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学涛听了,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李芳这是有意避开自己跟强子。这会儿怕是想找也找不到她人。转眼朝禾场外头的晒衣竹篙上望了望,果然李芳昨天洗了的那套警服已经没看见了。
林学涛娘看见儿子陷入思索中,心里也猜到了几分,不无担心地过来问他:“小涛,会不会……出啥岔子?”
“放心吧娘,我早都打点好了哩!”
林学涛娘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林学涛思索着,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想要进去收拾收拾。推开门,一眼瞧见昨晚自己那套白衬衣这会儿放在床上。
看样子李芳走得急,也没有叠好。就准备拿去洗了,刚刚拿起,就隐约闻到一股香味,拿起衣服往鼻子跟前嗅嗅,上面满是年轻女孩的体香,心里头不禁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对那个一本正经又古灵精怪大大咧咧的女警官李芳生起一股捉摸不透的感觉。
与此同时,在辛庄的另一个角落里,刘家祠堂前的大水泥禾场坪上,刘善庆刚刚从外头奔回来,一进禾场,就屁巅屁巅地往里屋奔去。
“看清了?真的是李茂昌的女儿李芳?”屋里头,刘惠普皱着眉头问刘善庆。
“是的哩!就她一个人,这会儿正在走村窜巷,调查上次有根那事儿!林学涛那小子现在在村里威望着哩,早就串通好了一大帮的人,我看她是查不出个啥来!”
刘惠普点点,“就她一个人……她不是在林学涛家住下了么!原来我还担心李芳也让他林学涛给收买了!看来,这小妮子还真是跟外头流传的一样,一根筋!”
刘善庆听了,凑上前来说:“村长,要不……咱们把李芳请到村里来,摆桌酒……”
刘善庆一句话没说话,刘惠普就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满脸的鄙视。
“瞧瞧你那猪脑子!整天除了吃肉喝酒还懂啥!你也不想想,她李芳是摆酒席能摆平的人么!拉客请村里人可以,对这小妮子可不成。她肯定知道我跟林学涛是死头,既然有意避开林学涛,自然也会避着咱。请她来也不会听咱的。”
“那咋办?”
“嘿嘿!不用咋办!静观其变就行,咱们就来个缓兵之计!你先去办一件小事。”
刘惠普冲刘善庆招招手,刘善庆把耳朵贴了过去,由着对方在耳朵边上小声叨咕了一阵。
听完,刘善庆心领神会,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我这就去。”
刚刚转身走出几步,刘善庆又转回来了,皱着眉头,满脸疑惑不解,“村长,咱为啥要这么麻烦,直接把王胖子搬出来,告他狗日的马如龙和林学涛行贿受贿不就结了么!”
刘惠普嘴角一扬,不无得意地冲刘善庆瞥了一眼,“这你就不懂了吧!善庆,你说说看,咱们折腾马如龙这事儿,目的是为啥?”
刘善庆歪着脑袋想了想,一拍大腿,“保住村长的位子呗!”
“对!这就是了!至于其他的,行贿受贿啥的,关咱屁事!吃一堑长一智啊,我刘惠普跟林学涛过了几招,算是看明白了
,林学涛这小子不简单,我必须得小心着点儿!王胖子是咱手里的一张王牌,不到最关键时刻咱不能轻易动用。只要王胖子还在咱手里,他林学涛就没别的招可用!相反,要是我把王胖子早早地推了出来,以林学涛的手段和关系,说不定就能给解决了,到时候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他林学涛的气势可就更旺,而我却没别的招儿啦!一选举,村长还是他爹林国庆的,所以……嘿嘿……”
刘善庆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唏嘘感叹,好半天,朝刘惠普竖起一根大拇指。
“高!实在是高啊!惠普,还是你行哩!轻易不亮底牌,林学涛那小子就得被咱牵着鼻子走!嘿嘿……厉害!真厉害!要不怎么你能坐这村长的位置十几年呢!打小咱刘家就属惠普你脑瓜子灵光了!”
刘善庆把个刘惠普好一阵奉承,只听得刘惠普浑身舒坦,飘飘然起来。
“现在咱们只要让李芳那小妮子起疑心就成了。只要县里来的调查组对马如龙的事儿不下对咱不利的结论,到了选举的时候,咱把底牌一亮,他林国庆必定没戏!”
“嘿嘿!对!对!他老林家想坐上这村长的位子,才不那么容易哩!”
刘善庆在一边忙不迭地点头。
半个钟头后,村口的小土路上,身穿制服的,手里推着载重单车的李芳,被半路冒出个女的叫住了,这人是刘惠普的亲戚本家,算是跟刘惠普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些年没少借着刘惠普村长的权力捞好处。
“是李芳李警官吧?大热天的一个人走访村子里,怪累的吧,去家里坐坐?”
李芳停下脚步,朝刘家那个朝自己表现得亲亲热热的娘们打量一番,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认识她。
“请问你是……你怎么知道我叫李芳?”
“瞧你说的!你不是李茂昌李乡长的闺女么!小时候咱还抱过你哩!我是秀云嫂子呀!”
对方凑上前来,拉着李芳的手就开始攀交情。
李芳被她弄得有些尴尬,似懂非懂的,说:“不了,我还有事儿要去忙呢!”
“我知道,不就是打听有根、狗剩、马如龙这三人的案子么!小芳,这事儿我最清楚哩!问我就是找对人了!”
李芳皱起眉头思索起来,看着对方一脸自信的模样,心里琢磨着自己在村里逛了大半圈,这主动上来提供信息的,秀云还是头一个,其它那些村民们,个个都是心里格外谨慎,小心翼翼的,问一句答一句,说起狗剩跟有根的事儿,都只说狗剩打小就偷鸡摸狗,没个正形,至于别的细节,就都含糊其词。李芳当时就怀疑是林学涛早她一步跟村民们串通好了。
这会儿,秀云既然这么自信,不妨听听她的说法也行。
想了想,就问她:“秀云嫂,狗剩跟有根的事儿你真的知道?话我可先说前头,这回来村里我是公干,不是听你家长里短传闲话的,你说的一切可都得实事求是才成!”
“知道!知道!放心吧小芳!走!跟嫂子去家里坐坐。”
秀云嬉皮笑脸地过来就拉
起一脸严肃的李芳,就往自家方向拖……
秀云屋里头,李芳把笔记本子搁在腿上,开门见山就问秀云:“那天晚上村里人围堵狗剩的情况,你还记得清不?”
“记得清哩!那天晚上阵势可大了,闹遍了全村,大人娃娃都出来看热闹……”
“乡里派出所记录的案情是那天晚上狗剩从后院翻进有根家偷的东西,让有根发现,狗剩情急之下抄起屋里的扁担打伤了有根,然后逃跑,被有根追……是不是这回事儿?”
李芳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问。
“狗剩是不是先动的手这我可没有亲眼看见,不知道。不过,当初有根拿木棍追他的时候,我就听见狗剩嘴里不住地求饶喊救命,好像还说……自己不是贼……”
秀云一句话,让李芳的神情陡然一惊,手里的笔也停下了,皱起眉头,陷入了沉思中。片刻之后,忽然开口问秀云:“是谁发动全村人围堵狗剩的?”
“这……那还谁记得,当时场面混乱着哩!听到有人喊‘抓贼’了,村里人就都跟着起哄……”
“那是谁最先喊的抓贼?有根?”
“不是他!有根一直到把狗剩打趴下都红着眼一句话没说哩!”
秀云肯定地回答道。
李芳重新陷入了沉思中,一双秀眉也拧得更紧了。此时此刻,她心中早已经怀疑的事情,似乎正在逐渐浮出水面……
“哦,对了!小芳,我还记得……当初狗剩让村里人给围住后,是……是强子拿麻袋给他罩上的,黑灯瞎火的,村里人也看清相貌,还以为是外头来的贼,上面一阵乱拳乱脚,下手狠着哩!事后还有人背地里说强子早知道是狗剩,故意整他……”
秀云说这话的时候,把嘴凑近李芳的耳朵,声音也压低了,绘声绘色的。
“你确实是刘强?”
“没错!就是他。别人没注意,我当时看得清清楚楚哩!”
秀云斩钉截铁地说。
李芳长长地叹了口气。二话不说,收拾起本子和笔,放进随身的公文包里,抬腿就朝秀云家门外走去。后头秀云连连喊她,李芳头也没回,只说自己还有要紧事儿。就一腿蹬开了台阶旁边停着的那辆载重单车,推着朝村口土路上走去。
秀云嫂提供的一番信息,已经让李芳的心里激起层层波涛……
凭着敏锐的职业洞察力,李芳已经几乎可以肯定,那天晚上有根追打狗剩的事,幕后一定是林学涛和狗剩鼓动的。这分明就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报复!恶意伤害!而所谓的正当防卫之说,则不过是掩人耳目的说法罢了。
李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当真相一步步逼近之时,她的心情却反而没有丝毫的兴奋了。
从秀云家出来,李芳马不停蹄直奔有根家。
当正在灶房里烧火的有根看到那个一脸英气的短发丫头李芳再次站出现在自家门口时,他心里已经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铁蛋,出去玩会儿,我跟这个警官姐姐有事儿要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