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了么,挑两三个就行。”
强子皱眉朝身后两个黄毛小弟喃喃了一句。
“强哥!弟兄们跟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伙都不是孬种!上回罗文罗明两小子不还手里有枪么,那又咋?咱兄弟们也没腿软呀!你就下命令吧!”
“就是!强哥,你的事儿就是大家的事儿!脑袋落地不过碗大块疤!”
一帮人跟着起哄,嗷嗷的。
强子摇摇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哥几个,听我说!这回的事儿……不同以往!我直白跟你们说了吧,这回我刘强是打算下死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公安那儿找不到证据,那我强哥就只能自己来!本来么,这是咱村里的事儿,但这事儿要做成,得有帮手。你们也都知道,孔家在辛庄是啥地位,孔大伟算是他孔家一棵独苗,所以,这事儿就算成了,孔家也肯定不惜一切代价报复。所以,我还是那句话,只找两三个身手好,头脑冷静,没有妻儿老小后顾之忧的……”
强子一席话在静静的房间里说得沉着从容,却格外的清晰,这会儿,刚才热血沸腾的手下弟兄们都静静听着,鸦雀无声,渐渐地,脸上的神情变得肃然起来,不少人已经悄悄地低下头去。从老大那冷冰冰的语气中,他们已经感受到这次事情的不同寻常。这一番话竟然有些了些许生死决别的意味。
半小时后,在县城通往辛庄的那条新修的大路上,一辆没有牌照的旧出租车缓缓颠簸着前进,开到离村子二三里的地方,下了大路,拐进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开了一小会儿,最终在一片杨树林旁停了下来,半晌也没有人开门下车,却是熄了车灯。外头,月黑风高,杨树林给夜晚的秋风刮得哗哗作响,黑黢黢遮天高的林子里,发出凄厉的呼哨,如同野兽咆哮。
“强哥,咱要不要蒙上这个?”
后排座位上,一个手下朝刘强递过来一个黑色头套。这玩意是专门特制的,比从前自己剪的那种可是专业多了。
强子摆摆手,挡了回去,冷冷地回了句:“用不上!就他一个人,有来无回,让他死个明白也没关系……”
车里头一片沉默。
半晌,后座上另一个手下伸脖子车窗外头张望了望,不无疑惑问:“强哥,孔大伟真的会来么?这荒郊野岭的大半夜……”
“放心,一定会来!这几天我跟孔大伟套近乎,已经把他跟王宏要紧事联络的方法套来了,这回,我是以王宏的名义约的他。王宏是他的靠山,他不敢不来!”末了,强子又问了句:“汽油准备好了么?”
“放心吧强哥!满满两大壶,都在后备箱里搁着,足够连人带车烧个干净彻底了!”
“唔……那就好。”
强子点点头,目光继续移向窗外,一动不动地盯着辛庄来的方向。
十几分钟后,强子的眼睛终于眨了眨,伸了一下蜷得有些僵硬的腿,扭头朝后座扔了句:“来了。”
后头三个手下立即绷紧神经,一齐朝外头望去。果然,黑茫茫的夜色里,一个身材魁梧却畏畏缩缩的身影,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这儿走来,对方裹着一件军大衣,一边走一边不时地回头东张西望,跟做贼一般。
“下车!按计划行事,绕后头埋伏!”
强子低吼一声,后座几个混混立即弯腰抄起家伙,打开一旁车门迅速溜了出去。
手下走后,强子稍稍平息了内心的情绪,不紧不慢地摇上了车窗的玻璃,为了确保小心翼翼的孔大伟不会事先觉出异样。
这会儿,他的心里竟然出奇的踏实。虽然,这是他头一次要对人下死手……
两分钟后,那个裹着军大衣,神色猥琐的身影传来的脚步声近在跟前。在车外头停下,紧接着,车窗玻璃上响起笃笃的指头敲击声,粗手笨脚的。
强子缓缓摇动车内的开关,玻璃落下的同时,听见孔大伟满腹牢骚的声音传来。
“王处长,找我大伟到底有啥要紧事儿呀?非得深更半夜的把我叫这儿来,荒山野岭,怪瘆人的,我明儿还得早……”
孔大伟粗门大嗓的抱怨陡然止住了。
车内一片漆黑,看不清人脸,可他已经分明地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使劲儿瞪大眼睛想把坐驾驶座上的人看清。
唰的一道手电筒的白光刺来,孔大伟顿时觉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伸开巴掌挡在眼睛前。
“你搞啥名堂,王宏……”
孔大伟眼前更是啥也看不见了,声音发虚地嘟囔着。还没等反应过来,呯的一声,自己身子一个趔趄,给突然推开的车门撞得连连朝后退去,穿着笨重的军大衣,几乎绊了个四仰八叉。
孔大伟彻底不敢出声了,潜意识里,一股极度不说的预感袭上心头,后背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果不其然,在刺眼的手电筒光后面,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的黑影,正一步步朝他逼近。虽然看不清脸,但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身材瘦削,文质彬彬的王宏……
“你……你是……刘……”
孔大伟嘴里那个“强”字还没喊出口,心一下子就窜到了嗓子眼。电光火石之间,孔大伟啥都明白了。
刘强在这种情况下出现,那就是来收命的哩!
孔大伟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挣扎起来,连滚带爬地没命转身就跑。才刚刚奔出十几步,就给强子先前派出的手下给堵住了。
孔大伟眼前一黑,心彻底冰凉了,知道在此时此地,那可是喊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是犹豫了两秒钟,就猛地转过身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强子跟前。
“强子……强子兄弟!我……我错了!真错了!你大人大量,放过大伟一马行不!只要别杀我,我……什么都给你!钱,房子,地,还有……还有土菜馆,都给你……”
孔大伟彻底没了尊严,抬起巴掌就往自己脸上扇,啪啪的清脆作响,像炸鞭炮似的。
这会儿
,强子已经跟手下收拢了网,把孔大伟围个严严实实。月黑风高,互相瞧不清脸,强子看着孔大伟一下又一下往自己脸上招呼,那下手可真是实打实的,一点儿也不含糊。
只要能活命,这小子还真是豁得出去呀!这就是世代经商的孔家人的生存之道么……
强子心里不禁暗暗地思索着。
孔大伟一连抽了自己二十几耳光,脸都抽肿了,只是别人看不清。
可是,越是这样,反而让强子越下定了决心。
“错了?大伟,那你倒是说说,你哪儿做错了,原原本本,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强子声音冰冷从容得可怕,不紧不慢地从手下弟兄手里接过一把大砍刀。这刀明晃晃的,而且确确实实的已经开了锋。
看样子,强子是铁了心要亲自动手了!
孔大伟心头一愣,停止了手里的自残,半晌却是支支吾吾的。
“孔大伟,铁牛你是怎么推进河里的,老老实实说。”
强子端起砍刀,冰凉的刀片子轻轻拍打着跪在跟前的孔大伟一半肿胀的脸。
孔大伟胆战心惊,耷拉着脑袋,半晌没吭声。原本以为自己求饶示好,能让强子手下留情,可对方这回是铁了心,非得逼自己亲口承认啊!他知道自己说出来的后果,可要愣不开口吧,脸上那刀片子可是冰冷无情呢!
孔大伟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恐惧的心理已经达到崩溃的边缘……
空旷的田野里,一片寂静,几个围成团的黑影,雕像般地站立着,紧紧地盯着中间那个跪在地上的人影。
夜晚的秋风更大了,吹得杨树林愤怒地呼啸起来,不断传来树枝嘎嘎折断的声音,仿佛此刻正有无数只野兽埋伏其中,正在步步靠近。
“哼,大伟,看来,你不是真怕呀!”
强子嘴里轻蔑地嗤了一声,把手里明晃晃的刀片子从孔大伟的脸上收了回来。从容不迫地缓缓道:“大伟,咱俩一个村子的发小,打小就没少干过架,你我也都算是村里的厉害角色。”强子仿佛死神般幽幽地冲脚下的人说着,语气竟然是平淡得如同拉家常般。
“厉害归厉害,不过,咱们不是狗剩那号不入流的无赖,不管咱在外头有多横多狠,也从来没对自个儿村里的人下手过。特别是像铁牛这种,欺负又聋又哑的孤儿寡母,那是连禽兽都不齿干的事儿!所以,大伟,今天你就真怪不得兄弟了!”
强子感叹地说罢,缓缓举起了手里的刀子。
孔大伟万念俱灰,话说到这儿,他已经明白,大限已到。强子的话,让他又羞愧又恐惧。
“强子……你……就不能再给次机会么!我……我也是不得已哩……”
孔大伟吸着鼻子拉拉答答的,连声音都变了。
可强子已经没有了耐心,打从这个计划在他脑海里酝酿的那一刻起,强子压根儿就没想过放孔大伟一马,一切都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