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呀,我看你是宇文成都遇上李元霸了,还是力量不够大啊!”叶丛文一直在这张棋桌旁观战,笑着揶揄道:“你花招再多,也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恐怕这么下于事无补哟。”
“唉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林社长来来回回地摇头晃脑,长吁短叹,好不容易才在棋盘上落下一枚黑子。
但凡能观摩两大高手之间过招,那真是一件十分过瘾的趣事。叶丛文暗自思忖着双方棋招的用意,忽然觉得肚子有些饥饿了。他抬腕看表,眼见早已过了吃午饭时间,便离桌打手机叫了外卖。很快,邻近一家快餐店的年轻女孩送来了三份盒饭。
叶丛文好心好意,劝说毕希望和林社长两人先吃了饭再继续下棋,可这两位棋友却不把这当成一回事,仍然以全神贯注地目光在棋盘上扫视着,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肚子,各自的盒饭都搁在一旁丝毫未动。
叶丛文作为一名旁观者,自得其乐地边吃饭边观看棋局,还不时点评地说上一、两句。等他有滋有味地把那份盒饭全扒进了肚子里,刚抬头就看见毕自强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哎呀,你怎么来了?”叶丛文颇感意外,让人给毕自强送上一杯茶水,明知故问地笑道:“是来看儿子的,还是来找人下棋的?”
为了不打搅这两位对局者的凝神思考,叶丛文和毕自强另找地方,坐到远处靠墙边的一张长椅上。
“在你们这些高手面前,我是甘拜下风啊,哪儿敢找人过招呀!”毕自强冲着叶丛文抱拳拱手,自嘲地说着玩笑话,方才解释道:“我上午打希望的手机,他关机了。我猜想你们一定是在这下棋呢,就过来看看喽!”
常言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毕自强与毕希望这对父子的关系,至今仍有些隔膜,相处尴尬。自从母亲去世后,毕希望表面上虽承认了亲生父亲,但心里却始终抹不掉对他的怨恨之意,就是不肯当面叫他一声“爸爸”,而是直呼他为“老毕”。从第六中学转到龙腾武术学校后,他平时住在学校里的集体宿舍,周末便回到父亲那套空置已久的三室一厅独居,从不主动去父亲别墅里的那个家。毕自强心里也明白,儿子对自己在感情上还有一个解不开的“死结”,一时半会儿也很难让他转过弯来。为了培养与儿子之间的亲情,他经常在周末专程开车到武校去接毕希望回家。
“老毕,我正想找个机会问问你呢,你对儿子的未来是怎么打算的?”叶丛文接过毕自强递过来的一支烟,见他正望着坐在棋桌旁的儿子,深有感触地说道:“希望下围棋可是好苗子呀,很有天赋!他真是从骨子里热爱围棋。可惜的是,我早已教不了他啦。如今,他在我市根本没有对手。如果还想让他的棋艺有长足进步,看来还得靠你这个当父亲的鼎力相助呀。依我之见,你应该考虑一下,送他到北京的围棋道场去学棋。他今年才十七,明年还有成为专业棋手的最后一次机会,可别把这孩子的大好前途给耽误了。”
“叶校长,我也正想跟你说说他的事呢。”毕自强用深沉地目光望着叶丛文,心里揣着一份真挚的感激之情,亲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无动容地说道:“这些年来,是你对希望这孩子朝夕淬励,费尽心思,才把他培养成了一名业余围棋高手,同时还潜移默化地把他教导成为一个胸襟坦荡、为人正直和心地善良的人。作为他的亲生父亲,我在你面前实在是很惭愧呀!有句话放在我心里很久了,今天我得对你说:这辈子,我最应该感激的人是你呀!”
“老毕,你这么说我可是受之有愧,担当不起呀!”叶丛文对己之所为并不以为然,更关注的是毕希望的前途。于是,他趁热打铁地问道:“呵,我与希望这孩子的‘忘年交’只是一种缘分罢了。我只想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对儿子的未来到底是怎么盘算的?”
在这个问题的认识和看法上,毕自强与叶丛文是有很大分歧的。毕希望心里揣着的那份梦想,其实只有叶丛文最能读懂了。作为父亲的毕自强则不同了,如今他正在殚精竭虑地为儿子谋划着一种更为光明和远大的前程,这就是要把儿子打造成一名未来的企业家,为自己以毕生精力创办的民营企业——中天集团培养下一代接班人。
“希望从小痴迷围棋,想去继续深造,一心一意要在这方面发展,我做父亲的都看在眼里。”毕自强的心头抹不去对儿子那份愧疚,显得心事重重。他端起杯子,轻呷一口茶水,忧心忡忡地说道:“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让我怎么办呢?若从我的角度来看,围棋毕竟只是一种竞技游戏,不能把它作一个真正的事业去追求。不错,是你把他领上了围棋这条道,并塑造了他一种睿智的品格,但我现在却不得不把他从这条道上硬生生地拽走,把他领上另一条人生之路,使他以后能成为企业家。本来呢,我打算让他在武术学校里习武满三年之后,再送他到国外一流大学去深造,这样将来我就可以放心地把整个公司交给他了。唉,可是这孩子并不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呀。”
“想想也是,做父亲对儿子厚望殷殷,而做儿子的则另有爱好和梦想,各自的想法若是不能统一起来,还真是两难呀。”叶丛文显然做了一下换位思考,既站在毕希望的立场去看问题,也能接受毕自强的说法。毕竟,对方有着一个庞大的企业需要帮手和继承人呀。他不想在这对父子当中再添乱了,便有意地转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笑着问道:“老毕,你还记得读高中时,我们各自的理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