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富裕、海吃烂喝的生活,还没等猪八戒解馋过瘾,就消失殆尽。先是供品莫名的少,接着几乎没有供品,就连八月十五,春节这样的大日子,众妖们的篮子里也没有先前那样空空篮子去,圆鼓鼓篮子归来。
而是诺大的篮子里只有一两件寒碜供品,两个红蕃薯,甚至有的几是两个带有盐巴的饭团。猪八戒看到此情景,心里的怒火腾地烧了起来,揪着最前头小妖的衣领,像拎小鸡一样,大声地质问:“是不是你们把供品悄悄私吞了?”
小妖吓得腿脚哆嗦,两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心里因害怕导致过度紧张,一向说话自如,此刻变得结结巴巴:“没……有,没……有,小的说的全是实话,不信,你检查小的身体。大爷您就是……借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私藏供品,更不敢在背后偷吃。”
看着小妖吓得全身瑟瑟发抖,一句话简短的话都无法表达清楚,回想起当净坛使者那一天起都至今,那段不算长但也不短的日子,小妖们的表现,猪八戒无端起的猜忌心如一团被风卷跑的烟一样消失殆尽。为自己刚才鲁莽的行为有了浮云掠过般的愧疚。
相信归相信,心中的疑惑没有解开,脑海里不停地浮出前几天与往常不同的情景,人间经常传来隐隐约约轰隆隆的响声,圣坛的柱子有时也轻微地晃了晃,杯子里的水莫名地溢出来……
夜晚闲暇时,透过窗棱子,经常看见一些叫不出名又似曾相识的神仙惊慌匆忙的身影从窗棱子闪过,如来佛宽宽的眉宇之间,拧成了一个川字,他站在云宵的顶端,俯视地面,表情凝重,几天前装在小妖的篮子的供品也明显少了许多。但至少还能见到一些荤的供品。
他再一次地盯着小妖们,小妖蓝荧色的脸变得蓝紫相交。“谅你也不敢,贡品去哪了?”
“小的不知道。”被八戒揪着的小妖吓得如一摊泥,摊软在地板上,全身流出黄色的液体。
要说这些小妖们为什么那么怕猪八戒,那就得从如来佛定的制度说起。他们不是怕猪八戒,而是怕如来佛再次把他们投入二十层地狱。
这些小妖们的前世在人间,不在天堂,他们是怎么成为了祭坛的挑夫,且不敢在没有玉帝应允的情况下偷吃一口?是有原因的。
以前猪八戒没来祭坛前,他们每天吃什么,一顿吃多少,都得打报告给玉帝,现在也一样。如果玉帝杂事太多,心情不好,身体不舒服,或是与王母吵架,或是给嫦娥写信,嫦娥置之不理,或是夜晚失眠……他都懒得搭理这些处在人不人,仙不仙的妖的破事。
这些妖即便竭尽全力,从早忙到晚,一天挑了几百担食物在人间与天堂这条用飞机飞的速度,也得花上十年的时间。何况现在的飞机还没先进到昼夜不分连续飞了十年才加一次油。
也就是说,由人类用飞机运输都无法完成的任务,全由这些小妖们来完成,其任务重,工作量大,不用费笔墨,我们都得体会得出。但是他们整天如此的长途不辞劳苦、奔波跋涉,一样得不到天上只要称得上“仙”的尊重。
小妖挑食物,可以像我们人类那样,趁着别人不注意,可以偷偷吃个够,现在有许多被老板雇佣去摘水果的工人,在摘水果之前,老板会一再反复强调:“不准私自偷吃,违者以一罚十。”
但很多人都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忍不住心里的贪欲,嘴巴地馋涎,趁着监工不注意,偷吃,吃个够,吃个饱。偷吃不是现代人才具有的缺点,以前猿还没转成人就已经深入骨髓地植在身体里。
难道是小妖们比我们人类的觉悟高?自律性强?不是。他们干吗还要强咽口水,等别人批示,才可以填饱肚皮,是不是他们太笨了?也不是。
这些小妖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样,头脑呆滞,耳聋眼花,脑子残缺,而是个个思维敏捷,行为正常,心思灵敏,头脑灵活,办事能力强,要不然,如来佛也不会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这些小妖来担当。
如果他们如我们想像的那样,头脑呆滞、愚笨迟钝,这么远的路,走错,走偏肯定难免,在路上听信那些三界都不愿收的怪妖,怪魂,蛊惑,诱骗,那是再所难免。
至今被如来佛钦点去当挑夫的妖有三百个,历经三亿多年,其中也有新来的,有的是老油条。无论是新来的没有加于培训的,还是年迈眼花的,都没有出现一个妖在半路上被人拐骗,或是诱入歧途。不像我们现在的社会,报纸和新闻经常报道,某某大学生被骗误入歧途,某某大学被骗丧失性命。
有些妖因表现良好,已从妖的身份转为小神或是转世投胎。同时如来佛也会根据不同情况、需要注入新的妖。且他们没有经过培训,更没有像我们人世间那样有那么多条条制度和硬梆梆的框架来圈住,才没有干坏事。他们只是如来佛从十八层地狱里钦点出来,然后由二郎神给他们分派箩筐,他们执行,就这么简单。
要说这些当挑夫的妖,为何类似我们人类的白领、精英有责任心、高智慧、高自律。这么好品质、高智商、高情商还被派去当个挑夫,且没有任何的怨言。要说他们心甘情愿也是逼不得已。这些挑工,全是阎王爷幽禁在十八层地狱,永不见天日多年的灵魂。
进入十八层的灵魂,都是在人间无恶不作、丧尽天良、暴戾恣睢、穷凶极恶、罪恶滔天的无耻之徒。后因人们的怨声载起,阎罗王不得不顺着民意,从人间把他们收走,从而打入十八层地狱。
每十年,如来佛都会根据需要从阎罗王送上来地狱名单,还有他们在地狱的各种表现,挑选数量不同的妖们充进挑夫的队伍。我们人类只知道地狱有十八层,却不知道还有二十层。
哪些灵魂被囚禁二十层?那些在人间十恶不赦的人,来地狱后,不知悔改,依然凭着在人间时的性子叫嚣、辱骂、嚎哭、煽动众魂反抗或是喊屈,这些就会被关在第二十层地狱,被关进第二十层地狱,意味着永世都不能投胎超生,也不能转化成妖,更不能成仙,只能永远幽禁。
进得去的灵魂,压根就没出来过。所以,二十层地狱很少被外人所知,只知道十八层地狱,因为十八层地狱,还能成为妖,甚至表现良好,某天被哪个神仙发现其情可塑,其人可雕,被点化成仙或宠物。
前面提到猪八戒揪着的小妖,还没等八戒问话,早已吓得全身瑟瑟发抖,说话都不能顺畅。别看他在八戒面前吓得如一摊泥,他在人间时,可是大名鼎鼎地主——周扒皮。
众所周知,周扒皮之所以名扬几万年经久不衰,不是富有,不是才华横溢,而是因他剥削农民,半夜学鸡叫,催民工干活的事。我们很多人,都知道周扒皮苛刻,嗜财如命,却不知道周扒皮这人心狠手辣,心肝比炭头还黑。
有一次,一位在家里的民工,因一次偷吃了他家一块肉,竟半夜时分,把民工打死,这样没有人道的事例还很多,全记在阎罗王那本金黄色的铁皮书里,这本书是如来佛特意封赏的,经过几亿年灰尘地洗涤,无数次的翻动,墨水日久渗散,金黄色厚厚的本子里早已变得锈迹斑斑,光洁的纸张也记载着密密麻麻事件。
周扒皮死时来到阎王殿,在阎罗王面前,死咬嘴巴,不愿承认这些罪状,还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诉说在人间时干的各种好事:“李阿婆的女儿生病,是我出钱医治。”
“李翠成了你第七个老婆,你们相差三十岁,当时月老在天庭里向王母禀报这件事的时候,天庭里很多神仙都勃然大怒,但生米煮成熟,也只好作罢。你还好意思把这件事提到这儿说?”
“罗长工拉肚子,我不是同意他请假两天不出工,照样发工资?”
“罗长工是吃了你的馊饭菜,才导致拉肚子。”
周扒皮真是脸皮厚,如果他活到21世纪,他这种行为算是犯法,剥削工人的身体健康权利,非罚他住院费,生活费,误工费,加起来,至少得免费发一年工资。
周扒皮看着阎王立起如剑双眉,心里思忖着,他是如何知道得这么些详细,连理由都知道。再这么狡辩下去,只能是对自己不利。一想这,他又立马改变态度,装出一别悲惨戚戚的样子,说:“家里九十岁的老母,躺在床上,最小的儿子才一岁,老婆年轻不谙事,诺大的家业,家事,没有了主心骨,迟早会败下来……”
阎罗王大怒,坐在椅子上,大袖一挥,两个全身散发着荧光的小鬼从柱子后面飘出来。架起周扒皮往油锅方向走。“阎王,饶命呀。”周扒皮凄厉、恐怖的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大厅里。
“啊——”油锅的房间里传出煎油饼的哧哧声。直炸得他全身皮酥肉松,才捞起来,把他扔在铁丝床上,往他的身上浇了两桶沥青。两个小鬼一个抓着他的双手,一个握着他双脚,嘴里:“一二三”把他扔到十八层地狱。
周扒皮苏醒过来时,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的灵魂,宁可守口如瓶,一辈子蹲在见不得天日的地方,都不反抗,不哼声,
且这些人个个在人世间都是智商过人,难不成被小鬼们打怕了?还是脑子被打残了?
根据自身的条件,自己的肉身也早已粉碎如粉笔灰,但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屈灵魂却不因为地点,酷形,而有所改变。就在他百思不其解许多日子的时候,终于从一个愿意开口跟他讲实话的小妖知道了其中的原委,他心里的叛逆、伸冤、煽动、聚众、鼓动的想法才彻底打消。他在等了几千年后,才得以幸运被如来佛钦点,从地狱里出来当个挑夫,他哪敢再造次。
呆在十八层地狱里的人大多都经历了周扒皮类似的酷形经历,他们在人世间里学到投机取巧、察言观色、巧言令色在地狱里全部收藏起来,老老实实做鬼。所以,他们哪怕没有人监管也不敢偷吃一点儿的面包屑末,更不敢如猪八戒说的那样,把供品吃光。
“许多寺庙都被砸了。”一个小妖回答。
“什么?也有人敢砸寺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