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鸡叫是我有史以来听过最悦耳的声音,感觉心里被光明净化了。过去的一夜的确太漫长了。我很高兴能重回人类的世界。 鸡鸣把半仙镇住大槐树的法术打破,符纸掉落下来,树枝树叶开始摇晃。 我看到静止在空中的石片要飞回大槐树那张嘴里,赶紧朝那扔了一把泥土。 刚好被我打下一片来,我跑过去赶紧捡了,然后朝半仙走去。 他睡得很死,手脚是完全摊开的,我心慌慌地手指探到他鼻孔处,还有温热的气息在。 我说:“半仙叔,好醒了,回家睡去。” 他不理我。 我又说:“本来要给你记3天工时的,你不理我,就算了。” 他‘噌’地一下,马上直起身来,眼睛还没睁开,就问:“是不是3天工时?” 我等他清醒了,说:“3天工时是最少的。我是村长,你要几天工时我给你几天工时。” 他赶紧说道:“这是不行的。狼娃子,你怎么才当几天村长就这么腐败!” “……” 我哪里腐败了?不是看他想要工时就多给他几天工时吗?再说,村里的总资金还不到5000块,我哪里看得上。 他继续说:“当村长要实事求是,是多少算多少。村风要正,村民才能团结,才能是一家人。” 我假意点点头,并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 他又说:“钱财是小,德为大,我们这不是官场,不搞官僚那套。我们这山清水秀,人心也要这样。” 听他一阵数落,我没好气地问:“半仙叔,那我给你记几天工时?” 他回我:“记3天工时,备注4月7日通宵干活填大槐树边水坑。” 也许是我在外面呆得太久,没有办法理解这种纯朴、认真的思想。 我疲惫地回到家,把我妈吓了一大跳。她在门口就尖叫起来:“怪物,哪里来的怪物!”说着,就往家里跑,“儿子,儿子,快起来收拾怪物。” 我说:“妈,你儿子就是怪物,就是我。” 我妈悠悠地从家里出来,探着身子问:“你就是狼娃子?”
我打了个哈哈,问:“要不要我把身份证号报给你?” 她盯着我的脸瞧了很久,终于走近我:“儿子,你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半夜喝醉酒掉泥坑了?” 我说:“先别问这么多,先让我睡一觉。”现在停歇下来,实在困得不行,站着都能睡着。 我妈拉着我的手往屋里走,穿过厨房,最后来到院子里。她边走边说:“这么脏兮兮的怎么睡,再困也要洗干净了再睡。” 我家的井就在院子里。我妈给我压井水,刚压出来的水还有点温热。我无精打采地拿着毛巾搓啊搓。 我妈一桶水打满,拿过我手里的毛巾要给我搓洗,不管我多大了,她还是把我当个孩子。就在我离家出走的那年,她还帮我搓过背。我爸基本不管我,她却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就比如此刻,我觉得很多母亲都是做不到的。我心里又涌现出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不是我的母亲,却胜过我的母亲,这种奇怪的乱想不是头一次出现。 但她如果不是我的母亲,谁是我的母亲?但她如果不是我的母亲,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说:“妈,还是我来吧?我长大了,难为情的。” 她定睛看看我,把毛巾交到我手里,“我去给你做碗鸡蛋面。” 我回到房间睡觉,一觉醒来,接近傍晚。我看到鸡蛋面上光束中跳动的微尘,它总能使我静下来感受生活的美好。 我妈叫我起床吃饭。晚饭的时候,她问我昨晚是不是和半仙出去干了什么。 我说:“这都被你知道了?” 她说:“能不知道吗?今天一早,半仙满身泥巴地回到家,下午开始吐。听说生病了,面色很难看,这事在村里都传遍了。” 我说:“不能吧,早上看起来还没事的。” 确实,半仙当时怎么说来的:“你以为这点小事就能把我搞死吗?”,我还能想到他当时狂的样子,估计他自己也没想到吧? 我妈追问我晚上出去干了什么,为什么瞒着她。 我就说我和半仙去大槐树下把那个水坑填了,忙活了一晚上,早上才回来
。这是很秘密的事,算了时辰的,知道的人不宜太多,所以没跟她说。 她不怪我没和她知会一声,而是夸我真有胆,又问我大槐树好对付么。 我淡淡地回:“什么好不好对付的,你以为我们去捉妖精啊,聊斋看多了吧?” 她说:“你别哄我,这种事我是知晓的。半仙的病肯定和这事有关。” 我不跟她扯,只顾着吃饭。 我妈突然跟我说:“身为村长,明天买些补品去他家看看。这两口子,供儿子上大学,女儿也上了高中。现在又惦着给女儿准备嫁妆,平时省吃俭用得很。” 我当即应了。 吃过晚饭,我溜达到半仙家门口,半仙老婆正依靠在门口。 她见我来,就上前和我说话,让我明天再来,大晚上的不适合进他家。 我听出她话语里的冷淡,又问半仙叔怎么样了,严不严重。 她捂着嘴哭,让我赶紧走。 我料到事情不乐观,跟她道歉,说我不该来找半仙叔的。 她擦了擦眼泪,冷冷地说:“这事不能全怪你,他想着要做的事,总是会做的。” 第2天,我去镇上稍微买了点补品,这里消费不高,人参鹿茸这种放在这里,肯定是发霉了都卖不出去。店里老板给我推荐了一种药酒,说对老年人特别好,喝了有劲,气色红润,送人绝对上档次。 我撵着4瓶药酒和2包黑芝麻糊去半仙家。半仙老婆见了连忙请我坐下,说怎么舍得买这么好的东西,破费了。 我说一点小钱,也不知道这药酒好不好,连个牌子都没听说过。 她忙说这药酒是很好的,只有在老人过寿的时候才送一瓶。 我见到半仙,在一张雕刻着各种画案和鸳鸯的木质老床上。这种床几十年后,肯定就是古董了。 半仙昏昏欲睡,脸色苍白,我叫了他好几声,他才醒过来。 我问半仙老婆看过医生了吗? 她告诉我:“昨天下午就看过了,医生说查不出什么毛病,体弱,受了风寒,但这哪像小感冒,人跟跨了似的。”,说完后面不免伤心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