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进行尝试前,刹那还有别的事情要优先确认。
elsquanta载着这少年人打开新的跃迁之路,并通往els曾走过的其他的银河与其他的星球。
遥远过去,离开受难母星的els先遣队通过量子跃迁向宇宙进发后,并非只找到了人类。
无数的星球在与它们原始的接触中,彼此融合乃至金属化。
这些星球上并不缺乏生命的存在。
只是存在生命,并不代表具备智慧。
在人类之前,els遇到的所有物种都不具备足够等级脑量子波,更别说使用了。
这里的脑量子波只指代与发生在人类大脑中的量子效应相似的一种现象,并不意味这些生物一定具有与人类大脑的结构、地位或者功用等同或相近的脊椎动物常用思考器官。
“这个事实很有可能揭示了智慧与脑量子波的必然联系……但宇宙毕竟广大无边,单凭这些,只能大胆猜想,还无法做出定论。”
刹那仍在录音。
借由六根gn剑单元所构成的跃迁通道,他可以方便地将录音传递回家。
人类以前,els所遇到的一切原生生物都不具智慧,但像els所做的……直接融合原本的生态环境、甚至可能因此扼杀未来不同智慧生命出现的可能性,这是可以的吗?
“就好像堕胎一样,扼杀新生事物出现的可能性,这是种罪恶吗?”
他打了个不恰当的比喻后,继续叙述: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种罪恶,更不知道应不应该让els这个种群为之负责,但我知道我自己希望可以见识到更多、更不一样的生命的形式。而它们在诞生之后,也将被容纳于同一个宇宙、同一种和谐的秩序之中,或许可能还会迎来一场纷争——”
这是他作为一个少年人可以称作为叛逆的独断。
但毫无疑问的是,即便迎来斗争,他也绝不觉得他的道路会迎来一场彻底的失败——
任由你们挑战罢!
“要是因为不相信理解的可能性或者惧怕斗争,就自己违背自己的愿望、意志与道路,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说这些还太遥远了,地球上那些剧烈的纷争,我也未取得胜利,哪里有资格谈这些。”
他自哂。
目光下,被els侵占而变得灰暗的星球由于融合性的入侵逐渐亮起灿烂的银白。
但无论如何变化,也早已不能回归其原本的模样。
由els发起的宇宙规模物种入侵,于积年时光的冲流中,逐渐演变为无法逆转的定局。
由于不存在人类或人类等级以上的脑量子波生命,反而有更多顺利与els融合的物种在这些星球的大地、海洋或大气中生活。
人类所具有的强烈脑量子波传递的意志观点会误导els。相反,毫无意志的无机物或简单顺从本能的低级物种更容易撑过els的接触。
“对于这些物种,或许是幸运的。因为凭借与els的融合,直接摆脱原始又残忍的自然生存斗争,甚至依旧保留在演化中诞生智能的可能性。但我仍然……独断的、幼稚的……觉得这是有些不幸的。只是不论幸与不幸,对于我们人类而言,也都不重要了,不再是值得追究的。”
在上一世,他并未做过类似的工作,光是和els的理解就耗费了他太多的时光。
直到这世,眼界始大,感慨遂深。
在迈过的数个星球中,既有与地球历史上的恐龙、直立猿相似的生物,也有与els相似的、刚刚从气态巨行星大气诞生的细菌状生命。
“宇宙之所以那么黑暗,是否是希望每一颗星星都可以独自闪耀?……即便每颗星星上的生命必然要走出童年的温床、朝向宇宙,但els的入侵又是否是对这些生命过早的埋葬?还有我们……到底是否应该接受与els共生?”
共生的形式与利弊则早早录好,随着这份录音与其他图文资料一同去了。
千百个不同的太阳,十万个不同的月亮,广阔的坑坑洼洼的卫星表面之上,融合els进化的高达注目其下星球风暴的变幻。
“在上一世,人类是不幸的。太多人在els顺从本能的、茫然又直接的冲击下,没有任何余地,唯有选择共生一途;但这一世,我许诺是否这个共生选择永久有效、尊重个人选择,而且永不至生死相别。”
他真诚地立约。
至于他自己,则早早贯彻他的道路,作为一个人类选择与els再度共生。
在决意继续作为一个人生活的同时,他也同时决意用他的选择免去els与其他物种无法相互理解的冲突,并愿意成为各个智慧物种间沟通的桥梁。
地球上,冬尽时分,正当春暖花开时节。
诚英市也迎来阿扎迪斯坦王女、玛丽娜·伊士麦今年的首次访问。
这位登临阿扎迪斯坦权力极点的女性关切的事情很多,有教育与民生,有战争与和平,有工农业的发展,有经济与科技,有许许多多足以称得上宏大的事情,但也有一些只属于她一个人自私的、微不足道的小事。
“诚英市的环境倒越来越好。”
席琳张望着说。
玛丽娜略作思索便应道:
“环境美好可不是为了其他一切,单单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生活罢了。我们既然有这个力量做,就应该做,并且做好,不是吗?”
席琳表赞同地点点头。
“大约如此。”
雁齿桥红,裙腰草绿,穿过林下小路,便是钢筋林立,地上地下深深室。两人在少许几个亦为raiser成员的阿扎迪斯坦女军官的护卫下,向特别太空联络厅走去。
突然声动,一词“haro”!
可爱的圆球机器人从空中急急而飞,猛地撞进玛丽娜的怀里,引起她的一声诧呼。
天之蓝在雪之白,还有熟悉的条纹状,无不昭示其主人的名讳。
“刹那·f·清英……?他没回来,你却先回了地球么?”
想着想着,就把心中想说的话说出了声,她自己却一下子出神到天外。脸上不由自主的小小梨涡,作成她甜蜜又自然的笑。
哈罗在她的怀里又是打滚卖萌、又是尖鸣说话,突然打开内壳,漏出里面的一块金属光泽的结晶碎片,顺着玛丽娜的衣襟碌碌而滚,直到玛丽娜的手心,被这少女着急地握住,免得它飞出去。
然后她才定睛观察起来。
这小小的金属似的亮银色碎片却剔透明亮,在光下仿佛有巨大的红斑似的风暴在翻腾。
这是刹那当初感知到els后,els化时排出的金属物质结晶碎片之一。
没有什么神秘与特殊的地方,利用特别的科技手段蚀刻了一段木星大红斑的近景,就像是旅游时在路边买的小纪念品。
玛丽娜却珍重地将其收好了。
“这就是对约定的履行吗?”
不过我想要的是你亲自给我讲木星的壮丽与大红斑的威严啊!
她想,又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
她这一走神,可就让哈罗挣脱她的怀抱而出。这机器人蹦蹦跳跳,又是滑翔又是飞越地到了另一人的脚下
有着如同深林不见阳光的墨绿色的头发,那包子头的少女歪头捡起同样的金属般的结晶碎片,对着玛丽娜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那高大的青年、红龙仍然充当王留美的护卫,站在她的身后。
这行人的目的也是特别太空联络厅。
春风一扫千山雪,正是一年好时节。
远远地,可以看到不少人都在向特别太空联络厅走去。相比起天人内部克莉丝汀和菲露特的密友交流;暗地以天人支流自称的raiser中,关心刹那的人更多。
有的还是十岁刚出头的孩子,有的则已是独挡一面的青年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包括刹那的父母在内,都是伙伴。
在这里,她们也不是什么王女或者名门,只是平平常常的志同道合者。
“说起来,阿扎迪斯坦王女殿下,是什么时候与刹那相识的?”
王留美的目光停在草间、叶间,故作不在意地问。
“你是在说索兰·伊布拉西姆吗?”
玛丽娜正步向前,脸带微笑。
“我与索兰的相识并不很早,只在阿扎迪斯坦与库尔吉斯大战爆发前。”
“这样,那说起来,还比我晚一些……刹那真是个古怪又笨拙的人,是吗?”
王留美对当初事件并非一无所知,对刹那的真名亦有所了解,立刻联系起来,有所猜想。
玛丽娜掩嘴而笑道:
“是的,是的,奇怪、奇妙、古怪、笨拙、还有些闷!”
直到这时,这少女突然话锋一转,巧笑燕语云:
“你说,王女殿下,假如你喜欢上的一个人,这个人在与你相遇之前,要是没有任何过去该多好?而在与你相知之后,就从不与你分离……又该多好?”
席琳听着,走到另一侧,想离她们远些。
也不知怎的,玛丽娜的笑容突然缓和起来,好似见不到了,却如黎明前的苍茫的原野般沉静,反而更美。
“可没有这个过去的话,你还会喜欢他么?何况一直相处的话,难道就真的不会厌倦吗?假如确实有个我喜欢的人,我想他的过去就会是我的过去,而他的冒险就会是我的冒险,仔细思索就会发现,这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原本我只有一份被塑造为一个第一公主的人生,但如果有那么一个喜欢的人,我就有了两份绝不相同的美好人生。”
一时风起,带叶纷飞,过眼风停,落木萧萧。
这个未熟的少女探究似的瞥了那自在的王女一眼,很快又了无痕迹地投向不远处聚集的人们,还发现一个背着自己的包,急匆匆赶来的薄红色的少女。
“玛丽娜王女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我不是那么一个很好很好的人。有时候,我会突然想倘若我是个男孩该多好,就好比王女你假如不是阿扎迪斯坦第一公主,而是个阿扎迪斯坦第一王子……是否就可以更为主动地、更为积极地追寻一切?譬如说变革,譬如说爱人!如果确实有那么一个值得追求的新世界,或是一个喜欢的人……”王留美说着就笑出来,接着摆摆手说,“现在就谈什么喜欢和变革,是不是太怪了。唉,不谈了,不谈了,要到了。”
宽敞的厅内坐满了人,格外拥挤且喧哗。
王留美和玛丽娜都坐在角落处,红龙则站在她们的身后。
“大小姐,这样好么?”
“挺好的。”
王留美轻饮一口水,毫不在意的样子。
那少年人的声音响起来的瞬间,一切吵闹消失不见,雅雀无声。
“好久不见了,大家。”
那是提耶利亚给刹那出发前录的音频。
在短短的时间里,这少年人一口气报出了近两百个名字,关于对他们每个人各自问好,未来与展望,或者调侃似的俏皮话。
所有同伴的爱好、近况、展望、以及这些是否愿意被提及,或者不愿意被提及,只要是他们告诉他的、或他们蓄意让他知道的,他都深深地记在心里,从不轻易忘记。
直到因时间关系被匆匆叫停(明显是提耶利亚喊出来的),刹那才强行扼住自己说到一半的话,匆匆作个结语。王留美甚至可以望见远处那个超兵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没准正在埋怨提耶利亚的打断咧。
不少人没被提到,但也并不失望或愤怒,反倒互相开起了玩笑。
——不过这家伙果然没有管理的才能。
被提到的王留美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满意地想。
音频中刹那说罢,后面是陆陆续续的伽利略号上其他人们思念的话语。
与前往对话的刹那不同,在相关设备建设完成的当下,伽利略号已经可以达成和地球比较便捷的通讯(限于光速,必然有一个小时以上的延迟),于是大多人就选择和刹那的信件一起做个大合集发回地面。
而地面上,就演变成一种神秘的仪式般的聚会。
“并不差。”
“那么他又在哪里冒险,又在哪里斗争?”
这时的天外,伽利略号上还在处理刹那这一个月内在星际旅行中发回的新信件。
这代的天人们(raiser也被认为和公布为天人的支流)大多就在这里聆听。
“与els的共生的人会带来身体机能与脑量子波能力上的飞跃,不与els共生的人便会落后……即便免去了生死间的被迫……”
在上一世,由于刹那还未回归以及研究尚且不如这一世(基于两辈子底子与量子思考能力下的)透彻,所以共生这个选项很少出现,共生的人也不多。
而等到刹那回归后,第二次对话发生,出现了时光倒流的奇景,因此人类还未迎来相关抉择。
提耶利亚站在墙边,垂头冷静分析:
“但说到底,当这样一个蕴有巨大利益的选择出现时,对我们、对人类而言,就不再存在任何其他选项。难道有人可以忍受自己落后于其他所有人、好比猿猴落后于人类,就来拒绝共生的道路吗……?因此,刹那的许诺到底只是种虚假的、甚至是虚伪的温情罢了,他应该是明知这点的。”
“可这已经与刹那无关。这个选项由于els的客观存在,不论如何,必然出现,甚至可以会以更糟糕的方式。刹那给了人类更多的选择,我觉得这已经够了。”思考数日的尼尔开口,“要么就是与els发生战争,从而彻底拒绝els。可els这样的外星生物遍布多个银河、无数星系……连太阳系都走不出的人类来进行一场与els星际战争。这是不可能做到的吧?”
事实上是做得到的。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一个人。
提耶利亚想。
如果说上一世的全装00q在足够支援下仅仅只能完成els先遣队的歼灭工作(由于els的作战效率和对木星的率先抢占,人类不太可能会有更多时间建造复数00q并培养足够多优秀的纯种变革者驾驶员),那么这一世的刹那无疑具有对抗全体els的能力。
但新的问题就从中出现了。
以这样的方式践踏一个人的自由、梦想与道路,是可以的吗?
当个体不是被践踏的一方时,不少人会自然地答道:这当然是可以的,少数应该服从多数,何况你只是一个人,而我们是全人类。尤其地、你不是正要为了人类的幸福而奋斗吗?
提耶利亚不知道这可不可以,但他知道如果真的面临相关境况,那个人绝不会屈服,并会从中找出别种的道路来。
莫雷诺医生倒是摇摇头,提出其他的见解:
“其实当这么一种前进的可能被揭露后,即使我们打败了els,也大几率会选择培育、研究并共生els来提高自己的能力、也就是自己进化自己?刹那所做的仅是跳过战争以及失败的风险,却达成相似的结果……当然如果是通过战争的征服与研究,便是自己‘主动’的控制……更多人会觉得这样更从容自主吧?”
这种从容大多是种幻觉,譬如曾经某几个世纪发生的工业(或核)污染,莫雷诺本人也是食其苦果者,所以体会更深。
莫雷诺所说的话忽略掉个人感情的部分,单纯作为一个观点的提出,极具价值。
一边的皇倒是越听越糊涂,打断道:
“你们在做什么未来接触发展的推演啊?这可不是现在该做的,过几日等须臾整理完毕资料后,再慢慢查阅并讨论吧。”
许多人点点头,表示赞同。在还未吃透els相关知识时,他们不准备武断地发表他们的意见。
接着,皇的目光移向提耶利亚。
“说起来,提耶利亚今天的心情不是很好……?”
面对关系极好的人发回的信息,非常冷酷而直接地吐出虚假、虚伪的温情这样的词汇。
谁知提耶利亚沉默许久,好像在沉思如何回答这个好奇的问。
只在一个瞬间,积雪融化似的,他露出罕见的笑颜,不再犹豫地回应:
“因为刹那他,就是这样的人。”
不需要任何的掩饰与伪装,只要单纯地、甚至是粗糙地直接把自己最真实的心情、意见与思考传递给他就好;他也绝不会因这种真实的心情、意见与思考的传递得意、骄傲、痛苦、愤怒或者反目成仇,反倒会仔细地思索、考虑、感谢,甚至开怀而笑,为你的传递而感到快乐。
但这样的一个人对待他人时,却又变得“圆滑”起来,总是要求自己充分考虑他人的心情,总是努力地斟酌自己的话语与行动来达成更好的结果。
因此比漫画里的人更可爱,他想,而他愿意做那么一个真切的陪伴他的人。
“不过我确实做得不好、不好。”
这位雌雄莫辨的丽人摇摇头,笑着离开了。
“……?”
面对提耶利亚的话语与举动,不少人表示不明就里。
音频中,刹那已说到更专业的地方去了。从这里开始,非专业者大多离去,剩下的大多是伽利略号上的理论工作研究者。
“拓扑缺陷的诞生与脑量子波的活跃有关——可以猜想,脑量子波的活跃会促进拓扑缺陷诞生的概率。在观测大量星球以及els给出的纪录后,我发现缺少智能生命体的、但条件适合的巨行星或者恒星其拓扑缺陷诞生的概率仍然很低。”
像木星或els母星这样条件适合、又有智能生命居住在同一个恒星系内的巨行星更是天文概率下的奇迹,从而变成一个拓扑缺陷高产星。
从这点看,失去母星、需要补充宇宙之卵粒子(来适应规模增大的种群)的els找到木星,而这个木星所在的恒星系里又有高等脑量子波的人类,不是个单纯的巧合。
在与刹那对话时发生的脑量子波爆发中,它们收集了不少宇宙之卵粒子为己用,纷纷按照它们特有的处理方式排列在母星的赤道线上。
gn炉、尤其是多炉联动系统对宇宙之卵的处理方式无法简单地在els上复现,会被歪曲成其他等效或较弱的处理。
不过单纯出力相加的联动在理论计算中,也已足够。
等到刹那再度回到els母星时,这部分工程已经完成。
于是这大胆的少年人再度看向中心的致密天体。
世界上致密天体的种类很少,最为人知的乃是白矮星以及中子星。
els所在星系的这颗致密天体就是中子星,不过比一般的中子星还要再特殊一点,应该被适当地称为脉冲星。
所谓的脉冲星就是高速旋转的中子星。
它的两个磁极会在自转中不停发射出强力的恒久电磁辐射,由于磁极和两极并不统一,就像是画圆一样,周期性被地球接收,以至于像是断断续续的脉冲信号。
另一方面在它的引力强度下,光也要呈现抛物线来逃脱。
于是从刹那所在的els母星观察,这颗将死的星星呈现出两极光柱、或者如漏斗般的视觉效果来
“利用gn粒子反引力效应重燃脉冲星。”
这份不会被传回去。
“在理论上应是可以的。既有利益上的需求,也出于我自己的少年心性的冲动……”
他笑道。
就此,无量金属之所成,俨然如究极之堡垒。
亮银色的行星,在刹那的意志下,于elsquanta一体,集合全部的力量,发起对这宇宙最狂妄的挑战——
目标为中子星,毁灭els家园的宇宙自然现象发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