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瑶不顾丑婆婆的阻止来到薛府,她站在薛府门外,看着匾额上耀眼的马府。是她记错位置了吗?一样的大门,一样的石狮子,这个位置刻在她的记忆中,她怎么可能记错?
一种不好的感觉从心底蔓延至四肢,她木然的走至门口,握住那冰冷的门环敲门。是一个陌生的小哥开的门。
“你找谁?”小哥探着脑袋问。
小瑶问:“请问这里是薛府吗?”
“你不认字吗?”小哥指了指匾额,“这里是马府。”
看到小瑶呆愣的样子,小哥不耐烦的想关门,小瑶抢先一步挡住他,“这里明明是薛府,什么时候变成马府了?”
小哥反应过来,解释说:“这里以前是薛府,前几天被我家老爷买了下来,我家老爷姓马,这里当然变成马府了。”
“那薛府的人呢?”
“搬走了吧。”
“搬哪去了?”
“我怎么知道。”小哥不耐烦的关上门。
小瑶呆呆愣愣的站在大门外,她不相信他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走了,她跑到别院,别院里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很显然别院也易主了,小瑶问邻里四周,他为他们做那么多事,他们一定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是所问及的人除了叹息与赞扬,对他的踪迹一无所知,因为他是悄悄离开的,当薛府的匾额变成马府时,他们才知道,这个给予他们无限帮助的人离开了。他走的那么彻底,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小瑶更加确定薛宇凡是被迫离开的,可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离开的那么决绝。她一定要亲口听他说出原因,她要知道自己的真心有没有托付错人!只是,她要到哪里去找他呢?
小瑶目光呆滞的坐在化蝶泉边的古树下,这里有那么多美好的记忆,景依旧,可人却不在!
海棠缓缓走到她身边。
“薛宇凡离开了。”
“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海棠在她身边坐下,绿草茵茵,蝴蝶泉的泉水平静的像一面镜子,蓝天白云倒影在水中,颜色如水墨画一般浓郁!大自然的景色永远是赏心悦目的。
“他离开的时候有来向我辞行,可他并没说他去了哪里。”海棠如实回答。
“他向你辞行,却没告诉你他去了哪里?”小瑶不信,“薛夫人的身体还需要青灵和紫灵调理,他不可能不告诉你他的去处。海棠,如果你知道他去了哪里,求你告诉我,我只想听他亲口说出离开的原因,我想知道他是不是被迫的?如果,如果真如他所说,如果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会尊重他的选择。”
海棠说:“他既然选择了离开,肯定是思量过后的决定,既然你都决定尊重他的选择了,为什么还要去找他?他不是一个草率的人,也不会做出草率的决定。亲口听他说出原因又能改变什么,只会让彼此都痛苦。”
“就是因为他不是草率的人,我才更要听他亲口说出原因。”小瑶很坚定的说,“我一定要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他改变自己的心意。”
“你比钰趾说的还要固执。” 海棠叹息。
“他走时,都和你说什么?”小瑶问。
“他只是道谢,他这次离开,好像已经找到了治疗他母亲的方法。还有一点,我想,他是放心不下你。”海棠猜测性的说。
“放心不下我!”小瑶苦笑,“放心不下还走的那么决绝。”
“也许平淡才是他想要的生活。”
“和我在一起,他就没有平淡的生活了吗?”
“你的特异与经历,注定你的生活不会平淡。”海棠劝解道,“你们本来就不适合,现在分开,未必不是件好事。”
“你倒是和钰趾的想法一致。”小瑶懒懒的说。
每次提到钰趾,海棠都会变得笨嘴拙舌。
“我也是向你辞行的。”海棠说。
“你们都离开!”小瑶只觉得世事变换太快,补救前,他们一群人还在一起说说笑笑,那时候她觉得,生活如此,足矣!可是现在,大家却各奔东西了。
“这个,请你转交给钰趾,不要告诉他是我送给他的。”海棠拿出一个香囊,递给小瑶。
小瑶接过,不明就里。
海棠解释说: “这里装的是我从花露中提取的精粹,又让青灵加了一些安神的药草。让钰趾挂在帐中,有安神的作用。外面的香囊是可以换掉的。”
钰趾经常被事物缠身,夜间经常睡不安稳,他疲惫的揉太阳穴时被海棠无意看到了,没想到海棠竟记在了心上。
“你那么在意他,为什么不努力争取一下,你就不怕将来后悔?你不可能再碰到第二个钰趾!”小瑶内心是希望海棠和钰趾在一起的,她一直觉得没有人比海棠更适合钰趾。
海棠笑笑,一如既往的镇静自若,“仙魔对立,我们的身份是我们永远都跨越不过的鸿沟。退一步,只不过留下些遗憾,进一步,或许就是万劫不复。”
小瑶说:“你试都没试就放弃了?万一有一座独木桥呢,走的时候可能危险重重,可走过后,就是海阔天空。”
一朵并蒂双开的野花迎风招展,花开并蒂,永结同心,可赏这朵并蒂花的两个人,感情似乎都不顺利。
海棠说:“我现在有些明白,他为你做的所有事了。他的身份,让他根本就没机会选择自己的感情,所以,他愿意用他的身份成全你的幸福。小瑶,他比你想像中的要更在乎你。”所以,她愿意成全他,她想让他幸福。
“所以,你就放弃尝试的机会,你全身而退,只是不想给她增添任何烦恼?”小瑶替她总结道。
海棠说: “我们从来都没给过对方机会,又哪里来的放弃。他的运筹帷幄,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对他倾心。我不过是众多中的一个,我的存在或者离开,都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影响。
况且,我们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需要什么,没有把握的事,我们都不会冒险尝试。”
小瑶叹息,“你们都是那么理智的人,理智到让人害怕。你们那么清醒,洞悉一切,可是,对自己的感情,却不敢去争取,去尝试,宁愿看着在意的人渐行渐远,也不愿意主动去挽留。你们错过了彼此,还能在遇到一个让自己倾心的人吗?即使你们不会孤独终老,但在你们的感情上,也会是一片空白。”
海棠轻笑,一如既往的温婉、大方。
小瑶举起香囊问:“这个香囊能用多久?”
海棠说:“这里面花露的精粹很纯净,这一袋够他用一两百年的。一两百年后,他身边应该有了为他分忧的人,那时候,他也用不着了。”
“你不找你的花骨子了?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为了它而来。”
海棠说:“不找了,如果它要归位,迟早都会回去,现在还没归位,只怕是时机未到。一切随缘吧!”
钰趾曾说过会将花骨子还她,她也曾提过,钰趾说,他现在还没有十成的把握确定,花骨子的离开对小瑶没有任何伤害。海棠理解为,小瑶在他心中无可取代,既然他在意,她愿意成全他。所以,她放弃取回花骨子。
小瑶本想用花骨子留住海棠,可她已经放弃寻找了,小瑶无奈,“我会把香囊给他的。钰趾错过你,是他终身的遗憾,你错过钰趾,只怕此生,你再也遇不到能再让你动心的人了。你考虑清楚了!”
海棠看着远方,从她确定自己的心意后她就想清楚了,她不能给他负担。
小瑶只看到海棠的笑,像海棠花一样赏心悦目,小瑶不想去猜测她的心意,因为她要去找钰趾了,现在,只有钰趾能帮她找到薛宇凡了。
小瑶起身,刚走了两步,就听海棠说:“不要伤害了你身边在乎你的人。”
小瑶微微侧头,她没思量海棠话中的意思,她只想尽快找到薛宇凡。
命运似乎是在考验钰祉,南部妖王的叛乱刚平息掉,其他妖族见状一方面相互牵制,另一方面也在暗自壮大自己氏族的力量,而此时,钰祉确认了小瑶的身份,钰祉既要不动声色的牵制妖族的势力发展,又要面对小瑶复杂的身份转变,稍有不慎,魔界内部都会发生暴乱。
钰祉思虑再三,决定削弱各族妖王的实力,统一管理魔界各族,这一大胆的想法也得到了魔君与君后的认可,只是,魔界妖王数百,在不让他们暴动的情况下削减他们的实力,是在是一个大的工程,好在,钰祉早年间就在他们内部安插了自己的势力,削减只是时间的问题。
昭阳殿中,钰趾正和他的朝臣商议如何削弱各族妖王的实力,以便他们统一管理,力量集中起来,魔界才会更强大。
钰趾端坐案前,君王之气丝毫不亚于魔君,众朝臣分立两侧,倾囊献策。
正商议中,一阵吵闹声传来,钰趾不悦的皱起眉头,小谨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钰趾在处理政事时,最忌讳有人打扰,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小谨恨不得现在就将其就地正法。
小谨快步走到门口,大声斥问:“哪个奴才这么放肆?不知道太子殿下在商议朝事吗?”
小瑶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他面前,小谨一口血压在喉间,这位姑奶奶他也得罪不起的。
小瑶越过小谨走到大厅,魔界的人几乎都知道钰趾最护小瑶,众人看到小瑶不禁躬身行礼。
通报的婢女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小瑶姑娘有急事求见,奴婢实在拦不住,请太子殿下降罪。”
钰趾生气的看着小瑶,对众人说:“今日的事,择日再议,你们一定仔细商榷,务必要确保万无一失。”
“是。”
“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躬身告退,走至小瑶身边时,更加恭敬了几分,小瑶一一回礼。
“看来丑婆婆对你是疏于管教,以至于你现在敢这么的放肆。”钰祉冷冷的说。
“与其说是婆婆疏于管教,不如说是你的过分纵容。”小瑶抬着头看着钰祉。
钰祉冷着脸,说:“看来是我的错了,以后是该让丑婆婆严加管教了。”
小瑶并不理会他的生气,跑到他身边,着急的说:“薛宇凡走了,帮我找到他。”
小谨对着房内的侍从使了一个眼色,众人悄悄离开,房间内只剩下钰祉和小瑶。
钰祉说:“他没告诉你就离开,显然是想躲着你,你还找他干什么?”
小瑶解释说:“他不是想躲着我,他是被迫离开的,我要知道他为什么离开。”
钰祉不悦的站起,“离开就是离开,知道原因又能改变什么?你找到他有怎样,他想离开你,有无数了个理由!小瑶,魔界的男人任你挑,何苦念着一个凡人。”
“魔界的男人我不要,我只要他。”
“可他不要你了。”
“他没有不要我!”这句话戳中了小瑶的痛点,她真心的付出,却换来别人的抛弃。
小瑶倔强的不让眼泪流出,“就算他不要我了,我也要知道原因,我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骗我。”
自相识以来,小瑶就像一个开心果,神经大条时带着几分狡黠,机灵时又有着几分邪佞,偶尔倔强起来,他也无奈,但不管遇到什么事,她总有自己的调节办法,和她在一起,他总能感觉到快乐。在他的印象里,小瑶几乎从未哭过,可为了薛宇凡,她哭了,哭的那么痛心,那么无助。
“可他离开了,那就说明你在他心中不是最重要的。被迫的也好,是别的原因也好,如果他真的在意你,有什么问题是你们不能共同面对的。”对于小瑶的执着,钰祉也有点生气了。
“可我就是要找到他,我要他亲口告诉我原因。”小瑶拉住钰祉的胳膊,乞求道:“钰祉,现在能帮我的只有你了,帮我找到他好吗,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我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我不想这样。”
看到她哭泣的样子,钰祉有些烦躁,“他到底有哪里好,值得你为他哭泣?你有点骨气好不好?天底下男人多的是,你为一个凡人哭的伤心欲绝,不觉得很可笑吗?真不知道,一个凡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能让你这么放不下。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不会帮你找他的。”
“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喜欢了就会放不下。我能感觉到他是爱我的,我也能感觉到他的在乎,我不相信他骗我,不听他亲口说出原因,你让我怎么死心。”小瑶来不及擦掉眼泪,她再次抓住钰祉的胳膊,说:“帮我找到他,我一定要找到他,要不然,我会崩溃的,这样煎熬着,我会活不下去的。”
钰祉抬头,看到丑婆婆离开的身影,她的背似乎更陀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到门口的,但小瑶讲的话她肯定是都听到了,没有人比她更在意小瑶。可小瑶的心里,却被一个凡人装的满满的。
“够了。”钰祉彻底火了,这是他第一次冲小瑶发火。
他抓住小瑶的胳膊,很生气的说:“你想知道他离开的原因,我告诉你,他离开是因为他活不久了,他的寿命将至。还有,你以为你们在海边遇险是巧合,是丑婆婆和蓝雅子一手策划的。他们知道薛宇凡寿命将至,他们还知道你们在一起,薛宇凡死的会更快,如果你肯听劝,如果你不那么倔强,会是现在的局面吗?”
钰祉的话像一道晴天霹雳,小瑶忘记了哭泣,“你说什么?什么叫他的寿命将至?什么叫婆婆一手策划?”
既然已经说出来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钰祉说:“你和薛夫人渊缘颇深,现在想来,丑婆婆当初反对你们在一起,并不只是因为薛宇凡是凡人。她应该早就知道,你们在一起,对薛宇凡的生命是有威胁的。可你并不听劝,一味的要和薛宇凡在一起,既然你不肯离开,她只能让薛宇凡主动退出,才有了后来你们在海边遇险这件事。
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奇耻大辱。偏偏他又在此时得知自己命不久矣,相对几十年后他的离去,他觉得现在他的离开,你的痛苦会少一点。
所以,他才选择不留一丝踪迹的离开。
不管是丑婆婆还是薛宇凡,他们所做的决定或许有些偏激,可这些决定都是他们衡量过的,对你造成的伤害也是最小的。
你不要怪他们,他们都是为了你。”
小瑶眼珠乱转,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嘴巴半张半合,似乎有话要说,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钰祉担心的看着她,他宁愿小瑶哭出来,也不愿意她这样强忍着。
就在钰祉思量着如何劝解她时,小瑶突然笑了,笑得心肝俱裂。
“小瑶。”钰祉不禁担心了。
小瑶笑了一阵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她用力的皱着眉头,逼着眼泪回去。
钰祉按耐不住了,“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如果想哭就哭出来,你这样逼自己,算什么。”
小瑶眼神黯淡的看着地面,“他们都是为了我,他们为我做的决定,有征求过我的意见吗?”
钰祉无言以对,如果是别人为她做的决定,她可以反驳,可以斥责,可以恨,面对亲人以爱的名义做出的决定,她无力反驳,甚至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同时,他又能理解小瑶的难过,太子的身份为他做了更多的决定,虽然他不愿有时候也不想,可他却无力说不。
他走到小瑶身边,将小瑶搂在怀里,“人活在世上,总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既然我们做不了决定,也改变不了亲人的决定,就接受吧,至少,他们快乐了。”
钰祉的话说到了她的痛处,小瑶再也强撑不住,瘫倒在钰祉的怀里,倔强的她终究没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她就像个小孩一样,嚎啕大哭起来,也只有在钰祉身边,她才能这么放肆的宣泄自己的感情。
钰祉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像父亲安慰受惊的女儿一般,“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哭过了,就要好好生活了,不要让爱我们的人因我们而痛苦。”
两个同样倔强的人,又有着同样的感触,也许就是因为这份感触,他们才能惺惺相惜,又因为惺惺相惜,他们彼此有了个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