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扯得有点远了,回到田园村的牛舍。
每个桶里的油漆都是不一样,白的,黑的,灰的,褐色的,棕色的。
罗牛山往地上排列着五个蓝色,大小一样,形状相同的塑料瓢。
罗牛伍用一把拧螺丝刀把封得严严实实的油漆罐撬开,砰的一声,油漆罐盖子开了,一股刺鼻的油漆味扑入鼻子里。
“这么有名的油漆都这么臭。”罗牛山捂住鼻子,从嘴里挤出变了调的声音说。
李希望从牛舍里牵出经过用刷子洗得毛发干净的其中一头公牛出来。公牛轻轻地摇了摇头,嘴巴里呼哧地发出长长地声音,长长地声音伴随着牛的臭味。
这样的臭味张对于浓烈刺鼻的伪冒油漆来说,不值一提。
灯光下的牛眼睛圆得发亮,晶莹剔透,无瑕的黑眼珠子里倒映着李希望长长的身影。
《红梦楼》写林黛玉的眼睛最漂亮:两弯似蹙非蹙柳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如果把林黛玉的眼睛和牛的眼睛比起来,牛的眼睛漂亮。可能很多听了,会觉得说这句话的人肯定是土鳖。怎可拿深入人心的林黛玉的美跟一头畜生作比较,且还不如一头畜生地美,有点怡笑大方,天方夜谭。
牛的眼睛够大,够晶莹,够透明,没有任何的杂念;而人的眼睛无论怎么漂亮,终究渗透了很多念头在里面。
这样的念头不全是邪恶,也不全是善良。有悲哀,有高兴,有疲倦,有神采,有伤心,有快乐……
这些杂多的念头,让原本无邪的眼睛变得复杂,让原本清澈的眼睛变得浑浊。
牛也有发火的,也会感恩,但这些发火与感恩也都是单纯的,也是所有动物与生俱来的,所以牛的眼睛不会因年龄丢失它的光彩。
这种没有杂质的眼光终究胜过有杂质的眼光。
罗牛军从家里拿出一根比脚拇指还大的麻绳,捆住这头全身刷洗得干干净净牛的前蹄和后蹄。一直站立着的公牛瞬间横着躺倒在地上。
牛跟猪又有所区别,被捆住的牛没有如猪那样,嚎嚎大叫。叫得跟杀猪般难听,可见猪被捆后的叫声是多么的刺耳。
牛没有叫,只是四肢拼命地挣扎,这样的挣扎也是一小会儿的。
李希望拿起张兰停专用来腌猪的剪刀,别看这把剪刀样子丑陋,可锋利了。
李希望先是把牛脖子长得比较长的牛毛剪短,再把脊背上的牛毛也稍稍做了简约修整。剪完毛,接着刷油漆。
罗牛伍先是用刷子蘸了一刷子白色的油漆,在牛的身上来回地刷了几下,不稍一会儿,灰色的牛肚子变成了白白的一片。刷完了一边,还有另一边还没刷。
要想在牛肚子的另一边刷油漆,是最费力也是最棘手的工序——给牛翻身。
要想让牛翻身,可不是像人或是猪那样,两个人同时用力往侧一翻,就能翻过去。
给卧在地上的牛翻身,得六个人,嘴里喊着一二三,四人扶蹄,两人掀牛肚子。
大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牛重新翻了一姿势,罗牛伍拿起刷子,蘸了黑色的油漆,往牛身上左右来回地刷了一回。
“刷点花样。”
李希望说话间伸手接过罗牛伍手上的刷子,在圆如气球的牛肚子上面画了几朵梅花。
第二头公牛是十足的野牛,是所有牛当中牛毛最长的。
“我来剪。”小翠看着有点笨手笨脚的李希望,说了一声。李汉三很是不舍,原本想说句阻拦的话,但看小翠的态度很坚决,只好把想说的话咽到肚子里,换成关心的话:“小心点。”
轻活,细活,女人在这一方面终究是赢家,小翠把牛头上的长毛剪成一个心字型,像许多现在很婴幼儿很流行的发型,接着又细细地剪着牛脊背上的毛。
剩下的工序跟第一头牛的工序是一样,这头剪了牛毛的野牛刷的是黑色的油漆,刷的图案和部位也不同,这头公牛没有刷肚子,而是刷头部,背,两个肥圆圆牛腚,脖子。
只给两头牛刷油漆,已经把在场的人累得坐在地上气喘吁吁。挂在半空中的月亮,已不知不觉地高挂在天空上。
秋末初冬的海南,半夜总会飘起肉眼看不见的雾,但人能从头发上,衣服上,还有灯光下,感觉到雾的大小。
由于工序太麻烦,只给两头刷了油漆,李希望又改了给牛刷油漆的主意。
剩下的几十头牛,胡乱的给它们的身上分别点着不同形状的油漆。一时间所有牛的身上都散发出一股浓浓地油漆味,这些油漆味充塞着大半个田园村。这些是成年牛的装扮。
成牛当中最醒目,也是最酷的牛还非属西伯利亚野牛不可。这样别具匠心的描绘是出自李希望。
李希望用毛笔蘸着黑黑的墨汁,在西伯利亚野牛的两只眼睛之间,画成一副眼镜,眼镜虽然是画上去的,但咋看起来,还是有七分逼真的样。
西伯利亚野牛就是不用任何的装扮,潜藏在它骨子里的傲慢、乖戾都锋芒毕露,李希望这样的做法有点画蛇添足,这样的画蛇添是有点多余,但同时又是为这头野性十足的西伯利亚野牛在戾气十足的情况下,有点滑稽。
要说最可爱的打扮要属于小牛们,给小牛打扮的是李大花和小翠。女人毕竟是心细,打扮起来,终究胜过男人一畴。
李红波给这头小牛的脖子上系上一条心形的绿色彩带,给那头牛的尾巴系上一条黄色的彩带,打上一朵玫瑰花的形状,给另一头的牛脚上系上不同花型的彩带,每根彩带经过李大花像变魔术似的手法后,总能变成朵朵不一样的花来。
小翠则不一样,她给小牛戴上饰物,给这头小牛的耳朵戴上三个颜色不一样的小圈圈,这样的戴法也是当时很多青年仔最流行的做法之一,给那头牛描描眼线,把不同牛的牛尾巴编成不同款式的辫子。
两位女人,在牛圈里,看似是各忙各的,又像是无声的分工合作。一个钟头过后,十来头小牛被打扮得花枝招展,可爱里添几分俊俏。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这一天,天公作美,一大早就露出如咸鸭蛋似的形状,虽然此时已刚刚进入冬季,但对于一年四季如春的海南来说,只要没有冷空气的影响下,冬天跟春夏秋的季节差不多是一样。
下午时分,农业局的领导,还有镇部分领导,各村的村支书,主任,会计,蜂拥而来。他们是来参观作为海南第一个文明示范村的试点——田园村。
李三勇,李希望还有罗家三兄弟一大早就在候在村很会里,心情既紧张又激动,这一天,可是他们盼望了无数个日夜。村里有几位妇女拿着长长的扫帚,在水泥地面上挥扫了无数遍。
冬日的太阳跟其它季节的太阳终究是有区别的,冬日的太阳是暖暖的,李三勇为首一行五位人浩浩荡荡地来到村口守候着。
路两边插着颜色各异的彩旗,一场雨把两根彩旗拔地而起,其余的还是好好地。这样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什么。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孙梅雨黑色的座驾——凯美瑞,接着是农业局副局长的——东风牌,东风牌后面是桑塔纳,桑塔纳后面是一辆又辆的摩托车,骑摩托车都是各村的村领导。
孙梅雨的车从李希望身边经过时,一直密封着的车窗缓缓地摇了下来,只摇到车窗的半截。
孙梅雨的眼光就是透过这半截敞开着的车窗与站在一旁守候的李希望对视的。虽然孙梅雨没有一字半言,但从她的双眼凝视,顾盼生辉这样的举动,比任何一句语言都有说服力。
倒是李三勇,主动地高举右手,笑呵呵地朝孙梅雨打招呼:“孙局长。”李三勇的笑容在领导的面前总是很合时宜。这样的笑容虽说是假的,但假得真,所以这一点,还是很让李希望折服。
或许是孙梅雨甩先摇下车窗的缘故,所有经过李希望身边的车辆,都自觉地摇下车窗,李希望嘴里从来没有合拢过,脸上的笑容从来没有消停过,头不住地点着,嘴不停地说着:“辛苦,欢迎。”
有两次,李希望还与坐在车上的农业局里的领导握手,这一握手,所有跟在小汽车后面的车都自觉都停了下来,既不敢鸣笛,也没有半句的怨言,个个静默地坐在车上。这样井然有序的车德,只有在电影或是是视上才看到。
但这一幕却是真真实实地在田园村里上演,且不需要任何的交警大队的人员维护。
李三勇、李希望与罗家三兄弟等所有的车队都开进了村里,才小跑地跟在后面,车队浩浩荡荡地停了下来。
孙梅雨早已从车上下来,她率先参观起田园村这个文明的示范点。
孙梅雨走在最前头,李三勇在左边陪着,后面跟着李希望他们参观田园村的外围。
凡是有建筑物的地方,都贴上一句或是两句有关文明的标语。
参观完田园村的外围,接着参观牛社,三角梅的种植地,两口池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