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鸿滨为了参与杨宅的整修方案,跟公司几位高管通过电话,宣布假期延长。
第二天上午,与省城赶回的杨吉川见面,面临的难题是,房子属自建,没有产权,不存在产权转让,杨吉川在两方面让步,把房价降到三十八万,同时承诺一旦出现纠纷,由他们出面协调处理,说凤凰城的自建房屋都属同样性质,不会有人找麻烦,并说近年由于煤产量锐减,对周边影响颇大,移居省城或附近城市的掀起小浪潮,来凤凰城的明显减少,房改之前的空房愈来愈多,房价不升反降。
何青屏知他所言非虚,自家老房也无产权,是当年硬挤出地方违章修建的。
最终,按照鸿滨提议,双方签定无限期租赁协议,采取房租一次性付清,即使出了问题,杨家为租赁方,自然脱不了干系,并明确不能单方中止协议,否则三倍赔偿。
临近中午签好协议,杨吉川当即表示马上收拾,何青屏先给两万作订金,带着她们到银行取钱,二小时后重返杨家,见有人正往货车上装东西。
何青屏到客厅把塑料袋递给杨吉川:“三十六万。”
杨吉川把钱倒桌子上:“痛快,几位做什么生意的?”
“算古玩行业吧。”何青屏见两位老人正为一把红木椅子争执。
“那可深不见底,人家往外走,你们却回来了。”杨吉川把钱装回塑料袋。
“喜欢这里的气候,钱再多,买不来冬天温暖的阳光,出去后才知道这有多重要。”何青屏一直认为自然环境不受破坏,才是最理想的生活环境。
“有同感,我是没办法,生意全在省城,原本打算今后也回来住,结果家里人集体策反,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应该往国外移,只好忍痛放弃这老宅,它耗尽当初的五年心血。”杨吉川奇怪他们的关系,终于忍住不问。
“感受得到,不需要大动,粉刷、铺地板,添点东西就好。”何青屏接过小洁递的香烟。
“需要装修工人的话,我有朋友在这里做这一行。”杨吉川把钱袋交给母亲。
“那太好了,你们今天搬,我们马上就进,麻烦你跟朋友讲一声。”何青屏跟过去看那把红木椅子,从雕花和形状上看,竟是老物。
“一小时内就搬完,关键是爸妈恋恋不舍,总为某样东西争个不休。”杨吉川打电话。
“争的是回忆。”何青屏招呼她们到外面,“趁工人没来,看怎么打理?”
院子近百平,种着芒果、石榴、无花果和枇杷树,还有十多盆花草,大门上方有葡萄网架,一串串紫中透黑,十分诱人,三面皆是二层楼,另一面为平房,厨房带饭厅,靠近铁门有一间狗棚,铁链项圈犹在,却不见狗的踪影。
“我喜欢它的格局,每幢楼都不通,互不干扰,朝阳这幢,楼上卧室,楼下客厅,对面楼上为简易客房,另一面当健身和娱乐房,小洁,你觉得呢?”
“嗯,就按你说的。”小洁有些不适应,把宅子跟自己联系不起来。
“让他们多来些人,装实木地板的同时,粉刷另外的房间,不动主体和砖瓦,两天应该能干完。”他指大铁门,“门改成‘藏堡’那样的?”
“有空时再改,地板装完,后天能进家具。”鸿滨在原地转一圈,“想象这里将变成名副其实的‘藏堡’,都不想走了!”
“那就不走,人多才有气氛。”小洁觉得她真要走了,心里会空荡荡的。
这时,杨吉川出屋:“朋友姓曹,马上过来,谈完,今天就能动工。”
“好的,狗呢?”何青屏指狗棚。
杨吉川长叹一口气:“这次我爸下决心搬走,也跟狗有关,是条狼狗,是我从朋友家抱回来的,养了八年。”走近狗棚,“前几个月的一天晚上,有两个人从这平房顶上爬进来,狗晚上不拴,听见异响,对着房顶叫得特别厉害,吵醒老人,那两人有备而来,随身带着一根钢钎和一把尖刀,可能想先解决狗,老人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入室抢劫,后来呢?”鸿滨听得耸然动容。
“听爸妈讲,两人分两个位置往下跳,狗扑上去咬住拿钢钎人的手腕,背上被另一个人重重的砍了一刀,还想用刀捅,狗转身跑到爸妈门前,跟他们缠斗,就是不让靠近房门,可那一刀伤得太厉害,幸好没砍在腰上,否则当场就会垮架,不到十分钟,狗已坚持不住。”杨吉川眼眶湿润。
“怎么不报警?”鸿滨追问。
“打了,正是狗用命赢得时间,拼尽最后力气咬住持刀人的手腕,至死不松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警察闻讯赶来,是从墙上翻进来的,狗已咽气,身体被另一个人用钢钎插得血肉模糊、好几个透明窟窿,那持刀的人也瘫在地上,警察只能用钢钎撬开狗的嘴,撬掉好几颗牙齿,另一个见门被阻,加上受伤,爬不上房,也现场被抓住,我爸见到门前惨景,当时差点背过气去。”杨吉川擦拭泪痕。
“狗叫什么?”何青屏见她们跟着流泪,赶忙抚摸后背。
“叫疯子,刚抱来时,见什么都咬,鞋、袜子、床单,咬坏无数,我妈气得不行,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杨吉川咳嗽两声,“你们也得养条狗,两条也不多。”
“有一条藏獒,再让它生两窝,养个三、四条,来一个班,也能咬出去,平时看着也热闹。”鸿滨终于明白养恶狗的意义。
“藏獒也是看家好手,那就没问题了,平时多留意,毕竟好车招人眼。”杨吉川指着狗棚,“后来,我爸不让别人动这条链子,也不再养狗,说别的狗不配拴这条链子。”
“你只说对一半。”身后传来老人沙哑的声音。
“爸,你都听见了?”杨吉川迎上前搀扶。
“你这么大声,又不聋。”银发老人颤巍巍地朝狗棚走,抬起青筋暴露的手,“你们记住,链子不是用来拴狗的,只是用来暂时保持狗和人的距离的,把链子当枷锁,表明不爱它,那它也不会爱你,更不会为你拼命,我们家的疯子,比许多人都正常!”
“大爷,您说的,我们记下了,看得出,您特别爱狗。”何青屏忙回答。
“自从有了这个院子,我家一共养过两只狗,第一条是老死的,尽职尽责十一年,不知道吓走多少歹人,疯子,又尽忠八年,好狗不在多,一条足够,会感觉到主人的信任和尊重,人多要分心,狗多存不公。”老人到他们跟前,“年轻人,我有个愿望,能看看你的狗吗?”
“我爸爱狗如命,别介意。”杨吉川纳闷爸爸的要求。
“我也喜欢狗,不存在介意。”何青屏对老人说,“特别乐意为您抱它下来,今天开始,它就住这边了。”
“还要抱的小狗?”杨吉川问。
“算半大,铁梯太陡,每次带它出门,都是我抱它下三楼。”何青屏说。
“半大有多大?”老人问。
“七个半月,六十二斤。”何青屏昨天刚称过汉堡。
“明白了,那你也是爱狗之人。”老人指大门。
“那您等一会儿,我们这就去。”何青屏带着她们匆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