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月心里眼里只有魏知行一人,骆平心情不由得怅然。
明月却不肯含糊而过,索性敛起了一向与骆平顾左右而其他的性情,郑重其事道:“骆平,别转弯抹角了,我知道你口中的说的那个想守护我、想解救我、想照顾我却又伤害过我的人,就是你自己,守护我的事情,你做的够多了,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这个情我也领了,如果还活着也会慢慢的还给你,只是你伤害过、且应该说对不起的,不应该是我。”
骆平大脑已经停止了转动,没想到明月一下就猜中了自己,莫不是他想做什么,她也知道了?
骆平的头脑中电闪雷鸣,正猜疑着明月知道些什么事情之时,明月突然一个龙爪手,疾如闪电的伸进骆平的胸口衣襟里。
骆平的身子登时如同石化,不敢呼吸,不敢眨眼,不敢动弹,直到明月从怀中掏出一把桃心刀来,整颗心已经提至了嗓子眼儿。
明月将冒着蓝光的桃心刀平静的放置在桌上,继续说道:“骆松被宋氏卖,我和其他人一样,一直以为是那痞子孙二所为,直到偶尔松儿无意中提到过这种桃心刀,我才怀疑到你可能是人牙子。刚刚知道骆总管是你的叔父,我才蓦然醒悟,你不是民间的人牙子,而在朝廷在外的鹰犬,绰号‘快刀骆’,也并不是原来我所认知的武林绰号。不知有多少少年,成了你的刀下亡魂,踏上黄泉路不复返;亦不知有多少少年,失去了人生梦想,活着却如行尸走肉。”
骆平脸色惨白得如同那北疆的大雪,不仅冰冷 ,还寒彻了全身,她,到底还是知道了,知道了连他自己都不敢正视的过去。
骆平低下头来,半天沉吟不语。
明月声音轻颤道:“怕是连你自己都数不清了吧?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他们,小小的年纪就被你毁却了一生,终身忍受残缺的痛苦,只为成全你的富贵。你做的膳食,食材比朝阳县要全,厨艺比朝阳县要好,却远没有我吃过的那顿公鱼与鸬鹚来得好吃、幸福。”
骆平眼中泛起一抹红色,明月说过,“春不食鱼,夏不食鸟”,春鱼有鱼籽,夏鸟护庄稼,明月不是喜欢那鱼和鸟的味道,只是喜欢那时善良的自己。
有些事情,不戳破,永远不知道,背地里的事实,已经和自己想象的物事人非,变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骆平再也说不出守护与解救的话来,更不可能做出那些名为救明月实而委屈她的龌龊事情来,任何借口都是苍白的,伤害不分有意无意,不分缘由好坏,穿上再美的外衣也是伤害。
骆平本来想要迎合骆公公的计划,再次变得面目全非起来。
二人默契的同时寂静下来,都不愿再继续刚刚的话题,都不愿打破彼此难得的友情, 二人均心知肚明,即使对方是杀人如麻的暴戾之人,对待彼此却是肝胆相照的,可以指责,却不可以背负。
时间渐行渐逝,红色的蜡烛头儿渐燃渐弱,终于燃尽了它最后的能量,闪了一个漂亮的烛花,随即焕灭,如同人的希望一样。
整个屋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凭着彼此的呼吸,二人才能感受着彼此的存在。
半天,明月的呼吸似乎由沉重变得微弱起来,骆平紧张的伸手在黑暗中拭探了两下,声音颤抖道:“明月?明月?”
明月睁开了惺忪的眼睛,轻轻诺了一声道:“我还在呢,只是有些发热,头还有些发沉。”
骆平将手探到了明月的额头,轻轻舒 了一口气道:“只是补品吃多了,没有发烧,要睡到榻上去,在凳子上坐着容易感染风寒。”
骆平只听得明月慵懒的答了一声“诺”便没了声音,骆平一弯腰,将明月轻轻抱起,寻着记忆中的方向,将明月放在榻上,随即将外袍脱了下来,俱都盖在了明月的身上。
在暗夜里怔凝了大约半个时辰,才重新站起,坐在了桌旁,呆滞般的看着窗棂。
窗棂外一片暗色,冷风寂寥,只偶尔的树影横斜,让人感觉外面的天上应该是有着微弱的月光。
只是,这月光,似乎太过微弱,透不过这厚重的萧墙,射不进这阴冷的理贤殿,更照不进骆平囚笼般的内心。
自己要如何做,才能突破验身婆子、叔父骆公公、皇帝齐召的重围,毫发无伤的救下她?
这难度,堪比让高山低头,让河水让路,让皇帝收回承命,即使收回承命,此刻这个命令没有完成也是要人命的。
骆平站起身来,长长的影子与这暗色的宫廷浑然一体,分不清哪个是这寂寞的宫廷,哪个是他暗色的身影。
久久,那身影动了,转身走到了床榻的方向,跪坐在鞋格上,拉起明月的手,将稚嫩的小手放在唇边、眼边,泪水瞬间糯湿了手掌。
明月不舒服的扭动了下身子,迷糊中道:“骆、骆平,你,你没错......”
骆平破泣为笑道:“傻瓜,我,有错,错的就是不该与命抗争,不该与宿命相搏,现在应了宿命,却以你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