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灯光,勾勒出诡谲的画面:感染者们全都低着头,却在小幅度且快速的抖着肩膀。空中弥漫着黄色的烟雾,缓慢的滚动,坚定的向大厅一头、那断裂的金属大门扩散。再远些,是门外黑沉沉的夜幕。
这便是杨小海睁眼后所看到的东西了。他犹如睡了个长长的懒觉,迷迷糊糊的。不渴不饿也不累,只是思维有些迟钝。身边的几个家伙引起了他的反感:“脏了吧唧的,离我这么近干嘛?”
就在杨小海眼前,站着一个没有耳朵,也没有头发的家伙。从那扁扁的胸脯判断,这个秃子该是雄性吧?左边,是个手大,脚大,脑袋更大的大胖子。一身赘肉颤动不停。
右边,是个穿着棉袄的老头。整个脸孔都变成了紫黑色,全身灰突突的,只余头顶一撮白毛。
杨小海不再看了,他虽然厌恶,但却对这些家伙并不陌生。月余的时光,杨小海并不是一直沉睡。间或的,他也睁过几次眼。当时看到的光景就和现在一样。只不过那时的他根本没有思考的能力。
经刚才一撞,他的脑中响了道惊雷,然后便莫名其妙的恢复了意识。
杨小海看看四周,再伸出了手。那“手”上,满满的全是窟窿。用尖利的指甲一挖,一颗金灿灿的弹头便被挖了出来。看着变形的金属,
杨小海的思绪一点点的连贯起来:“我记得,中了谢木谢尔的锁技。喘不上气,我就倒在了地上。婉茹用一种从未见过的古怪眼神盯着我。婉茹…”杨小海想起来了。他的确被谢木谢尔勒死了。只是婉茹…
一想到那个温婉、绝情、甜美的女人,杨小海的心便纠了起来。即使已经变成了“感染者”,即便时间过了不知凡几,濒死的绝望和心寒依旧铭刻于心,记忆犹新。
生命中第一个女人,第一个让他不再孤单,愿意以生命相托、愿意相濡以沫的人,却对他弃如敝履。最最致命的,是身上的几两肉竟然齐根而断,不翼而飞。如此荒诞的一幕,直憋得他差点吐血。
靓丽的外表掩盖了变态的性格;美丽的辞藻堆积出满嘴的谎言。杨小海如泥塑雕像般久久不动。悔恨和懊恼的情绪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破败的“避难所”外,光明又一次驱逐了黑暗,可杨小海依然未曾抬头。日头在厚厚的云层后面跑了一天,准时下班回了家。皎月飞升,透过云层的间隙,间或撇几眼满目疮痍的大地。只是几眼的功夫,太阳便即又接了班。
昏暗的“避难所”再次被阳光所穿透,石雕泥塑的杨小海却依旧岿立不动。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不再与他有关。
他不动,却不代表世界也会跟着停转不前。忽然间,大厅内响起了一声嚎叫。紧接着,烟尘翻涌,身材异常健硕的“史泰龙”站了起来,如一台重型坦克般,“轰隆隆”向嚎叫的源头奔去。
原来,又是一位“感染者”有了突变。这次却是个头顶白丝的老妪。枯干、瘦小的身体强烈颤抖。随着抖动,皮肤上有了道道龟裂的裂痕,丝丝刺眼的红光从皮下透了出来。红光越来越亮,嘶吼的声音也便越来越大,
表面的老皮纷纷脱落,红光快速的变成了新的皮肤,脸孔竟也渐渐的年轻起来。
身体犹如返老孩童般向轻盈和高挑快速转变。眨眼之间,一个身材苗条的女性“感染者”横空出世。然而灿烂的芳华还没完全绽放,“史泰龙”那堪比小山一样的身躯业已杀至了身后。
扬起大手,带着半米长的指甲迅捷划过。那几如20岁的青春年华便即分成了两半。“史泰龙”张开血盆大口。不一会,兴奋的嚎叫之声便即响彻了“避难所”的大厅。
叫声惊动了纷乱中的杨小海。茫然抬头,便见到了如鹤立鸡群一般高大的“史泰龙”。视线越过一众“感染者”的肩膀,杨小海盯着“史泰龙”那 泛着红光的嘴角,馋得探出了舌。
推倒眼前的没耳男,扒拉开穿牛仔裤的倒霉蛋,杨小海野蛮的分开一条路,向“史泰龙”方向猛冲直撞。鼻端萦绕着的那股异香越渐浓郁。远远一嗅,便觉沁人心脾;再一吸,竟似被勾魂夺魄,只想将那无上的香味据为己有。
跌跌撞撞赶到老妇身前,但见“史泰龙”正兴奋的嘶吼不断。愣愣的注视那泛着红光的晶莹,差点将舌根都探了出来。美味就在眼前,他却硬生生的压下渴望,并没有与“史泰龙”抢食。
尽管体内的渴望强烈驱使着他,但运转迟缓的理智却将双脚钉的死死的。不一会,“史泰龙”将遗骸一丢。岔开大手,半米长的指甲直直的指向了他!
只是一指,强烈的拘禁之意却在脑海中陡然而生。好似“史泰龙”化身成了不可抗拒的存在,俨然成了决定他生死的王者。
“一个死物,还想压我?”杨小海深红色的瞳孔猛烈收缩,仰面直视“史泰龙”的根根利爪!虽然个头才堪堪达到“史泰龙”的腰部,但他却凌然不惧。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心底好似有个声音在呐喊:死则死矣,绝不可退!
说来也怪,杨小海一梗脖,那怪异的压迫威胁之意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杨小海没被那股意志所压服,“史泰龙”竟也没啥反应,只是使出了手段,也不管结果如何,便即自顾自的走到大厅中央的一个石碓旁,静静的坐了上去。
以石碓为中心,一圈都没有感染者。既然人家不理不顾,那就自由活动好了。杨小海收回了追随的目光,向着被丢弃的老妇走去。入目所见,惨白色之内,竟是空空如也,异香也随之消失无踪。
杨小海猜测,异香应是“感染者”异变后方会产生。所以“史泰龙”才拢了这么多“感染者”围在身边。只是为什么“感染者”会发生异变,又会异变成什么,那就不是杨小海所能揣度的事儿了。
想到自己竟成了“史泰龙”圈养的家畜,杨小海就浑身不自在。要是某天,他也发生了异变,“史泰龙”会不会把自己也当酸奶盖盖给舔了呢?为安全计,杨小海转身便向“避难所”的破门挤去。
离光亮的破铁门越来越近,杨小海却越来越紧张。不为别的,只因一道雄浑的声音正于脑海中轰鸣不断:“不得离开掌控,否则,毁灭你!”
那机械呆板的声音是怎么钻进脑海中的?关于怎么来的问题,确实没有探究的必要,老宅男只要知道警告是来自“史泰龙”这一点也就够了。
硬着头皮再走几米,杨小海突感心悸难持。停脚回头一看。“史泰龙”正扑梭梭的从石墩上站立而起。杨小海立马退了几步。“史泰龙”虽不理会自己于大厅内的行为,却也绝不会眼睁睁的让他离去。
借一万个胆,他也没有正面硬刚“史泰龙”的把握。杨小海只能妥协,继而慢慢的里走回。只几步,“史泰龙”便即坐回石墩,继续吃它的灰去了。
见“史泰龙”重新“石化”,杨小海又往门口跑去,但眼睛却始终没离“史泰龙”那魁梧的身影。果然,杨小海稍一靠近门边,“史泰龙”便即扑梭梭的站将起来,警告声便机械的响彻脑海。
杨小海再往厅内退得几步,“史泰龙”马上便会乖乖的再次坐下。
如此往复数次,杨小海便即彻底死了心。一番折腾,倒也得出了两个答案:
一、“史泰龙”是很强,不但能发出警告和威压,身上的灰尘也不少。但归根究底,还是个死物一枚,并无有人类的智慧。
二、破败“避难所”,是个许进不许出的坑!之前无有神志,说不上想不想,如今却确确实实成了无有自由的牲畜。
不肯甘心,还尝试着寻找别的出口。奈何“避难所”虽然大门破败,整体框架却尚属完好。除了破败的大铁门,再无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