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山一声招呼都没有,起身匆匆地向外走。
王六山的到来,引起了李希望的沉思,一个让婀娜的身姿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对于那本让他好奇且没看完的账本,被抛在后脑勺。
快到中午时分,神情疲倦的胡子林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厚重的蓝色文件包。他对于长久等候的李希望颇感惊讶:“怎么,你还没回去?”话刚一出话,他不好意思先笑了起来。
他在墙角的立柜里翻找了一会儿,又拉开几个抽屉,一副寻找未果焦急样。
“是不是找这本?”李希望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早上大概浏览又未曾明白的帐本问。
胡子林看到帐本的那一刹那,脸上的神情阴了一下,问:“怎么在你那?”
“不知道。”
“你看过?”
李希望摇摇头。
胡子林没有多问,把账本往公文包一塞,再一次的打开立柜,从里面拿出三条红袖章,还有一根点锈迹斑驳的锁呐一起塞给李希望,没有解释,便又匆匆地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停住脚说:“有人在下面等我。”
等了一上午,就这两样东西,已经让李希望有了一种兴奋。拿着红袖章,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不明白红袖章上的字母L是什么意思,琢磨来琢磨去,始终想不出所以然来。但这并不影响李希望对它的喜爱。
对于拼音,李希望是一窍不通,红袖章上的L其实就是“粮”字的大写字母,但李希望想了千遍万遍,就是想不到拼音这一块。
李希望站在龙眼树的一个高出地面有二十厘米的土墩上,罗牛军,罗牛山站在中间,李汉三和罗牛伍分别在左右两边。
那一晚大雨过后,天空好像意犹未尽似的,一天半后,便淅沥淅沥地下起了小雨。
“该死的天气。”罗牛山抬起头骂了一句。
李希望左手拿喇叭,右手捏唢呐,他把唢呐含在嘴里,两个脸颊像个吹满气的气球突起来,一阵嘹亮的唢呐声在寂静的田园村响了起来。
接着,唢呐换成了喇叭:“各位父老,乡亲们,我们要有为国家作贡献的信念,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忘了国家,没有国家这个大家,就没有咱们小家的温馨,国亡,家就亡……”
每说一小段,并排站着的罗家三兄弟和李汉三都会不约而同的高举握紧拳头的右手,喊上:“***万岁”。
年关将近,村民们忙完农活,总爱赶往县城,从中淘点年货过年。今年的年味跟往年的年味比起来,不够浓烈,很多村民都是赶着看热闹,买年货都是掂量再三。
李风华在中学运动会中脱颖而出,获得了全省长跑冠军,他今天从省城回来,中午时分到达田园村。
张兰停,还有挺着大肚子的李红波穿着整齐的衣服走到村口去迎接,经过龙眼树下时,看到李希望陈辞激昂地鼓动着。
她们在家里对李希望这种行为很是反对,但此时经过时,一直均衡的脚步慢了下来。特别是李红波,挺着大肚子,脸上荡漾着某种说不出的骄傲。
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停了下来,从车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位是李风华,一位是李风华的校长。
也就是李风华被李山海揍得失去参加全县中学运动会时,校长特意跑到家里,训了李山海一遍,并流露出想收养李风华为义子。的确,李风华后来如日中天的事业,离不开这位收他为义子的校长。
两年不见,李风华的个子长高了,身上的肌肉变得结实,从娘胎里就长在鼻子的黑痣把半只鼻子遮挡住,像只花猪的鼻子,半黑半白。
李风华一看到李希望一边吹唢呐,一边潇洒地演说着,把一个蓝色的布包往张兰停的怀里一塞,与送他回来的校长招了招手,便跑到了李希望的旁边看热闹。
三天来,李希望除了吃饭外,几乎都是手拿喇叭和唢呐,戴在他手臂上的红袖章也由原来鲜红的颜色变成了黑红一片,时刻跟在他身边的罗家三兄弟和李汉三,就像四只忠实的小猪,李希望每高喊一句:“交公购粮人人有责。”他们就高喊一声:“***万岁。”
雨停了,气温骤然下降,下降到了5摄氏度,这样的低温度在海南来说,头一次,日志记载着:“海南最低温度14——7摄氏度,且只是两天左右就开始回升。
那一年,连续一个星期5摄氏度,小孩子拉出的尿一出裤档就像刚煮的开水一样,散发出浓浓的白烟,把地上的泥土烧得哧哧地响,家家户户关紧门,整个村子除了以李希望带头的那一伙人外,几乎觅不到别的身影。
李希望为了能戴上红袖章,不穿厚棉衣,只穿了一件结婚时的白衬衫,外套一件李红波亲手织的天蓝色的毛线衣,站在如尖刀似的寒风中陈辞激昂地说着。
罗家三兄弟和李汉三为了显示男子汉的风度,同样只穿一件长袖衣服,这还不够,干脆把衣袖卷起来,露出生一个个比拇指还大的冻疮手臂。
他们一行五人,像着魔似的。他们不仅在龙眼树下宣传,还走到村里每一条的乡路上宣传。罗家三兄弟和李汉三排在李希望的后面,他们学着军人走正步的样子,整齐排列,脚步一致。
罗牛军这个走外八字路,有几次,强硬抬起腿,踢到了走路一高一低的罗牛伍。
李汉三则流着两行青青地鼻涕,为了保持脑袋不歪,得用力甩两只手臂,他一甩还真有用处,每次鼻涕快到嘴巴之处时,他的手臂总是很合时宜的在一甩时把挂在鼻中上的青鼻涕甩掉。
站在他身旁的罗牛山不得不有意与其拉开大约有一辆四轮牛车宽的距离。
李风华则像看热闹的小屁孩,无论他们去哪,都跟去哪。有几次,李风华想加入其中,李山海一听,没有像以前那样脱下拖鞋就打,而是双眼一瞪,扬起巴掌,大大咧咧地骂道:“在路上叫,只有牛才会这样。”
有了李山海的威吓,李风华心里再怎么羡慕,也只得悻悻然地离开。
嘀嘀……他们一行人雄纠纠,气昂昂地朝学校门口的方向走去,第三声的嘀声还没发出来,率先走在前头的李希望砰地一声栽倒在地上。
时刻拿在他手上的唢呐和喇叭也随之从他的手里飞出两米开外。
“娘娘……”一直心里无比羡慕的李风华还没跑进家里,便大声地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