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孔家土菜馆里,大多数工人都已经各自回去了。后屋的酒窑里头,孔大伟正在一堆瓶瓶罐罐和前头猫着腰忙活着,照着家里的古书,调配着药酒配方。
孔大伟正在昏暗的酒窖地下室里忙活着,冷不防听到背后有脚步声响动,心中一惊,低喝了声:谁?
“是我,成才!”
身后头,一个干瘦的青年后生悄声回了句,慢慢地,身影出现在孔大伟面前。
孔大伟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合上了手里的古书。
“你来干啥?”
刘成才也不答他,一双跟他爹刘惠普一样的三角小眼却朝孔大伟有意无意藏在身后的那本古书瞥了过去。
刘成才知道,孔大伟就是防备着他呢。这本古书,是孔家祖传之物,孔老爷子一直视为至宝,平时别说拿出来了,就连孔家非嫡传或者家里的女子,都绝对不允许看上一眼,孔家的独门秘方,泡药酒的绝活,精髓可都在这里头,要不孔大伟怎么敢对自己的土菜馆这么有信心呢!要不是孔大伟是孔家的长孙,那也是绝不可能自己一个人拿到地窖里来的。
刘成才瞥了一眼孔大伟后头,又瞅了瞅盖子已经揭开的几个瓶瓶罐罐,从气味颜色,已经能够判断些许里头用的药材的大致。在村里,刘家也算大族旺姓,泡制药酒的一些知识,刘成才也从老爹那里学了一些,刘惠普是啥人?那老东西当年当村长的时候,是村里出了名的老色鬼,关于滋阳壮阳之类方面的玩意,多少有些研究。
刘成才从坛坛罐罐里了解到大致的材料,又见孔大伟拿着孔家的宝贝药书,很快就大致知道了孔大伟想干啥。脸上的神色就凝重了起来,不无担忧地悄声道:“大伟,你真打算给李芳喝那种药酒?”
“哪……哪种药酒!瞎猜个啥!”
孔大伟板起脸孔,不爽地往一旁走去。
刘成才嘿嘿一笑,不紧不慢道:“都是一个村一家人哩!你还瞒啥!你要配的这药酒的名堂,我还能不知道么!大伟,我是你妹夫,也算是一家人,有些话可得提醒你,李芳身份特殊,那是县里的刑警,吃国家粮的人哩!你给她使这招,怕不太好吧……”
孔大伟一听这话,心里明白,刘成才已经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给人戳破计划,孔大伟本身就来气,把脸一拉,咬牙道:“咋?你怕了?药又不是你配的!瞧你那点儿出息!刑警咋啦?一个小妮子,敢管起咱村的事儿来了,上回在林家禾场里头,她是咋打的咱俩的脸,你狗日的刘成才就不长记性啦!哼!再说了,他爹李茂昌已经退休了,还能把我咋样?”
“那你就不怕林学涛替自己女人寻你晦气?”
孔大伟一听哈哈笑了起来,不屑道:“你也不看看这是啥药性的酒,这种丑事,哪有自己男人往外头传的!林学涛就算怀疑是我,也只能打碎了门牙往肚里咽!”
刘成才听了,还是有些担忧地摇摇头,欲言又止。
孔大伟过去拍拍他肩膀,不以为然道:“放心吧!我跟林学涛之间暂时谁都不好扯破脸,别忘了,我跟他之间还有个县里的王宏呢!再说了,辛庄几百上千年来,喝药酒强身那是传统,有点儿反应算啥?大不了就说一时大意,给客人上了不合适的药酒呗!还能咋?”
刘成才听了想想,觉得孔大伟说的似乎也确实有些道理。
“好啦!我还得连夜继续把药酒配好哩!成才,你要没啥事儿就先出去吧!”
孔大伟朝门外头挥挥手。
刘成才心里有些不爽,“这狗日的,都一家人,还处处防着我呢!”
可毕竟拗不过孔大伟,刘成才一边悻悻地往外头走,一双眼睛还紧紧地盯着孔大伟手里的那本古药方书,眼里直冒绿光。
第二天一大早,孔大伟精心打扮一番,早早地跑到林家老屋里头来了。那会儿林学涛跟李芳才刚刚起床,李芳正站在台阶上拿木梳子梳头,胸前的衬衫扣子都还敞开着。
孔大伟由于心里头的诡计,就往李芳身上多瞄了几眼,李芳看上去脸色红润,心满意足的,一看就是小别胜新婚,一晚上给男人没少滋润。目光往敞开的胸口扣子里头不经意的一瞥,觉得那里头比前阵子来林家的时候,又鼓囊了不少。现在,这小妞子女人味是越来越浓了。
“孔大伟,你来有啥事儿么?”
李芳白了一眼孔大伟,一边拿手指头把胸前散开的扣子扣上,一边问。
“嘿嘿,我找乡长哩!”
里头,林学涛刚刚穿好衣裳,听见外头这句话,大步走了出来。
“大伟找我干啥?公事还是私事儿啊?”
“既是公也是私!乡长,我中午在孔家土菜馆里摆了一桌,还希望赏个光!”孔大伟满脸客气得跟孙子似的。
“哟!又请我吃酒啊,好事儿啊!”
林学涛笑道。
李芳在一旁警觉了起来,扯扯自己男人的衣裳,小声嘀咕:“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哩!别去!”转头冲孔大伟质问:“孔大伟,你是不是有啥见不得人的勾当,想拉乡长下水?”
“不不不!哪儿敢!”孔大伟连连摆手,“实话跟二位说了吧,这回参席的还有庄夫人跟她手下两哥们……”
一听这话,林学涛跟李芳两人脸上同时皱起了眉头。
“这个庄夫人说了,昨天的事儿大家是有点儿误会,她手下两个弟兄不懂事,冒犯了乡长跟李警官,也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乡长冰释前嫌,化干戈为玉帛。”
林学涛听了,略一思忖,点点头,喃喃道:“唔,这倒是不错!庄夫人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有风度,行!大伟,我跟你去!”
孔大伟一听,心花怒放,连忙伸手作了个引路的姿势:“乡长,请!”
林学涛刚刚迈下台阶,孔大伟就大步朝前走在了乡长前头,径直就往孔家方向奔。
后头,李芳的嗓门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哎!等等!那我呢?”
孔大伟转过身,望着李芳一脸尴尬:“这个庄夫人只跟我说了请林乡长……”
“那不行!我不管,学涛去哪儿,我得跟着!就许她庄夫人有贴身保镖候着,不许乡长有保镖了!昨天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他们指不定还把学涛怎么样了呢!”
李芳双手一叉腰,傲慢地嚷嚷道。
“这……”
孔大伟故作一幅难为情的模样,有些支支吾吾,拿眼睛往林学涛瞅瞅。
林学涛想了想,冲孔大伟道:“李芳说得对!咱也带个极品女保镖!昨儿虽然跟罗刚动了点小拳脚,相信庄夫人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大伟,李芳也跟着一起去没问题吧?”
孔大伟早料到李芳会抢着要跟去,
却故意不说,这小子心里精着呢,来了个欲擒故纵。一听这话,思索了会儿,咬牙道:“行!就冲着乡长的面子,就算李警官跟罗家两兄弟打起来把我的菜馆子拆了我也认了!”
李芳听了,哈哈大笑,拍拍孔大伟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拆不了你的馆子!”
一行三人跟林学涛爹娘告别,大步朝着孔家土菜馆的方向走去。
到得土菜馆,庄夫人跟罗文罗明两兄弟已经等候多时,大厅里,一张巨大的圆桌上,已经摆好了满盘四桌的菜,大碗小碟,还有火锅炉子。
一进门,李芳就担当起了极其负责的保镖的身份,一双眼睛小心地打量着四周,但见孔大伟的土菜馆搞得富丽堂皇,装修得有模有样,连餐桌上的炉子也是城里买来的又方便又好用的酒精炉子,不是那种庄户人家烧小木头劈柴的原始玩意儿。
由于事先跟孔大伟合计过,庄夫人跟两手下见到林学涛跟李芳,也是格外的客气,一扫之前那副冷冰冰阴森森的态度,还没等林学涛走到跟前,已经热情地起身给他打招呼,嘘寒问暖的。这就更让林学涛相信孔大伟所言不假,庄夫人看来是有意要跟自己和李芳和解了!
只是,满心放松的林学涛没有注意到。不知不觉间,庄夫人的眼神的重点已经有所偏向,跑到一旁的李芳身上去了。那里头,隐隐透着股子跟初来村里一样的寒光,仿佛这会儿庄夫人的报复对象,成了那个短头发的女警察,而不再是自己的杀夫仇人。
对于庄慧这种从小就养尊处优,无数个手下呼来喝去的女人来说,眼里当然容不得任何别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威风!尤其是一个乡下年轻小丫头。
“李警官,昨天咱哥俩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啊!”
出乎李芳意料的,罗文罗明两个居然也主动给自己打招呼,脸上还陪着笑。
李芳看见罗明的一只手小手指上还绑着浸了药酒的纱布,被折断的小指头用细木棍夹着固定着,大度地挥挥手:“算啦!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反正你们俩个大男人也没在我身上讨到便宜!”
说这话时,李芳的脸上现出一缕不加掩饰的轻蔑。
“呃,那是那是!李警官身手了得!佩服!佩服得很!”
虽然给眼前的丫头嘲讽了一番,罗文还是拉下面子说了句。只是一旁他弟弟罗明性子不同,显得有些按捺不住,一脸凶横,愣给罗文压下来了。
双方客套完毕,各个落座。林学涛一看桌上菜式丰富,精挑细选,可酒却没见一杯,心里直纳闷,他知道孔大伟这小子能喝,这么重要的场合也不可能不弄酒,就有心想问。
可孔大伟察言观色,早知道林学涛有此一问,在林学涛耳边眉飞色舞道:“乡长,是不是在寻酒哩?嘿嘿!别的我可不敢说,但是论土菜、药酒,我孔家土菜馆子里可是一绝,今天在座的有本乡也有外城的贵客,我孔大伟决定把镇店之宝拿出来!乡长,咱要喝就喝好的,稀罕玩意!”
林学涛一听,惊喜道:“行啊!早听说孔家的药酒是村里老大,就连自家人也难尝到,这回可以大开眼界了!咱老林家虽然也会泡点儿,要跟孔家比起来,那可真就微不足道了!”
孔大伟得意地点点头。拍拍手,朝里头喊:“成才,客人都到齐了,帮着上酒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