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 长安城外十余里的官道上,浩浩荡荡走来一支足有几百人的商队,清一色的高头大马拉着大车, 车上装满了丝帛、瓷器、茶叶等长安城内的精美物品, 驾车的还有跟在车后押车的全都是高大威猛的精壮汉子。
车队中间, 有一辆马车甚是宽大, 装饰也很华美。车后左右紧跟着两名骑着马的年轻人, 一个生得浓眉大眼,一脸稳重之像,另一个清秀些的, 一脸机灵之像。
“凤阙,这长安的新皇帝果然出手阔绰, 你看车上装的皆是在我国大受欢迎的中原之物。这下, 足够我燕倾王府吃个几年的喽!”清秀些的那个年轻人指着身后的那些大车, 喜滋滋地对旁边一脸憨厚的年轻人道。
这两人正是卸去了铁甲和面具的月汐和凤阙。按照事先的约定,待天下大定, 颜长倾就会带着燕罗军乔装成普通商人返回国内,明奕索性假戏真作,赐了十来车的物品送与颜长倾。
“嘘,月汐,你小声一点!”听得月汐的嚷嚷声, 凤阙赶紧阻止道。然后又伸手指了指身边马车之内。
月汐看一眼马车上紧闭的车帷, 吓得吐了下舌头之后闭紧了嘴巴不再说话了。大天这会正满肚子不高兴呢, 自己这样笑嘻嘻的岂不是活腻味了。
“唉, 崔家那个小公子也忒没良心了, 这几日见他与大王同进同出,大王对他也真是百依百顺, 呵护之至,没想到,这大王都要回国了,他都不来相送一下,跟着自己父亲兄长就悄悄地下山回家去了。”月汐叹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
“是啊,大王这次为了救他,不仅回了国,还答应了国君提出的所有条件。真没到那小公子是这样的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凤阙也是愤愤然道。
这时,车上帷布一闪,两只修长匀称、骨节分明的指头掀起了车帘一角,片刻后一个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俩个如此聒噪,是不想要舌头了么?”
车外的两人脸色一变,赶紧闭紧了嘴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了,这声音冷得彻骨,他们俩人立时感觉几年前那个冷血又毒舌的燕倾大王又回来了,感情这几天在山中见到那温软着声音会微笑的大王只是他们俩人的幻觉而已。
透着车帘看见凤阙和月汐苍白着脸吓得一声不吭的模样,车内的颜长倾总算心里好受了点,他冷哼一声,又将车帘给拉上了。
车内光线昏暗,颜长倾一身黑衣锦袍靠在车窗边的小几案上,眉头紧拧着,心里却是翻江倒海、五味杂陈。昨夜在林中的一幕不时在眼前浮现:她眯着双眼,掂着脚,凑到自己的耳边,像只小猫一样的神密兮兮地问:“夫子,若是得了相思病,你也能诊出来吗?”
片刻之后,她又站在营帐门口巧笑嫣然道:“夫子,早些歇下吧,你什么时候出发,要派人来告诉我一声,我要去送你哦!”
今日一大早,接到了明奕派人送来密信,得知回去的车队已备好在山脚之下。颜长倾立刻派人去告诉崔九儿,谁知崔国公一家连同崔九儿已经下山回府去了,崔家九公子还让一名燕罗兵士带了封信给他,信上除了替父兄感激救命之恩之外,还祝燕倾大王一路顺风顺水,顺心顺意。
颜长倾看完信上那酷似自己字迹的几行字,先是哭笑不得,而后心里闷闷的一阵阵难受,没想到面对离别她竟是如此的洒脱,还要祝自己顺心顺意,真是个可恶之极的小东西!
颜长倾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真想抛下燕罗军就赶去崔国公府将她抓出来,然后问问她为何这样?可是,自己将燕罗军带出几千里之外,怎么能不将他们安然带回国去,更何况都已答应了云佑那小子,回去之后要留下一阵子的。
小九儿,且让你嚣张两月,待我回去了立刻再想法出来,到时候看你还能躲到哪里去?颜长倾用指头地敲了一下案几自言自语到。云佑那里总有办法对付,大不了拿长辈的身份压压他,只是府里那一帮迂腐的老家伙怕是难以应付,还有嫂子那里怕是也不好蒙混过关,想到此,颜长倾不禁揉了揉有些发痛的眉心。
颜长倾只顾着自己在马车内气闷烦恼着,他却不知离他几百米远的车队之中正热闹非凡。
刚出城后不久,一名燕罗兵士在一辆堆满绫罗绸缎的马车上发现一个少年,那少年腊黄着一张脸,躺在锦锻堆里睡得正香。
“喂,哪里来的野小子,怎么闯到来了!”一名燕罗兵伍长闻讯赶来,他一边呵斥,一边将长剑指到了那少年的胸前。
那少年听得吆喝,吓得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瞪着一双惺松的眼睛就嚷道:“大哥,别误会,我是长城新帝派来的人,是专门给你们大王管理货物来的。”
“管理货物?”那燕罗兵伍长一头雾水。
“是啊,你瞧,这十几大车的货物,皆是些长安特产的精细之物,若是一路上保存不当,等你们运回去时便会损坏或是不新鲜了,岂不是一文不值了?”那少年一本正经道。
“这?”听他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那伍长不禁有些将信将疑了。
“这样吧,你若是还不信我,你便将你们大王身边的凤阙将军请过来,他来了一问便知。记住了,可得悄悄地,我是长安新帝派来的人,这一路上是要保密的。”那少年虽是面色腊黄,一双眼睛却是灵气十足,他一脸诚恳之色朗声说道。
“去,将凤阙将军悄悄地请过来,别惊动旁人。”那伍长对一名燕罗兵士道。
那兵士答应一声快步去了。
片刻功夫之后,凤阙骑着马赶了过来,那伍长对他施了一礼之后,又指着那辆大车对凤阙说了几句话。
凤阙听完一脸疑惑,他下得马来,然后走到车前弯下腰朝车内看去。
“凤阙,你快和他们说说,我是长安新帝派来的人,这事你是知道的。要不然可是要被当作刺客被这位大哥给捅一剑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车内传了出来。
听得那熟悉的声音,凤阙惊诧得几乎要蹦跳起来,他赶紧瞪大眼睛仔细看一眼,只见车内绸锻之上团坐着一个少年,面色腊黄,一双眼睛却是乌溜溜直转,琼鼻粉唇,生得精致之极。
凤阙一时愣在了原地,那少年却是冲他眨了眨眼睛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明亮,只恍了凤阙的眼睛。
“凤阙,凤阙!”见他呆愣,那少年忍不住喊道。
“九……啊,九哥儿,你怎么……你怎么坐在这绸锻车上?”凤阙有些语无伦次了。
“皇上派我来管理你们大王的货物,我还不得吃睡都在这车上?以免货物有闪失!”那少年清了清嗓子道。
眼见凤阙将军果然与这少年相熟,又听得那少年竟然直呼“凤阙”之名,而凤阙不仅没有不悦之色,还对那少年很是恭敬的模样。那伍长不禁大为疑惑不解,很是想不明白这少年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九哥儿,你刚才说有人要拿剑捅你,是他吗?“凤阙突然指着身旁的伍长对那少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