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好似在这一瞬间崩溃,百里寒发丝凌乱,双目*,状如疯癫。
他伸手死死搂住流霜被寒毒侵蚀的身子,她的身子是那样冷,那样凉,好似一块寒冰。她的身子那样柔弱,不断颤抖着,像秋日风里翻飞的树叶。
他解开外衫,将她冰凉的身子抱进怀里,紧紧地,好似要将她揉入他的体内。他试图给她温暖。他的手握着她的手,按压着她的虎口穴,将体内真气源源不断地输了进去。
他在她耳边大声咆哮着,脸上涌上来的是冰凝而疯狂的神色,心底涌上来的是悲怆如潮的情感,纠缠着疯狂的懊悔和神情。
“你要是敢死,我便到阴曹地府将你抓回来!”他在她耳畔恶狠狠地一字一句不甘地说道。
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他根本就不能失去她独活!
她喝了他给的毒,可是他比她中毒更深。
她就是他的毒,在他还不知道时,就已经无声无息进入到他的血液,腐蚀了他的五脏六腑,占据了他的内心。让他这个人整颗心就此沉沦,不可自拔。
长久被压抑的感情,一旦决了口,就如同山洪爆发一般势不可挡,汹涌澎湃。这一刻,他只愿自己能代她承受他的痛楚,可是,他除了眼睁睁看她受苦外,什么也不能做。
他的真气在流霜的体内游走,他感觉到她的颤抖,还好,她还会颤抖,她还能颤抖。
可是,却是冷的颤抖疼得颤抖,一想到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内心便好似被千万把剪刀在剐刺。
而此时的流霜,只想睡觉,从未有过的困倦涌上心头,这在以前寒毒发作时,从未有过的。她闭上眼睛,甚至感到了上漂的感觉。
可是有一个嘶哑的声音在她耳边一直咆哮着,疯狂地咆哮,念叨着,咬牙切齿地念叨着。
似乎在说,你休想离去,我们之间的帐还没清,我回到阴曹地府里抓你回来的。
渐渐地,他的声音从威胁的咆哮转为泣泪的哀求。有水滴如雨一般洒在她的脸上,那样滚烫,让她心尖处一颤。
一波痛楚过去,流霜缓缓睁开双眸,看到眼前一张脸,那样憔悴那样痛楚,竟是百里寒的脸。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应该守在代眉妩那里啊,他的眸中,那晶莹的液体是双眸,他是不愿她死么?
流霜苦笑着摇头,淡漠的侧过脸去。此时,她已经疼得脱力,根本就没有力气挣脱出他的怀抱。她只有用漠然疏离来对待他。
她不知道,其实这漠然的疏离比千言万语的职责还要令人难受。
百里寒只觉得心内痛的窒息。
一波痛楚再次涌来,流霜无助的颤抖着。
百里寒心内剧痛,他忽然将手臂伸到流霜的面前,温柔地说道:“霜儿,你咬我吧。你有多疼,便让我和你一样疼!”
被痛楚折磨的流霜,隐隐听到了百里霜的话。当又一波疼痛再次袭来时,她张口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疼的愈厉害,她便咬得越狠。
她恨他!
恨他害了她的孩子!
纯碱又腥甜的味道充斥,可是她却不管,只是狠命的咬着。殷红的血顺着唇角流淌而下,冷汗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百里寒的眉狠狠皱着,一动也不动,任流霜咬着他,他感到了疼痛,可是那疼痛不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抱着她的腰,紧紧纠缠着。
轻衣和纤衣站在一旁,几乎看傻了眼。王妃此时神智模糊,她会咬伤王爷的。可是,王爷只是轻轻皱着眉,竟是浑然不觉。难道,伤心会让人失去疼痛的感觉吗?
她们从王爷失态悲凄的神情里,看到了他那颗支离破碎的心。如今的他,分明已经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她们不懂,王爷和王妃,明明深爱着对方,却为何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情之一物,难道非要如此波折,如此伤人吗?
室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张佐在门外禀报道:“王爷,段御医请到。”
百里寒茫然的眼神瞬间清明,他沉声说道:“请他进来!”
房门被推开,一个蓝衣男子缓缓走了进来,一袭蓝衣明净似朗澈的天空,俊美温文的脸上神情淡淡的,但是当看到室内这一幕时,他的表情凝滞了。
此时的段轻痕,是震惊的!任谁看到眼前这一幕,都不能不震惊!
室内烛火摇曳着苍凉的光芒,一袭白衣的男子紧紧抱着女子,坐在床榻上。女子狠狠咬着男子的手腕,眼神凄迷,唇角一抹殷红。男子的另一只手,在温柔地梳理着女子那乌黑油亮的发,他慢慢地将她凌乱的发丝抿到头上去,男子凄苦却柔情至极的目光,缠缠绕绕包裹着女子的脸。
如果忽略女子唇角那抹殷红,忽略男子上衣上那斑斑血痕,这情景,分明是美的!美得凄厉!
段轻痕的心微微一颤,他分明感到了他们之间暗涌的情感。
若没有爱,哪里来的恨,霜儿咬得愈狠,证明她恨得愈烈,同时也证明她爱的愈深。
他分明听见自己心底深处的轻叹,感到了有一波浓浓的酸意涌上心头。
究竟出了什么事,难道不是依照约定的那样,霜儿装作寒毒发作,他来为她医病?方才他一直在纳闷为何霜儿会提前一日,此时,这种情况看起来,是真的了。
难道,霜儿的寒毒真的发作了?
思及此,他的心剧烈颤抖起来,流霜此时的惨状让他的心担忧的几乎停止跳动,但是,他极力隐忍着。他知道,此刻的他的身份是什么!
他缓缓走上前去,声音轻轻咧咧地说道:“宁王,请问,王妃怎么了?”
百里寒有些茫然的抬起头,好似此时才发现眼前这个男子,才发现蓝衫飘逸的男子是御医。
好似看到了救命的稻草,他的手抓住了段轻痕的手腕,沉声道:“她寒毒发作了,同时小产了。你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他重复着加重了语气。
他的话令段轻痕踉跄着退了几步,良久才镇定心神,淡淡道:“寒毒加小产,病势极危,请您放开她,我要为她施针,点中了流霜颊边的穴道,流霜银牙一松,松开了百里寒的手臂。
烛光下,一道咬痕呈现在眼前,那样深,鲜血流淌,几可见骨。
段轻痕轻轻皱眉道:“请王爷到外室等待,顺便包扎一下伤口,微臣要施针救治恕微臣直言,此时的状况,王爷不利于在此,若是王妃看到王爷太过激动,不仅于施针不利,还会令王妃陷入危险之中。到那时,微臣也回天乏术。”段轻痕语气淡淡地说完,便开始为流霜诊脉。
百里寒不舍地松开流霜,转首望向段轻痕,惨白的脸上,深邃的黑眸那样幽暗,他沉声开口道:“你一定要救活她,不然本王会让你陪葬!”他撂下这句话,不舍地走向室外。他知道流霜是恨他的,若是看到他,定会激动。无奈之下,他只有不舍地离开。
纤衣紧随其后,随着他走了出去。
百里寒甫一出去,段轻痕脸上淡定的情绪便忽然崩溃。
他眸光痛楚地凝视着流霜,她如风中残絮一般躺在床榻上,唇角鲜血淋漓,他的心险些因担忧痛楚而停跳。他从袖中掏出一块锦帕,温柔地擦拭着流霜唇边的血痕。每擦一下,他心中的痛便加重一分,是他来晚了啊!
方才,他明明从宁王的神情里,看到了他对霜儿的爱意,可是为何,他还要这么伤害她。纵使宁王是真爱霜儿的,他也不能绕过他。因为他伤害了他的霜儿,伤害了他捧在手心,誓要用一生一世保护的霜儿。
如果,他早救她一日,就不会害她受苦了。愧疚和心痛在胸臆间充盈着,他收起锦帕,从药囊中拿出一粒黑褐色丸药,送到流霜口中。
一旁侍立的轻衣轻声问道:“段御医,您不是要施针吗?”
段轻痕回首淡笑道:“恩,这是止痛的丸药,吃下后才能施针的!不然王妃会承受不住。”
轻衣似信飞信,就在此时,段轻痕伸手从药囊中捏起几根金针,轻轻一扬,之间幽冷的金光?一闪,除了红藕,室内的侍女全部中针,连她也不例外。
她们被金针刺了昏睡穴,就连一声惊呼也没来得及发出,就软倒在地。
真是没想到,这个段御医的功夫会如此告绝,他是谁?昏迷前,轻衣疑惑地想到。
那丸药入口即化,带着清凉的触感从流霜喉内顺流而下。那药丸就像是火种,在她体内消融,一阵暖意漫流而生,流霜顿觉身子暖了起来。痛楚也渐渐消退,流霜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一片光晕摇曳,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渐渐清晰起来。是师兄那张俊美温文的脸,他的眸中溢满了神情的宠溺,他的唇边,挂着她再熟悉不过的笑意。
段轻痕的大手,紧紧握着流霜纤细的小手。流霜感到他指尖的薄茧滑过她的手心,是那样温柔。他用世上最宠溺疼惜的温柔语气说道:“霜儿,师兄带你离开,可好?”
那温柔的话语,一如年少时一般。自从她长大成人后,他便很少用这样宠溺的话语对她说话了。
流霜泪眼模糊地点头。
心伤了,爱逝了,此时,她只要离开这里,永远离开这里。
外室,百里寒负手立在窗前,手腕处尚在滴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晕出斑驳的血花。
纤衣忧心忡忡地侍立在百里寒身后,手中捏着那瓶伤药道:“王爷,用些伤药吧,否则,伤口会化脓的。”
“闭嘴!”百里寒冷声说道。
他这点伤,于霜儿比起来,算什么?
等待是令人心焦的,尤其是此刻这样等待。
他的心,好似漂浮在半空,飘飘忽忽的,没有依靠。又好似正在被放到油锅里煎炸,一遍又一遍,那种焦虑和担忧,不是言语能够描述的。
他很想冲进去看一看施针的情况,但是,他怕自己的出现害了流霜。
“纤衣,过了多久了?”他第一百次心烦意乱的问道。
“有半个时辰了吧!”纤衣轻声禀报道。
“你进去看看!”百里寒心内忽然涌上来一个念头,半个时辰了,按理说,施针应该结束了啊。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吧!
纤衣依言推门走入内室。
内饰的烛火明明灭灭,摇曳出一室的寂静和苍凉。床榻上已经空无一人,早已没了那个蓝衫公子和王妃的身影。
“轻衣,出什么事了?”她惊恐地喊道。
外事的百里寒听到纤衣的叫声,一颗心瞬间便吊了起来,他踉跄着闯入内室,可是那里却没有了他牵挂的人儿。几个侍女横七竖八软到在地上。
窗子是开着的,他翻身从窗子了跃了出去,唯见眼前一从翠竹摇曳着发出嗒嗒的脆响。
竹影婆娑摇曳,夜色,如此宁静而怡人。
可是,他的心,从此后,却再也不得宁静了。
她不见了!
失落和绝望好似无数根冰针狠狠刺入他的内心,一阵刺骨的疼痛。他的手紧紧攥着,关节苍白,手心有汗在慢慢渗出。
他忽然狠狠折下一根翠竹,只听到“咔嚓”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
段轻痕!
他究竟是谁?竟能够从他的眼皮底下,将人带走。
这样的人,世上没有几个。
他是谁?为何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
“王爷,有段轻痕的消息了!”李佑忽然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沉声禀道。几日前,王爷便令他们去打听段轻痕的身份,没想到,知道今日才有了消息。
“说!”百里寒冷声说道,俊美的脸再次恢复为冷凝。
听完李佑的禀报,百里寒的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玩味的表情。
竟是他!怪不得武艺高绝,竟是他!
段轻痕!东方流光!
他眯眼念着这个名字。
好一个东方流光,竟然跑到?国来抢本王的王妃。
“传令京城的禁卫军统领莫语,封锁京城四门,任何人不得出城。”接着又沉声传令道:“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