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真回那个小山村去坐月子,我永远也不想回家,那里是我永远的阴影。
家里的那些穷亲戚若是知道我发达了,会和狗皮膏药一样一辈子如影随形的缠着我,问我借钱或要钱。
印象中,我父母也从没有多在意我这个女儿,在我成年后若偶尔打起电话,提的最多的也无非就是钱钱钱。
在我们村子上,女孩只是一个可以给哥哥或弟弟换来媳妇的东西而已,和骡子、驴子、猪狗并没什么显著区别,那里人人都是这么重男轻女,我父母自不例外。
不能真回老家,我也不敢再继续住在我和老曹的婚房里,万一他哪天突然回到星海看到我,那我就麻烦了。
所以,我跑到离星海不远的一个小镇子上租了个房子,独自抚养着孩子。
打消老曹回来看儿子这个念头着实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到了后来我佯装生气,压根就不接他电话,最后才勉强搞定他。
好在他不怀疑我不让他回家看儿子这事有什么蹊跷,相反他还很感动。他觉得我很贤慧,懂事,知道男人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不像别的女人那样生个孩子特别矫情,撒娇要老公不眠不休的陪产守好几夜。
第一次当妈妈没有经验,经常婴儿哭嚎却不知为何,不是渴也不是饿还不是困,最后才发现原来是糊了一屁股屎。
夜里睡不好觉,寒冷的冬夜要起床三四次喂夜奶,换尿不湿。
独自抚养这婴儿使我衰老了七八岁似的,实在是太累了。
我没有孩子,我就像对自己亲生孩子似的对待这个买来的孩子。
几个月后曹国庆一声不吭的回国了,在电话里咆哮:“我丈母娘家在哪?我要去看我丈母娘。”
老曹情商高,明明是想看自己儿子,却说想看我妈。我妈一个老太太有什么好看的?
现在还不行,不是让他见儿子的时候,再过几个月,他可能就分不出来孩子大小了。
再说我又不在娘家,怎么可能真让他去娘家。
“老公啊,我们这有个规距,姑爷结婚未满一年不得回娘家,违备这一规距的家庭就不兴旺发达了。”老曹一向比较迷信,我只能用这种拙劣的借口来尝试忽悠他。
“这什么狗屁规距?有什么科学道理?”
“我承认是没什么道理,但农村人愚昧,就特别信这个。人死了烧纸钱又有什么科学道理?结婚非得用秤杆子挑新娘的红盖布又有什么科学道理?你办公室非得放块泰山大石头说这是风水又有什么科学道理?风俗嘛,哪有什么道理可讲。”
“老子不管,老子必须要马上见我儿子!”
老曹很少暴粗口,可见他有多愤怒,也撕去了什么要见丈母娘的虚伪外衣。
“你要是来了,别怪我妈用扫帚将你打出门去啊。你不是见过儿子了么,传过不少照片给你。”
孩子一“出生”时老曹就强烈要求我传照片给他看,不让他回来勉强可以说的通,若照片也不传实在就说不过去了。
我以刚出生的孩子都像小老头一样很丑拼命搪塞,不管用,他坚持要看。我只得拼命在网上找一些婴儿图片,找一些眉眼类似这买来孩子的照片。
好在刚出生的婴儿其实长的都差不多,眉眼都紧闭着,脸上皮肤皱巴巴,算是勉强过关。
那孩子一到我手上,我就立马拍了很多张照片,为的是几个月后再发给老曹不显得孩子太大太成熟。
孩子长的快,一天一个变化,几个月后与当初网上找的图片若显得不太像,问题也不算太大。
过几个月我再传几个月前拍的照片给老曹看时,可能孩子的照片还是显得比真实年龄大,因为老曹欣喜若狂的道,孩子长的太好了,又白又胖的,大手大脚的,这看着都像快一岁多了,老婆辛苦了,你一定瘦了许多吧。
老曹以为我在母乳喂养,其实我都流产了,哪儿来的母乳?
老曹坚持要来看儿子,我拼命阻止,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就只能是落后小山村的风俗这个荒谬可笑的理由。
好在中国很大,风俗各异,你无论扯个什么不近人情匪夷所思的东西然后说那是地方风俗,对方都不好质疑。
就好比你如非要质疑某少数民族不吃猪肉的风俗习惯,那说不定就是一场血战,因为不管别人的风俗有多古怪和难以理解,你都不能污辱别人的风俗和信仰。
老曹虽不满意,虽痛恨我们村的“风俗”,虽和我在电话大吵了好几个钟头,但他也没办法。
我的普通话很标准,听不出乡音,身份证户口也因为虚荣心早就在读书时迁到了学籍所在地,所以只要我不说,他绝对找不到我老家在哪。
老曹回到星海这段时间,每天都要和我打一个钟头的电话,内容全是激烈的吵架。我也不怪他,哪个初当父亲的几个月没见着孩子能高兴的。
到了后来风俗不好扯了我又想了个新的理由:“咱俩结婚时,我老家亲戚都不知道,咱们就这么冒里冒失结了,很不合规距。所以家里人对你这个姑爷看法非常大,你要是现在回来得给唾沫星子淹死!我二爷说他要用扁担削死你这个不懂礼貌的姑爷不可!”
老曹最爱面子,他现在的企业家身份走哪别人都对他恭恭敬敬,他绝对无法忍受一群泥腿子乡巴佬对着他指指点点暴骂他甚至暴打他。
“这能怪我吗?是你说了不想通知村子里那些穷亲戚的,说害怕那个村子,是你一生的阴影之类。”
“我是女人哎,我不懂事,你一个大老总也跟我后面不懂事?谁家结婚父母不到场的?”
老曹哑口无言。
我打蛇随棍上,故意激他:“你要是真不怕你就来吧,我老家亲戚很野蛮的,打骂你我可管不了。”
“哦,我刚想起来了,我明天就得去欧州,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我处理。”老曹见风使舵的很快。
我用尽办法,绞尽脑汁,撒娇发泼,硬是让老曹足足有八九个月没有见着孩子。真正推不过去时,我干脆就不接电话。
好在我就像绑匪一样,他的“亲生骨肉”在我手上,他也不敢把我逼太急。
期间为了使孩子不要长的太好,我有时还故意给他饿几餐,弄的他面黄肌瘦的,见他饿的大哭,我也心疼的直掉眼泪。
因为我饮食上的控制,孩子的体重其实比同龄小孩要轻一些,于是也显得不像快两岁。
我可以控制他生理上的成长,智商的成长却控制不了,他其实是接近两岁的智商了,当然要远比一岁的孩子聪明。
他会走路了,也会断断续续说了不少字眼了。
奇怪的是,这孩子还真的越长越神似老曹,这是巧合,还是上天怜悯我,相助我吗?
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那时老曹国外的事情基本都谈妥了,不需再频繁出国了,是我该回家的时候了。
第一次带孩子回家见老曹时,老曹激动的落泪了,他冲过去抱着孩子,用长满胡渣的大脸反复的在孩子的小嫩脸上蹭:“这孩子咋跟我小时候长的一模一样。”
孩子清脆的叫着:“爸爸,你是爸爸?”
“是,我是爸爸。”老曹老泪纵横。
我经常带孩子出门转转,带他看鸡鸭牛羊,因为我住的地方就是个小镇,离农村很近。
我专门教他认识农村的植物,动物。他现在会说的话只有外公外婆以及一些农村的动植物,我故意不教他说太多话,以免他他说出我们不是在外婆家而是独自居住的真相。
现在孩子说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学,说不成完整的一句有逻辑的话,我并不担心他在老曹面前说漏嘴。
当孩子无意中说出那些农村特定名词时,老曹会更加坚信这孩子是在农村呆了近一年。
晚上孩子睡了后,老曹对我老家意见很大,絮絮叨叨的抱怨,说狗屁规距害我一年见不着孩子。我顺坡下驴的道:“是的,我老家一无是处,混帐!凭他们对你的态度,我一辈子也不会再回老家了。”
老曹见我反应这么大,倒也有点不好意思:“那怎么可以,毕竟是亲生父母,偶尔我还要陪你去看看的。”
“真不必去了,回老家还不如请保姆,整天就问我要钱,无情无义。”
我编造出了很多谎言来诽谤攻击父母,为的就是以后再也不回老家。
因为孩子神似老曹,因为我是处女,这些老曹都坚信不疑,所以他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亲子鉴定。孩子的出生证明、户口之类,虽然办理迟了,但以老曹的身份,也都很容易就办理了下来。
就这样,我费尽苦心终于瞒天过海了,这个弥天大谎竟然成功了。
(听红霞叙述到这里,我忍不住打断,表示疑惑,我不敢相信红霞竟然蒙骗了老曹这么多年。要知道老曹可是叱咤风云的上流人物,怎么可能这么好骗?想想老曹这么大家业,连身边的儿子不是亲生的都不知道,想想又觉得他挺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