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索拨棍轻轻拨开草叶,一条蜷缩成团藏在石缝中的土球子蛇,闪电般袭击过来,狠狠咬在索拨棍尖端上。
大概是辨识出这不是肉体,所以它又很快松开,缩了回去。
吕律收回索拨棍看了看尖端,发现上面留下细小如针的痕迹,有着小片湿色浸染,那是土球子蛇咬过后留下的毒液。
土球子蛇凶猛,几乎每一次试探,都会毫不客气地咬来,接连两三次以后,才游走着钻进草丛或是石缝中躲避。
地上的杂草和小灌木还没有长高,在厚厚的腐叶上,处处新绿。
其实每到一个地方,索拨棍现在的作用,更多的不再是拨弄草叶寻找棒槌,而是惊动潜藏在隐秘处的蛇类,每一次波动,棍子上铁线拴着的铜钱叮当作响。
和冬季皑皑白雪覆盖不一样,此时的干饭盆里,明显危险了很多。
之前在干饭盆看到的无底洞,没了积雪的覆盖,现在显现出来,有的直接就裸露出了洞口,还有的被干枯的树枝和枯叶遮挡。
冬季的时候,张韶峰掉过一次无底洞,那时候一帮子人就已经长记性了,现在春夏交接之际,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这让索拨棍有了另外一个作用,到处戳戳,防着这些一个不小心陷落进去就可能再也出不来的洞穴。
这事儿,几人没少叮嘱充当腰棍跟着压山的林玉龙。
吕律甚至在发现一个隐秘洞穴的时候,还特意将几人召集起来,当着他们的面拨开洞口掩藏的枯枝腐叶,洞口不大,也就瓦岗大小,朝着下边看去,深不见底,冒着一股子凉气。
他让几人拿出随身带的绳子,拴了块石头放进去,一直往下放了三十多米,依旧没到底。
这样的洞穴,人若是掉下去,叫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去见了阎王。
这也让张韶峰感叹不已,直说自己上一次掉入洞里,得亏洞不深,要是碰到这样的,活不了,真的是命大。
其他几人见状,也是不寒而栗。
而在眼下所处的这片区域,吕律怀疑自己这些人进了所谓的蛇山了。
林子茂密不说,其间还夹杂着不少奇形怪状的石砬子。
而也就是在这些石砬子缝隙或是石块中间,蛇越来越多了。
最开始遭遇蛇的,就是林玉龙,走着走着,面前的草丛一动,一条土球子蛇直接就一口咬了过来,幸好是咬在解放鞋前端的胶皮上。
这也把林玉龙狠狠吓了一跳,这些蜷缩成一团被称为土球子蛇(乌苏里蝮)的蛇类,身上的颜色本就类似土球、石块,藏得相当隐蔽,不仔细分辨的话,实在是防不胜防。
天气转暖,蛰伏了一冬的蛇类,纷纷出来活动。
但活动这么频繁的地方,还真是少见。
也正是因此,明知道这些区域危险,几人却是一点放过的想法都没有。
对于抬棒槌的人来说,蛇类活动的地方,向来是棒槌喜欢生长的地儿。
不说这样的地方,就即使在别的地儿,吕律等人的收获,也相当不错。
整个干饭盆周边,在兽皮书上都有老兆的记录,唯独在这片上百平方公里的干饭盆里,是空的。
蒋泽伟的话也应该是真的。
因为吕律等人进来,还没有刻意去寻找,就已经碰到了棒槌。
虽然最大的只是棵四品叶,其余找到三棵灯台子和两棵二甲子,收获算不上大,却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要知道,那还是在干饭盆的边缘地带,偶尔能看到人们活动痕迹的地方。
随着深入,收获就越来越让人惊喜了。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宿营地的帐篷里,已经藏了不小的一堆封包子。
不说四品叶及以下的,单是五品叶棒槌就二十三棵,六品叶也挖到了两棵,还是按照吕律的要求,探查好根须范围,然后进行挖掘,连带着原土进行打包,这些是要带回去栽的,生发出来的小小茎秆,也进行了小心的固定,生怕折了。
那些对于别人来说容易迷失方向的地形,几人却是毫不在意,范围性地打着拐子,其实是很好的探寻方式,转着圈地打拐子,一圈圈探寻,不断向外扩张。
对吕律来说,观山景啥的都没了必要,他也不好找不到那么一个高点,去好好看看水气云雾、山形地貌和植被啥的。
不管怎么说,这一百平方公里尚未开发的处女地,每一个地方,都是值得好好搜寻的。
就这么顺着打的拐子,一圈圈绕着找,在下一次接头的地儿,砍树皮挂上幌子,就能很好地把握好进出的方向和范围。
几条狗子在前面,充当着很好的探路帮手,那些出现的小动物啥的,早早被它们驱逐掉。
当然,这只是相对于吕律而言,有这样的好处,几条狗子只围在吕律身旁,其余几人,就没这么好的待遇了,他们需要走得比吕律更加小心谨慎。
和红榔头市的时段不一样,在那时候,红彤彤的参籽很是显眼,容易被看见。
而现在属于芽草市,顾名思义,发芽萌生的时段,长出来的棒槌,叶片有不少都还没有完全伸展,这就需要更仔细的辨认。
全天下来,每个人都弯着腰、低着头,碰到疑似的东西,都要左看右看,比看红榔头费劲得多得多。
每天晚上回到帐篷里,一个个都腰酸背痛,躺下就不想动。但惊人的收获,却激得几人都在不停地压榨自己的潜能。
“我艹!”
专心致志的寻找中,右侧传来张韶峰的惊呼声,他和赵永柯两人负责当边棍,当腰棍的是林玉龙和梁康波。
突然的惊叫,一下子连带着狗子也冲着那边吠叫起来。
吕律朝他那边看了一眼,见他只是有些惊恐地看着前方,人不像有事儿,于是扬起索拨棍在一旁的树干上连敲三下,让大伙停下休息,他则是快步走向显得有些惊慌的张韶峰那边。
几条狗子先一步赶了过去,紧跟着的是梁康波。
等到近前一看,两人也被吓了一跳。
一条有罐头瓶子那么粗的蟒蛇就盘绕在一旁的椴树上,伸长着脖子盯着张韶峰吐信子。
“妈的,吓我一跳,咋会有这么大的钱串子?”
张韶峰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刚刚走到这儿,索拨棍还拨弄了几下,看着地上有根木头,皮像鱼鳞似的,上边还有青苔。谁知道,一脚踩上去,忽然觉得软,紧跟着那木头一下子翻滚起来,我就感觉脚下被狠狠抽动了一下,立刻就站不住了,被闪倒在地上,这爬起来一看,竟是那么一大条钱串子。
长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钱串子,我怀疑,外边人说的那些蛇山的传闻是真的了,这东西,叫啥名啊?”
张韶峰转头看着一向博学多才的吕律。
吕律也在警惕地盯着这条从树干上探出一米多长,对着几人虎视眈眈的大蟒,太阳的照射下它身上的鳞片泛着黑光,小碗口粗的脑袋看着都相当瘆人,就连信子也不像别的蛇那样是猩红的,这条大蟒,信子呈紫黑色,随着信子的吞吐,冲着三人发出呼呼的威胁声。
在大荒里,最为常见的蛇是野鸡脖子和土球子蛇。
这两样蛇类,在这两三年的时间里,几人都见怪不怪了,见到最大的,两米左右的就已经不得了。
而眼前这条,少说有四米往上。
“我没见过,也没听说过,咋会有那么大的钱串子,如果是在南方,我不会觉得奇怪,可这是大荒的山里啊!天气寒冷,按理说也不是巨蟒出没的地方啊!”
吕律也是非常不解。
看到这边有状况,林玉龙和赵永柯也相继赶了过来,陡然看到这巨蟒的时候,也是忍不住退了几步。
“我也没见过!”梁康波也跟着说了一句。
而赵永柯看过后,却是满脸疑惑地说:“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白山青蟒吧?”
白山青蟒?
几人纷纷看向赵永柯。
赵永柯示意几人退远些。
吕律也将凑到近处,试图上前去咬,却被巨蟒给一次次逼退的狗子也叫了回来。
却听赵永柯接着说道:“我也是听我阿玛说的,他自己又是听这边的满族人说的。你们知道我阿玛到过不少地方,他自己也没见过,但稀奇古怪的东西听人说了很多。
他在我十多岁的时候跟我说的,在长白山麓松花江畔,听满族人说过,这里有一种极为少见的旱地巨蟒叫白山青蟒,很多人只闻其名,不见其形,而更多的人连名字都没听过。
那满族老人告诉我阿玛,这白山青蟒,小的有碗口粗细,大的身长数丈,腰如桶粗,头如巴斗,獠牙跟把弯刀似的,大口一张,能把牛马给吞下去,小点的吞狼吞野猪,跟玩似的。”
要按照赵永柯这说法,如果这正是所谓的白山青蟒的话,这还是条小的。
打心底,吕律对赵永柯说的白山青蟒,心里边是不愿意相信的,但眼前这么大的一条蟒蛇,却像是很好的证明,再者说,莽莽大山,很多东西真的说不准。
“我阿玛说,他自己也不相信,因为在大荒里闯荡了那么多年,他也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钱串子。但后来走过几个地方,也听不少人说过白山青蟒的事儿。
有的在深山古洞,吞上一头野猪,可以数个月不动,身上都能长满青苔。
又有人说会进入松花湖,捕食大鱼,会窜到渔船上,甚至会掀翻渔船。还有木帮放排的,看到河边伸出的老树上挂着有白山青蟒,信子都能有两尺多长,说得很玄乎。
直到他在山里一个老人家里看到拿出来一截蛇蜕,他才相信有这么大的钱串子。
我也不知道我阿玛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为了吓唬我的,但现在看到这么大一条钱串子,我怎么觉得,真的很有可能。而且,这片地方,钱串子真的很多。今天我都遇到三条了……你们可得把绑腿好好打一下,千万别大意,别被咬了。”
赵永柯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更多地是在看着那条丝毫没有离开征兆的大钱串子。
出现这么个大家伙,没有人心里不发凉。
不管是听闻还是传说,眼前所见的,已经超出认知了。
“接下来咋办?绕开?”张韶峰问道。
吕律则是扫视着周边的林木山石,微微皱了下眉头,想了想说道:“不绕,咱们把它请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