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突——”五辆车从县城的方向浩浩荡荡驶来,前面四辆是拖拉机,后面一辆是经过改装的农用车。大老远嗅到一阵阵骚味,那是牛身上散发出特有的气味。
李三勇早早就候在龙眼树下,随着车辆越来越靠近,浓浓地腥臭味直钻入他的鼻孔,他等的就是这样的时候。五辆车井然有序地停了下来。
罗牛山从第一辆牛车的后备厢里钻了出来,也就是说在这一个星期回来的路程里,他与这些牛同吃穿,同睡觉的,共呼吸。
他的下身只穿一件短裤,上身光着膀子,神情虽然有点疲倦,但疲倦里掩饰不住心里的兴奋,特别是一看到了李三勇,兴奋点达到了高涨。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起来,李三勇闻不得他身上的牛骚味,捂着鼻子说:“辛苦了,快回家洗洗。”
“希望去哪了?”就在李三勇纳闷的时候。
李希望满脸疲倦,头发篷松,全身邋遢地从最后那辆农用车的副驾驶上钻了出来,还没走上两步,一头咚地栽倒在地上,两眼翻白,失去知觉。
“快,扶到村委会里,给他喝碗糖水。”
罗牛军和罗牛伍左右两边架着全身软绵绵的李希望走向村委会。
每辆车装着十头牛,每三头牛同时拴在车架子的一根铁柱子上面。
“牛伍,你上去,把牛牵下来。”罗牛伍早就跃跃欲试,李三勇的话音还没落地,咣当,车门被他拉开,他猫着腰,一个跳跃式,蹿上了车厢,车厢里的牛骚动了起来。
“一头、两头、三头……”每一头牛从车上赶下来,李三勇都会认真地数着。不多不少,正好是五十头。在这五十头牛里,其中有二十头是母牛,十头是公牛,二十头是小牛犊。
数完后,李三勇在心里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好家伙,这可是翻了十倍。李三勇从牛群的东边走到牛群的西边,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有几次他欲伸出手摸摸牛屁股,牛对欲靠近的李三勇没露出惊恐的眼光,而是怒瞪两眼,四蹄跳跃起来,一副凶恶的样。
因为这些几乎都是在山上长大的,经历了风风雨雨,亲身经历人类的无数次驱赶和捕捉,亲自体验过人类的残忍和不折手断的暴行。所以对付人类,它们总是一副时刻准备“斗”的态度。
李三勇把这些牛对他的警惕,错误地理解成是由于陌生,始终也想不到牛对人的防备和憎恶这一方面。“一点儿都不像家养的。”他喃喃地说着。
有一头刚从车上赶下来,便四脚朝天,躺倒在地上,不稍一会儿,瞳孔放大,四脚一伸,头咚地靠在地上。一头小牛犊一下车,哞哞叫两声,身子在原地不停的打转。
“快叫李红波。”李三勇吩咐道。
李红波在村里当医生,不仅给人治病,还负责给畜生治病。生完孩子的李红波,脸上总是现出疲倦的神情,她背着药箱来到龙眼树下,轻轻地靠近小牛犊,右手摸了摸牛的耳尖,顺着耳尖一直摸完整个身子。
一直烦躁不已的小牛犊渐渐地停止了打转,也不再哞哞叫个不停。李红波把手心里的三粒扑尔敏小药丸塞到小牛犊的嘴里,半个钟头,小牛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在所有的牛当中,最显眼的也是最令人头疼的是一头西伯利亚野公牛,两个犄角像两把利剑呈一字形在头顶上,全身金黄色,毛发短短的,前峰跟一头骆驼似的高耸着,两个犄角中间长着一小撮长长的毛,像一顶帽子。
罗牛伍的手还没靠近它的绳索,这头野牛猛然晃了一下头,向罗牛伍示威。
有了第一次被牛伤害的经历,罗牛伍不敢再凭着胆子蛮横着来,他拿着一根比手腕还大的棍子,在野牛的面前恶狠狠的比划着。
野牛被赶下车,像发疯似的一样,挣脱罗牛伍手中的绳索,低着头朝有人的地方横冲直撞,吓得在场的人四处躲藏。
“哞哞——”野牛驱散所有的人后,昂起头朝天呼啸了起来,牛声响遏行云,引来了半空中飞行的鸟儿驻足观望。
高亢过后,哒哒地朝着拴有母牛的方向走,还没走上两步,低步嗅了嗅一泡尚未被泥土吸干的牛尿,昂头朝天,咧开厚厚的牛唇,露出整齐的牙齿。
它走到一头身材瘦小的母牛身边,刚把嘴巴凑到母牛屁股,母牛甩了甩牛尾巴,身子转动起来,反抗野牛的骚扰。
野牛停停,嗅嗅,十九头母牛没有一头能让它驻足下来,它低着头摇了摇,高耸的峰随之荡了荡。
李希望喝了一碗糖水,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一个人摇摇晃晃地从村委会里走出来。
李希望与李红波夫妻俩已经有半个月没有见过面,他们俩没有如年轻夫妻那样,小别胜新婚,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彼此看了一眼,又各自忙开。
“怎么不多休息?”还没等李希望回答,李三勇又补了一句:“不是只买十头牛,怎么是五十头?”
“碰上好的卖家。”李希望打了一个空嗝。
这些牛是李希望揣了五千块钱去新疆买的,原打算五千元最多能买十头牛——八头母牛,两头公牛。想不到,却一下买了五十头。
这五十头,全是两个经常穿梭于各个山涧之中,靠打点山上的稀奇动物为生的人在一次暴雨过后,在一个山洞里捕捉来的,所以价格才会这么便宜。
这五十头有普通牛,驼牛,牦牛,水牛,野牛。
有一头母牛在路上,哮喘病发作,流了许多白沫,刚赶下车,卧在地上奄奄一息,不出五分钟,没有了生命的迹象。有一头年老的公牛,也在路途中发病而死。所以五十头公牛只剩下四十八头。
最可怜的要数那十头尚在哺乳期的小牛犊,这些母牛都不是它们的亲生妈妈,一路上,它们不停地哀嚎呼唤着,被赶下车,哭哑的嗓子仍然一张一翕地哞哞地叫着。
牛棚总共有六间,为了每头牛变得不那么拥挤,李三勇又临时决定,把两间猪舍改造成牛棚。
四十六头牛分别拴进了牛棚里,唯独那头西伯利亚野牛像一位闲云野鹤地游荡在外面。
天黑了,天上的星星把天空点缀得璀璨的一片,呈半圆形的月亮镶在其中。挂在牛棚顶端上面的电灯亮了起来,照得牛棚里的牛眼睛闪闪发亮。
西伯利亚野牛一会儿晃到牛棚的后墙根,从屋顶的几个空洞里贼头贼脑地探望牛棚里母牛的一举一动,一会儿又晃到了最南端也是离人群最远的牛棚,站着凝听棚里吵吵嚷嚷着要找母亲的小牛犊。
“放火。”李三勇根据以往的经验,作出这个决定,他这个的决定是错误的,西伯利亚野牛不是一头家养的牛。
罗牛山从家里搬来三捆稻桔杆,分别绑成七小把,每个人拿着一小把,悄悄地从四面八方把西伯利亚野牛团团围住。
李三勇作了一个手势,握在每个人手中的火把砰地如蔓延之火似的点亮起来,一直闲逛的西伯利亚野牛见到这么多人拿着火把围攻它,低着头,朝李三勇站的方向冲过去,头上如利剑的犄角呼呼响着。
李三勇一个急闪,摔进了预备用来装牛粪的大坑里。虽然躲过一劫,但腰给闪,卧床半个月,从此落下病根子,走路时身子在左边,腰在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