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有一刻钟的静默,整个勤政殿里就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那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击碎了这个空旷大殿里的涟漪,搅起了不知名的硝烟,流转在这两个男人之间,说不出的诡异。欧阳咏贺跪在地上,并没有屈服,挺立的身干显示着他对这件事情的坚持。
时间过得极慢,慢到让欧阳咏贺都快不能好好呼吸了。那坐在高位上的皇帝才慢慢出声道:“欧阳将军消息真是灵通,对,就在几天前,从朕这里刚发出了一道请求离开的圣旨,现在欧阳将军就闻风而动了。怎么,你想让朕失信于故人?”
“失信不失信于人,那看陛下怎么看这件事情了,对于原来就不该存在的事实,那就谈不上失信。据微臣所知,李将军与海战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甚至是实力。最近南洋,索罗新月等地内战不断,而他们国家又盛产白银等等,臣认为这是一个聚敛财物的机会,也是李将军一战成名,铭记于世的机会。所以恳请陛下,答应微臣的请求,微臣感激不尽。”欧阳咏贺又是长揖到地,恳求着这个摸不透脾性的新皇帝。
“欧阳大人果然计谋过人,不愧是先皇的得力干将,这件事情,朕会考虑。但是,朕也要看看你的诚意和你的筹码,够不够能让朕出尔反尔的标准。想来大人你常伴先皇,对于宫廷之事很是熟捻了,这有的事情啊,要反悔起来还真是费力。”做皇帝的人,都要有一颗强大的心,能算计,能反悔,甚至是能掌控全局。
“陛下要换取什么东西?只要微臣有的,陛下都可以尽数收回,臣只要张佳期。不瞒陛下,微臣之所以踏足官场。如此的汲汲营营,都是为了这个女人。她是臣年少时期的梦想,长大之后的爱人,臣为什么会委身先皇,就是为了寻找她。现在找到了。要是在失去她,臣这几年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没有了她,臣找不到活下去的借口。所以请陛下答应微臣的请求,微臣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欧阳咏贺这一席话说的刚柔并济,很是坚决。
“你的能力,确实有,你这样的人存在着,真不知道先皇,也就是朕的好父皇是怎么安枕的。这人啊。有时候太负盛名,那也是一种负担了,与公与私都是不好的。再就是你在军中的暗势力,朕也是有所耳闻的。所以要答应你不难,但是自此以后。朕不希望还有人提到欧阳将军这个名字,至于你的暗势力,只要不影响大局,朕就睁只眼,闭只眼,得过且过了,你好自为之吧。”新皇在明黄色锦缎上。沙沙的下笔声使得欧阳咏贺很是心安。等到皇帝书写完,把那两道轻飘飘的的圣旨都抛在欧阳咏贺手里时,欧阳咏贺握住这圣旨,就好像握住了一座大山那样沉重。
欧阳咏贺看着那两道圣旨,他暗地里长出一口浊气,那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完美复位,恢复了往时的动力。欧阳咏贺把一道圣旨细细卷起来,塞进怀里,剩下的那一道任命的圣旨,依旧是还给皇帝。
欧阳咏贺恭敬地把那块放在怀里摩擦的铮亮的南疆墨玉兵符。交给皇帝,没有一丝留恋。做完这些,就仔细的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慢慢地抚平上面的褶皱。从军靴里拿出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来,眼睛都不眨的就向着自己的双手手腕处招呼,顷刻间鲜血迸出,染湿了明亮的金色地砖,欧阳咏贺双手都不自然的下垂,这是断了自己的手筋,向皇帝陛下表明,自此以后,这个世上再无欧阳将军,有的只是一个残疾人。本朝规定,身有残疾之人不得入朝为官。
皇帝看着这个对自己都能狠下心的欧阳咏贺,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后悔。这个男人,是个人物,但是他走不出女人的泥潭,注定了没有太多的成就。迷恋女人,那就是有软肋,有了软肋的将军,同样也不能成为一个好将军。
“做了就不要后悔,没有召唤,不得踏足京城。亦不要伤害李*的家人,因为牵扯太广,到时候就不是一个女人的问题了,你好自为之吧。你是一个好男人,但是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朕很敬佩你,对李*亦是这样,你们都为了一个女人,可以抛弃所有。朕做不到,所以注定得不到那个女人的一丝爱慕,朕只是希望,有朝一日,你走投无路时,不要后悔你做过的一切。”皇帝这时那伪装的无懈可击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碎痕,就像是一个完美的面具,慢慢脱落。
“谨遵圣命,小人亦希望陛下永无反悔。”欧阳咏贺苦苦支撑着,不让自己陷入香甜的梦境里。他还要回家,守护着那个他注定要追随一世的女人。欧阳咏贺的手下把马上要陷入昏迷的欧阳咏贺扶上马车,看着那双惨白扭曲的手腕,真是怒从心起。
马车驶离皇宫,距离那个欧阳咏贺少年时的噩梦越来越远了。那个车夫给欧阳咏贺止了血,做了简单包扎。“主上,去医馆吧,这伤太严重,要是不及时医治,你这两条胳膊就废了,求求你了,你就听我一回吧。”那个车夫恳求的说道。
“回家,夫人会医治的,完了就来不及了。我的努力不能白费,不能让李*带走晓杰,没有她,我活不下去。”欧阳咏贺说完这句话,就昏迷了。伤了动脉,流血太多了。再说,这段日子他经历的不少,太累了。
一路的颠簸,欧阳咏贺并不知道。他的马夫跑死了几匹马,在马上要夕阳西下时,迎着漫天的血红的彩霞,终于和那个提前赶路的李*几乎是前后脚进门。不同的是,李*是满脸神彩,健步如飞的飞奔进门,而欧阳咏贺则是昏迷着,直接被欧阳咏贺双手下抬进了晓杰的卧室。
“夫人,将军断了手筋,还请夫人一定要救治。要不将军得手就废了。”李*刚进门,顾不上交流一番,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主仆二人给打断了。看到那奄奄一息的欧阳咏贺,晓杰心里酸酸涩涩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他怎么了?怎么伤的这么严重?”晓杰没有把脉,只是看着那个极度扭曲的手腕,就知道这是下了狠力气的,不知道哪个人和他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下手这么重。晓杰不想管,她拒绝的话刚要说出口,那个惯会察言观色仆人就说到:“是为了夫人你,等着你就知道了,要是夫人你不医治,那会后悔的。”
晓杰和李*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是迷惑不解的意思。这个欧阳咏贺行事做派都是让人莫不着头脑的,这又是搞哪出。李*微微点了头,犹豫不决的晓杰就上前给他把了脉,气脉紊乱,气血虚亏。通俗地讲,那就是伤了筋,流血过多导致了昏迷。
晓杰拿了金针,先是给他更好的止血消毒,“去拿针和线来,这筋断了,需要缝合起来。你要是能在一刻钟找到鱼肠线,那我成功的把握更大。要是一刻钟,拿不回来,我就要用普通线了,但是效果要差点,在等着就错过了最佳缝合机会。”晓杰一边看着那道血淋淋的伤口,一边说道。
“小人马上去找,这里就交给夫人你了,务必要保住我家大人的手。”那个仆人亦是铮铮傲骨,他朝着晓杰做了及地长揖,就风风火火出去寻找了。晓杰则是给欧阳咏贺消着毒,等待着那线的到来。
晓杰看着手里的那根长线,很是敬佩这些人的办事效率。这鱼肠线不是凡物,他们居然能在几分钟就拿来,可见其组织的严密灵活性。顾不上别的想法,晓杰飞针走线,做着外伤的缝合,这伤太重了,不知道恢复后,能不能有以前的腕力?
,缝好之后,然后做了更加精密的包扎。再就是下笔如飞,写了药方子,让他的这个忠仆去给他抓药熬药。她洗了手上的血迹,呆坐在窗户前,看着那地上尚未融化的白雪。这些白雪,没有被人沾染,依然是纯洁无暇,但是她现在是残败柳,她自己都觉得肮脏不堪了,拿什么脸面再见李*。
再就是欧阳咏贺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能力,再就是欧阳咏贺的伤,从何而来,如果她看得没错的话,这伤口倾斜程度,明显是他自己下的手,他自残又是为了什么?晓杰看到了很大的阴谋。
看着李*眼睛里弥漫着那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浓浓的情谊,晓杰有些无地自容。她把头扭到了一边,不敢迎接李*投来的探究神色。“晓杰,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他对你做了什么?你说话啊。”李*急促的声音传来,他想到的可怕事情终于是发生了。他的心就像被重物撞击了似的,一阵钝疼,疼得难以呼吸。
“是,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走吧,和我的家人一起,带着你的儿子,远远的离开这里,这辈子我负了你,对不起你,下辈子再偿还吧,咱们没有以后了,你明白了?尽快离开吧。”晓杰那一直压抑着的哭声传来,听在李*心里,说不出的酸痛。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把他那颗血红的心脏,从胸腔里拿出来,狠狠地摔在地上,碎成了八瓣,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带着我的儿子离开,你要去哪里?你是要离我而去吗?为什么?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亦或是有哪里比不上欧阳咏贺,啊,说啊,你说啊,给我解释明白。”情急之下的李*就那样把晓杰禁锢在怀里,仿佛他一放手,这个女人就会离他而去,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