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席棚里出来。晓梅远远地喊我让我过去。
晓梅说:“那天与大白桃去了南洼村,见了旺财的对象,不过人家要的彩礼可重。”
那年代农村讲究三十六条腿什么的还有三转一响。三十六腿,是指家具的腿,三转一响是电器,即自行车,缝纫机,手表,再就是收录机。
“什么条件的彩礼呀?”我问。
“除了正常的还要三,六,九。三金呢。”
我明白,三六九就是三百,六百,九百现金。三金是项链,镯子,耳坠。
“二婚还这么高呀?”我有点蒙,旺财上那弄这么多钱去?
“嗨,人家二婚怎么了?就要贱处理呀,娶不起媳妇是没本事,还嫌人家要的多?”晓梅白了我一眼说。
我直挠头:“问题是旺财真拿不出,因彩礼黄了,那多可惜。虽说旺财小伙子,一表人才的。可再找也费劲。”
“你们家那一表人才就那模样啊?我看,二表的棺材差不多。不过人家可打听你了,人家说那个小伙子,定没定亲啊?我说,早定了,那个你们甭惦记了!”
“姐,你这不纯心害我嘛,我没定亲啊!”
“活该,谁让你让我去,让我去我就那么说!”晓梅耍起巫赖来。
小莲见我和晓梅说笑,从旁边红着脸过来说:“勇哥,见美女走不动了啦?说的这么高兴?”语气里明显得有几分醋意。
“哈哈,说什么呀?小莲妹妹才是大美女呢,我正和勇说旺财的婚事,彩礼怕拿不出哩。”晓梅赶紧说。
“没什么吧?实在不行让他们凑凑呗,能帮多少是多少。旺财过了这个村也就是没这个店的主,要把握好!”小莲说。
晓梅点点头,盈盈秋水似的眼睛瞟我一眼,又看看小莲说:“说的是呢,信我捎到了,你们商量吧,有什么帮忙的,我也会尽力!那边还忙,我过去了。”说完扭身走了。
小莲望着晓梅的背影说:“晓梅姐结了婚的人了,身材还那么好,人还那么水灵。以后你们有事就说,没事别闲话淡话黑狗白尾巴的,怕你把持不住。”
“说什么哪,我不就你这么一个好妹妹吗?老胡思乱想的。赶紧忙吧。慢些,人多小心碰着。”
“且,还把我当孩子啦?”小莲笑起来,模样显的越发俊俏,颇似“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小莲转身忙去了。
庆典延续到傍晚,村里大多中青年及妇女们没走,把席棚拆了,家伙都拾了才歇。
旺财忙着给大伙散烟,我也感谢大伙的帮忙说着话。
今年是个暖冬,那两天的残雪早化尽了。地今年没什么冻,只结了一层簿簿的冰。破庙那边还能干活,虽然不能动水泥垒墙什么的,大队里还是派了两个人收拾着庙里庙外的垃圾。等过了年,春暖花开时再动工。
村子不算太大,尤其冬天,人们除了忙蘑菇大棚的,但还是街上比平日里人多。我是村里养殖厂来回跑,旺财在家时给我帮帮忙,做个伴。
旺财也没什么准,有时天天回,有时好几天也不回家。身上背着那油渍麻花的黄布兜子,骑着个加重的飞鸽自行车到处乱晃。踩百家门,吃百家饭,方圆百十里到处为家。
他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亮,尽管他的费用也在提高,但他仍没有积蓄。有时户里給了他免灾袪祸的费用,他把钱往桌上一扔,喝完酒吃完饭就走。户里追出来他也不要了,忘了的钱就不是我的了,算了算了。只有硬塞给他。
我也在替他发愁,有-次我与志杰二旦他们谈及旺财的婚事,他俩是面带愁容,旺财对象就因前夫是个牲口经济,经常不进家而产生的矛盾。若嫁了旺财与那个前夫有什么区别?将来不还是有离的可能?
彩礼首先是一个大的障碍,拿不出啊。村里有七八年没有结婚的了,谁家大闺女往这穷窝窝里钻啊。村里的闺女也不少,属爆米花的,熟一个蹦一个。
我把大白桃与晓梅去南洼村的情况告诉了旺财,旺财也蒙圈了:“连修房带娶亲,粗略算也要一二万呢。旺财说我充其量手里几千块钱,那够啊,勇,可要帮我!”
“且,你那么大的本事还用我帮呀!弄点什么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什么的不就有了?”
“那跟这是两码事,说什么你也要帮我。不然我真没得混了。”
“我给你想个招,要致富上公路,还有要想富砸金库,你可以试试。”我逗旺财。
“你净这馊主意,让我劫道?还说定谁劫了谁呢,闹不好让人把我劫了。有砸银行的活还是你干吧!”旺财见我直逗他,垂头丧气地说。
“不用发愁,房子呢,我们哥几个帮你弄。连饭你也不用管,材料费我们摊。结婚费用你也不用操心,彩礼钱你看看能凑多少,咱再定。过天不行我亲自走一趟,再去谈谈彩礼能不能少些。”
旺财一听眼睛又放出光来,上来一下子搂住我脖说:“这才是我好兄弟,能让我娶上媳妇,以后你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操,没别的,我先让你洗脚,刷牙去!其他往后放放,以后娶了媳妇,再这副徳性,人家不让你上床,谁也救不了你!”我捂着嘴躲着旺财说。
旺财斜眼生辉,满脸兴奋。应着打水洗脸刷牙洗脚去了。
村里老人们冬天没事,常来看牛的长势,没事就坐在我的屋里闲说话。我和旺财也愿听他们谈古论今。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喷云吐雾,都觉得我这个地方是个消遣的好去处。
我愿意有人常来往,我有事时可以老人们帮我守守门户,尤其德顺叔还能帮我喂喂牛,饮饮牛。
我又找了个半导体收音机,烦了听听《岳飞传》《隋唐演义》什么的。多有的老人都听着忘了回家。
那天有个老人说,儿子因一块地老发愁,不论上多少肥料就不长苗,整块地都长,偏偏就中间那一块不长。这让人闹不清怎么回事。
另一个老人说,别说你种不长,从我记事起那个地界连草都不长。
这就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