上,泪流满面。
本就没有睡着的顾诗若,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她迷蒙的睁开了含泪双眸,看着手机屏幕上陌生的号码,她略迟疑了一瞬但还是接通了电话。
听清楚了电话那端人的话,顾诗若脸上血色急剧消退,大脑如遭雷击一片空白,只是呆呆的坐着没有反应。
随后,她猛地回神,略慌乱的出声道,“好,我马上就过来”
顾诗若起来的急了,忘了自己的脚是崴过的了,一起床没注意狠狠摔倒在地上,她缓和了好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手掌被擦破了皮也顾不得了,只是急急忙忙的拿了东西就往外走。
深更半夜的连车子都不好拦,好不容易才拦了一辆空的出租车,等到她坐上了车后,便火急火燎的出声道,“师傅,麻烦去花桥警察局”
那司机不免多看了顾诗若两眼,疑惑道,“小姐,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顾诗若很着急,根本没有要跟人攀谈的意思,只是着急的出声催促,“师傅麻烦快点开车好吗?我真的有很要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