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两层楼下,站着十几个身着雇佣兵官服的身影。“老谢,我带两个兵,进去探探风?把老黄一个人扔那,我不放心。”
“死马当活马医,有什么不放心的。你看小孙,急的快把心掏出来了,不还在这蹦跶么?桥头的事儿你没看到,三个娃娃可不简单。”
“别嘀咕了,我调了警卫连。老黄没事最好,一旦有闪失,谁也别想趁乱冒头。”
“老徐,这么说可过分了……”
众说纷纭间,孙子刚抱头坐在冰冷的石阶上,一声不吭。他脑里不断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都出去!半小时后,还你个活蹦乱跳的团长。如果做不到,任凭处置。”薇妮根本不看悬在额头的枪口,沉着冷静的盯着孙子刚。
即便情绪激荡,孙子刚还是选择相信金发碧眼的薇妮。他状如疯癫的将所有大兵、不停絮叨的白衣天使们统统野蛮的赶出了楼。孙子刚承认他很不理性。虽然接触不多,但他就是愿意相信那个看起来柔柔弱弱,哦不、浑身冒火,哦不、看起来就不坏的外国公司友人。26年,孙子刚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现在他知错了。
“主人,请您救他。”
“为什么救?满世界‘感染者’,没见你吱声啊?薇妮姐,你又忘了,别叫我主人!”空荡荡的房间内,只剩杨小海三人和躺着的黄团长。
“是,小海。刚在桥头时,我便发现黄团长说一不二,很有威望。”
“他官衔最高,当然有话语权了。你……”
“以核电站为基改建成的基地,人口、武器、补给、地利全占。如此环境,确是末世的福天宝地。天赐良机,到嘴的肥肉岂能放过?主……小海,天与弗取,反受其咎。”薇妮双眼放光,平视着近乎180身高的杨小海。
“薇妮姐,我怎么觉着你不是米国公司人呢?汉语说的比我都好。有得选,谁愿意过这颠沛流离的生活?‘颠沛流离’是这么用吧?”
“滚!别问我!”黑瞳抬手给了不断靠近的杨小海一巴掌。
“臭丫头。”杨小海揉了揉发麻的腮帮子,在心里骂了一句,继续发问道:“地方虽好,却是有主的。那么多人呢,可不是没脑的感染者。我连佣兵都不是,别人凭什么理我?”
“黑瞳和我,又是为何死心塌地的跟着您呢?”薇妮狡黠一笑,会说话的眼睛扫过杨小海的双手。
“干嘛……啦,不是……我都躲着的,你咋知道……啊?”羞涩的杨小海忽然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
薇妮:“……”
“哗哗哗……”杨小海平伸双臂,任凭热血汩汩流下。狂跳的心脏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饶是杨小海身体强的变态,也经不起接连两次的大放血。虽没计算,但也能估计,短短一小时内,他放的血足抵得上三个成年人全身的血量。
脚跟发软,浑身发酸,眼前金星乱冒兼阵阵发黑。就算没学过医,杨小海也知自己失血过多,怕是坚持不了多久。可眼见黄团长由暴躁转为安静,呼吸也渐渐平缓,他便知道此法确实有效。行百步者伴九十,眼瞅就要成功,杨小海唯有咬牙坚持。
“刷刷”两下,骨刀重新划开手臂,逐渐干涸的血流迅速壮大。黄团长的喉咙中响起了“咕咚咕咚”的巨响,随后嘴唇一闭,不再吞咽。
“呼……”长吐口气,杨小海握拳,那如水管般深邃的伤口顿时收拢,成了两道浅浅的划痕。
“呼……我怎么了?”黄团长吐一口浊气,恢复了呼吸。眼未睁的问道。
“深呼吸,多喘两口。哪不妥赶紧说,趁着热乎劲我再给你调调。”杨小海眼前阵阵发黑,但仍不能挡住他的信口胡诌。黄团长果然狠狠吸气,力道猛了些,竟“咳咳”的咳了起来。
“黄团长?”薇妮试着唤道。黄团长却只顾着咳,半晌都没回应。黑瞳背着双手,在房内闲逛,寻找着她感兴趣的东西。杨小海站在原地,一阵阵的眩晕。薇妮看着黄团长,短时间也不好做什么。
十几秒后,咳嗦声消失了。黄团长缓缓睁开了眼。灰白的眼睛快速上色,一个呼吸间便重新变得黑白分明。
“袄……”黄团长轻唤一声,张口便向杨小海手臂咬去。一口咬在了骨刀的位置。只要杨小海想,一个念头便可将黄团长切为两半。可他并没有那么做,而黑瞳和薇妮也没有表示,都在默默的坐着自己的事。
之所以这样,只因杨小海脑中,清晰的浮出了黄团长的音容相貌。不仅如此,即使隔着千里,他都能知道黄团长在做些什么。
如此情况,使他很是腻味。薇妮还好,娇滴滴的性感美人,一颦一笑都令人赏心悦目。可换成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大汉,那滋味就另当别论了。
他没兴趣去了解黄团长的一举一动。但后者可不管他怎么想。在黄团长眼里,杨小海就是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超大号奶瓶。在人型的外壳下,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浓厚的奶香。所以,已过不惑之年的佣兵团长一个控制不住,便生生的咬住了杨小海的手臂。
有心甩开,又有点不忍。索性放开了让黄团长咬。不只是动作,连黄团长的健康状况杨小海都一清二楚。那种感觉很是古怪,既像是将自己一分为二,又像是所有的感觉都被延长了一般。杨小海试着在脑中查找,很快便探到了一团陌生又熟悉的意识。
他试着与那团意识沟通:“够了没?别闹!出去和关心你的人交代下,咱们一会再聊。”正在和手臂起腻的黄团长顿时不动了。
“是,主人。”一道谦卑的,恭谨的声音响起,黄团长躬身后退,毫不犹豫的转身向大门走去。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杨小海。
“小海,你不高兴?”借着微妙感应,薇妮捕捉到了杨小海的情绪变化。
“我没想到会这样。黑瞳,你,还有黄团长,怎么都被我意识影响了呢?我不喜欢被人支配,更不喜欢控制别人。哎,我嘴笨,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
“负疚感?无聊的情绪。怎会有此想法?小海,末世啊!活着都是奢侈……”
“贱人就是矫情!”黑瞳飘来一句不知从哪听来的歪话。
“你们说的都对,我是有点……”
“我承认,是以你的意念为尊。刚开始也难受,可时间久了,也就无所谓了。你看,我不还是动不动就欺负你?再说,弄成这样又不全怨你。一是没脑子的行尸走肉,一是偶尔受你影响,只要脑子没恙都知道怎么选。你心里有数,不滥用这能力不就完了,纠结个什么劲啊?”黑瞳背对两人,手上拿着听诊器,低头自语。
“主人,您要我引路么?在这块飞地上生活了一年多,我很熟悉环境。”
杨小海把黑瞳的话记在心中,收拾情绪,终是推开了门。台阶上,站着黄团长一人。杨小海眉头一皱,在脑海中道:“黄团长,您变成这样,我有责任和私心。事到如今,我就明说了:如果不管,您必死无疑;救了,您便会受我思想影响。但我保证,在不冲突的情况下尽量保存您的意愿。以后有机会帮您摆脱干扰,实在不行我离您远远的。这段时间,我就厚脸皮的受您关照了。”
在脑海中说完这些,杨小海对黄团长深深的鞠了一躬。
“使不得使不得,主人,万万使不得……”黄团长脸色大变,连忙去扶杨小海。可他哪能拦下杨小海的怪力?一而再、再而三,杨小海恭恭敬敬的连鞠三躬,方才缓缓起身。黑瞳和薇妮袖手旁观,不置一词。
“当不起‘主人’一词,您是长辈,又是国公司的正式佣兵。您叫我‘小海’,或者直呼姓名就行。我高攀一下,叫您黄老,这样都不生分。”
“是,主人、小海,黄从江记下了。”
“小海,其实我也心存感激。”薇妮突兀的开口说道。
“虽然我总想咬你,力气也变大了很多,还有些怕光;但我却觉得你就是我至亲至近的人。这么说吧,你若有危险,我愿以命相抵。”好不容易做通了思想工作,闻言杨小海立时垮了脸。
“饿饿饿……肚子瘪啦。几条街才贴的膘,没啦……黄老,可怜可怜我,赏口吃的行不行?”
“小海,每份口粮都有定额。给了你,别人就要挨饿。”
“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呢?祖宗,在安保大楼是不是也听过?那啥,您费费心,我饿的闹心……”杨小海跟在黄从江身后,不停哀嚎。
过量放血的结果,使得他饥饿无比。“小海,要不挪一部分我明天的份额吧!”黄从江一咬牙,向暗处招了招手,一个大兵挎着枪跑了过来。
“别,刚说的话还没掉地上呢,您别打我脸。这么着,借辆车,我出去找食。”
“方圆十几公里,都被我们搜过了。”黄从江随口便答。“这样吧,孙子刚人手折损,就把那些人的配给给你。”
远处,孙子刚矫健的身影冒了出来,点醒了黄从江。“团长,您没事,太好了!”
大嗓门隔老远都能听到:“薇妮小姐,俺老孙磕头赔罪来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