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眼树下那堆如小山似的且有份量的稻谷,罗家三兄弟咬着牙根,从不停歇,把稻谷往大货车上搬。
稻谷太多,罗家三兄弟无论怎么卖力,稻谷总感觉搬不完似的,血红的残阳淹没了,但天空还是亮亮的一大片。坐在树上看热闹的李希望也被唤下来帮忙。
“怎么又挑回来了?”张兰停正在忙着收稻谷,看到李山海刚才挑去的粮食又一粒不缺地又重新挑回来,不解地问。
“满了,车装不下了。”
李山海放下担子,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觉得一年不如一年,以前挑一担稻谷走上二公里,还不曾喘气,现在挑上一担稻谷,还没走上一小段就累得气喘吁吁。
他一屁股坐在铺着还没收的稻谷边,看着一粒粒饱满的稻谷,心里乐开了花。
这还不够,双手捧起金黄色的稻谷,那张因日夜劳作而变成枯树皮的脸绽放出笑容,他一笑起来,脸上细小的皱纹全化成了一条深深的沟壑。
颗颗饱满的稻谷是每个农民的心里的圣物,特别是对于经历过生死饥饿的李山海,每一粒粮食对他来说都有别样的感情。
李山海的家里每年都有吃不完的稻谷,这些剩余的稻谷把家里的土缸塞得满满的,只有这样李山海才觉得心里安,踏实。
金黄的稻谷从李山海粗糙指缝里一粒粒地滑下来,“哦——呜——”张兰停高举起木耙赶走偷吃稻谷的肥鹅。
天空的云彩变得泛白,半空中那些归去的麻雀成群结队地离开,它们没有像燕子那样,离开的时候,从半空中随便拉屎,村里的人经常在路过的时候,挨鸟屎地砸。它们除了归去的身影,连一根羽毛都没有落下。
马高飞坐在龙眼树下面,心不在焉地张望着,他自认为有趣的见闻讲完了。他无聊之极的同时有点彷徨,他随手捡起龙眼树下的小石子,朝成群结队的麻雀扔过去。
他扔的小石子呈弧线的状态在半空中飞了不到一秒钟,又重重地落在地面上,那群灰不溜秋的麻雀依然保持着它们的形状飞着,越飞越远,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最后在辽阔的天际边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消失了。
“你也不怕晚上睡觉不踏实?”李三勇看到马高飞拿小石子掷麻雀,半开玩笑半警告。
马高飞迷茫地看着麻雀消失后显露出空旷天空,没有回答李三勇的话,也压根没有因李三勇这句藏着其中不良玄机的话而有所影响心情。
每有一个女人的身影从远处走过来,然后从龙眼树前消失,马高飞都会收起迷茫的眼光,往走过的女人身上瞄上一眼,瞄了两三回,马高飞有点失落,他不再像来时那样说说笑笑,而是干脆低下头拿起一根枯了的龙眼小枝杈随意地在地上画了起来。
要说马高飞这个小伙子,人长得很清秀,个子不算高,比李希望高半个头。家庭比较贫困,是家里的长子。家里为了他有一份事业,把整个橡胶园都抵压给了银行,才换来这辆蓝色的大货车。
马高飞这人手脚比较勤快,找他拉货的人不少,收入也颇丰,比起吃固定工资的胡子林不知高多少倍,胡子林一个月的收入,只能算是马高飞的五分之一。
但马高飞这人比较简朴,穿着打扮都是一般般,光从他的外表,很难把他的高收入与他的穿着联系在一起。
就在马高飞准备启动汽车要走的时候,李大花从李山洞的家里走出来,她刚把李山洞的家里拾辍干净,穿在她身上的长裤子也卷起了几层,露出白皙的两个脚踝。
李大花今天上身穿着一件泡泡小翠花的白色短衫,下身穿着蓝色的裤子,虽然不是很时髦,但也不落伍,反而在大喇叭裤着装大行其道的情况下,她的穿着有了一种田园的清新,让人看后有一种别样的舒服感。
马高飞停住了挂档的动作,坐在汽车里透过厚厚的车窗玻璃盯着从龙眼树下经过的李大花,直至身影在他的视线范围里消失,他才开始挂档发动汽车。这一切被李希望看在眼里。
李大花经过龙眼树下时,除了看一眼胡子林,其余的人都好像不存在似的。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瞥,但她的动作还是被站在一旁歇息的李希望尽收眼底。
胡子林左手拿着一个比砖头还大的黑色大哥大不知在说着什么。从他面带喜悦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与他通话的人应该是他心仪的人,且是女人。对于李大花的经过,压根没有注意。
的确,胡子林喜欢上了给李希望照相的孙梅雨,与他通话的也是孙梅雨,孙梅雨在县城里弄到了两张电影票,今晚约着胡子林。
胡子林挂断大哥大的同时,凝视了一会儿李大花的背影,虽然短暂,但也足以证明了胡子林心中也有过李大花的身影。
到后来,李希望才知道,给他照相的孙梅雨的爹是干什么的?也难怪胡子林不愿娶李大花,而去娶孙梅雨。
李三勇看着远去的货车轰隆隆消失在小路的尽头,刚才大地还是红红的一片,此时变得灰蒙灰蒙的。他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带着罗家三兄弟来到李山海的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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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海见了李三勇,毕恭毕敬,又是搬椅子,又是倒水。李三勇环顾了李山海的家,没有寒喧,而是开门见山地说:“山洞兄弟呀,你忙,所以交公购粮的事宜……”
李三勇的话还没说完,李山海一听交公购粮的事,那个急呀,他最怕李三勇不让他交公购粮,或是让他把稻谷挑到镇上去交的事宜。
“不是明天还能交吗?”李山海还没等李三勇把话说完就打断了,从他一幅不安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慢一两天交,就是一种莫大的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