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加急特快,小忠日夜骑马,不停歇的送过来的。甄知夏读了信,脸色有些慌张有些讶然,小忠却是第一次见甄知夏,偷眼好奇打量,见她白生生的小脸盘子,虽然皱着眉,但是乌漆漆的一双杏仁眼,长条身子小细腰,倒是好看的紧。小忠心里寻思,怪到少爷老是念念不忘,再是少年老成也是少年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许汉林怎么了,在京里遇到什么事了吗?”甄知夏不明就里,未免担心,待小忠百般宽慰,千般保证,她才安下心来,但略一想又很是不喜。这许久才来一封信,却是要卖宅子。虽说宅子本来就是他的,她们不过租着,每月一两银子给着,照顾一二,但是许老大夫还在后院里,若是没有什么事情,他理应是不会动这宅子的。
至少徐汉林当初走之前,是这么和自己说的。
替他想了种种理由,甄知夏心里依旧堵堵的不畅快,银子不凑手卖宅子也无可厚非,但是这些年,人都不露一面,而且少有来信又作何解释。许汉林,想来在京里头见识多了,自己和他的那些情分,也越来越淡了。心里又忍不住啐一口,却是想到哪里去了,他和她又哪里有什么情分,不过是幼时有些交情罢了。
小忠见她面色不虞,他向来机灵,想起少爷的百般托福,忙道:“少爷说要亲自来呢,实在是不得空,百般嘱咐我和姑娘好生解释,望姑娘体谅。”
甄知夏嫌他做借口,语气便不好:“有什么解释的,宅子本来就是他的,要卖要送与我何干?”
李氏在一旁听了,暗地里怪自己姑娘莫名使小性儿,嗔她一眼,对着小忠客气道:“我姑娘说的也没错,这宅子本来就是许大夫的,许老大夫还在后院呢,这宅子自然是由着许大夫做主。”又道:“许大夫照顾咱们才让咱们那么久,眼下有事,可别客气。”
小忠听她意思是要出钱,吓得连忙摆手,少爷千叮咛万嘱咐,卖宅子已经是下下之策,不能再要李氏母女的银钱。
甄知夏心里头乱,便想去后厨烧菜躲开去,李氏拉了她,说许大夫银钱需要的急,她和镇上牙侩熟稔,要她由庒婶子陪着,和小忠一道去商量宅子转手的事情,莫要被牙侩欺生,从中克扣了。
当年一千零五十两买进的宅子,因为药膳铺这些年做得顺风顺水,至少能卖个一千五百两。因为卖的急,所以待价而沽肯定是没得的。牙侩料想南丰镇商贾多,有的是人愿意接手,所以和别处商量了,寻了几个商户合伙,硬是凑了一千零伍拾两的现银,私自先顶下,预备转手便能赚上一笔reads;错嫁:老公,离婚吧。小忠原本就是想凑个千把两银钱的,一看事情顺利,不由大喜。那牙侩自己忙着去凑银钱兑换交子,甄知夏又跑去官家办理各种税收和手续,只看得一旁的小忠心里感叹不已。三人一直忙到掌灯时分,才回到药膳铺,看见华铜夫妇和大伯母居然都在,已经在铺子里帮忙一天了。都是平日走动的亲戚,也不多谢,三人随便热了些饭菜将就吃了。由着他们帮忙在铺子里收拾。
大伯母孙氏摸黑在院子里收菜,平日养的几只鸡白日里已经卖了,这几棵菜是犄角旮旯随便种着吃的,卖不出什么价钱。甄绿儿过来赶她:“娘,回屋歇会子吧,这菜不急着割,方才听姐姐说了,我们还能再这里住三天呢。”
只能住三天了,这大大小小的物什那么多,能卖的卖,不能卖的想法子弄家去,还不知道倒腾到啥时候呢。心里虽然嘀咕,到底还是收了手,一时想到什么,又忍不住长叹短叹:“就不该借用你的钱买牛,你攒些银钱可是容易的么?这可怎么是好。”大房眼下全靠佃天生活,要有进账也是一季一季的,靠天吃饭等丰收。
绿儿便道:“那些钱我又用不上,给家里买牛也是应该的,不然爹和哥哥要累死在田里的。”想着回家里确实不比在铺子里有钱赚:“娘,我不回家,在镇上找活干,酒楼饭庄伙计差不多,我都是干熟了的。”
孙氏不同意:“平日里你三婶照看才舍得你在镇上,眼下她们都要回去,怎么能放你一个小姑娘在这里,成什么样子。”
甄绿儿想想有理:“那我回家便是了,回乡下开销也少,而且家里侄子侄女脱不开手,家里也要我帮忙的。对了,娘啊,三婶子和姐姐也随咱们回家一道住吗?”
照理来说,三房离开前,把自己住的房子和两亩地都留给他们大房了,眼下镇上没有落脚的地了,的确是应该是回去和他们一道。李氏和甄知夏却是一听就摇头:“你家人多屋少,咱们去凑什么热闹。”
孙氏便道:“那老宅不还空着。”甄家二老和二房都随甄五一道,搬到城里去了,老宅空着说是让二房照看,租出去任意赁几个铜板。可是村里不比镇上和城里,谁家没片瓦遮头,会去花那冤枉钱,宅子一向空着,只由两个媳妇随时过去扫洒扫洒。
甄知夏还是摇头,就算马氏他们不在,她也不愿意回去,小姑梅子便笑道:“不若还是回我那里去,她们娘几个先前的东西还在呢,收拾出来就好了。只是一件事,知夏不能再淘气去山上打猎啦。”
一时间几人笑做一团,李氏道:“也好,左右不短了吃喝,拘着她在我跟前学些东西,给自己置办置办嫁妆,我托人给她订门亲,待她嫁出去,我也就清闲了。”话音刚落,几人笑的愈加大声起来。
甄知夏虽然脸皮不薄,但是也不喜欢当众拿亲事调笑,便岔开话题道:“刚刚去问过了,许老大夫执意进京,去看许汉林呢。”
李氏叹口气:“铁定是不放心的,汉林这孩子这些年想来吃了许多苦,只是不告诉我们罢了。”
甄知夏心里虽然落寞,更多的还是担心的:“若不是帮不上手,其实咱们也可以去京里看看。”许汉林再三说,事情办理妥帖,就接她们去京城,还说再买个楼给她们开酒楼,意思就是让她们先不要去了。
也是,几个连小镇子都没出过的妇道人家,还不如许老大夫见多识广,排的上用场呢。
当初花了大工夫来镇上,回去的时候倒是方便的很,华铜和张青山特特分别赶了车过来,帮忙搬运。李氏把些不便带走的,剩余的吃用的,一股脑给庒婶子,把庒婶子高兴坏了,连连称谢,甄知夏也问过她之后靠什么营生,庒婶子只道不碍的,这两年在铺子里帮忙,攒了些家私,日后再替人浆洗衣服,寻一份后厨帮工,总能好好生活的。
甄知夏坐在牛车上,拉了拉领子,这秋意渐浓,今年的冬天,又要在山里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