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甯惊道:“未离,你也受伤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才一转眼的时间就这样了?燕甯心中有些疑惑,但见他神色一如之前般漠然,抬手将唇边的血迹擦了便算了事,莫不是他之前就受伤了,只是一直强忍着?
这样一想燕甯又觉得这青年太过胡闹了,哪有人这般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燕甯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想帮他把脉看看伤势。
脉门这种地方,很多人还是忌讳别人查看的,尤其是江湖中人,两人并不熟悉,燕甯的动作放得很慢,男子随意便可以躲开,但直到她抓住男子的衣袖,他仍没有躲闪的意思,她才放心的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柔软微凉的指尖搭在脉门的位置,未离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心也不受控的狂跳起来,为了不让燕甯察觉到他过快的心跳,不得不凝神静气。
燕甯感觉到他浑身僵硬,只当他不习惯,加快了探脉的速度,一会之后,便收回了手,说道:“你受了内伤,好在并不算严重,好好休养很快很快就能痊愈,今晚你就随我们回营地休息吧。”
未离似考虑了一会,才淡淡地回了一声“好”。
庄逐言冷眼看着未离这番作态,哪里还会看不出来,他对燕甯有所图谋,只是这图谋到底是单纯的一见倾心而心生好感还是筹谋已久的刻意讨好,他还不能确定。不管怎样,他现在也不可能当着燕甯的面把人独自留在这荒山野岭,既如此,还不如将人带着方便,让归云盯着他,人在明处总比暗处要好得多。
如此想着,庄逐言也不多说什么,只在燕甯耳边虚弱地低声说道:“走吧。”
燕甯见他满眼疲惫,脸色非常差,担心他失血过多,连忙点头,随他一起走在前面。
庄逐言临走前瞥了归云一眼,归云接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示意,立刻后退几步,与未离并肩而行。才走了一小段路,归云便敏锐的发现,身边这个年纪比他小好几岁的青年很不简单,莫说未离现在可能受了内伤,就算是在自己全盛时期,也做不到青年这般,落地无声,气息尽敛。
若是现在拿一块黑布将他的眼睛蒙起来,他可能都感觉不到青年走到他身边,若此人行刺杀、刺探之事,必定无往不利手到擒来,实在太多可怕。
归云看向未离的目光瞬间变了,原本只想着盯着他就好,现在却希望能探查到他的身份以便提防。
归云轻咳一声,状似随意聊天般问道:“未离,你年级轻轻武功就这么厉害,是家传武艺吗?”
未离本不想理会他,但燕甯就走在前面,他们说话她都能听见,他若表现得太过孤傲,之后想与她好好交谈、亲近,就显得太刻意,容易引起她的怀疑,未离决定,还是好好和这侍卫聊天好了,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就这样,没了?归云有些挫败,再接再厉道:“你是江湖中人吧,不知道出自哪门哪派?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改日有机会我等一定登门致谢。”
“不用。”
“……”暗暗深吸一口气,归云不死心地继续,“未离怎么会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和荒山野岭啊?”
“路过。”
未离认为自己已经非常配合了,归云却觉得心好累。他平日在宫里,那也是个冷酷无情寡言少语的一等侍卫头领,现在都话唠成这样了,还是没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容易吗?!
默默地咽下一口血,归云坚持不懈地问道:“你这般年轻便武功高绝,不知平日里是帮着处理家族中的事宜还是独自闯荡江湖?”
未离停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前方那道无比熟悉的嫣红身影,冷寂的眼中多出了些神采,好一会之后,他才低声回道:“我是赏金猎人。”
这次总算多说了几个字,归云刚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随即奇异地问道:“赏金猎人?”
西瑜国小,百姓人口也少,除了黄金,其他资源都很贫乏,贸易交换、人口流动就更少了,国家不繁盛,像“赏金猎人”这种靠赚赏金过活的行业在西瑜是没有的,所以归云乍听之下,愣了一会,刚回过神来,就听到前方传来燕甯略带惊讶又暗含愉悦的声音,“你竟是赏金猎人?”
燕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未离一眼。曾经指点过她一段时间飞刀技艺的钱荆叔叔就是赏金猎人,和她说了好多有趣的事,什么追击江洋大盗啊,抓采花贼,还有潜伏到土匪窝里救人什么的,这些都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听的故事,她也对赏金猎人的生活非常好奇,还曾想过去体验一番,可惜她爹不同意,直接把她和阿辰、素素丢给小姨,和夙家军的“苍鹰”去山林特训了三个月。
现在好不容易又遇到一个赏金猎人,她自然是很感兴趣的。
对上那双明显发亮的黑眸,未离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口气却仍是淡淡地,“是。”
未离暗暗保护燕甯这么多年,对她的事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抛出这个饵,她一定会咬钩,看,她的脚步明显慢了一下,注意力也从那个惹人讨厌的人身上移开了。
未离脚步加快了两步,甩开归云,走到燕甯身边,燕甯微微测过头,笑道:“你来这不会刚好是在追击犯人吧?”
未离摇头,回道:“不是,我之前刚抓了个越狱的犯人送回灵溪镇领了赏金,最近
灵溪镇领了赏金,最近准备接些轻松的话,今晚确实是路过这片林子,没想到在树上睡个觉也能遇到人。”
“越狱?”燕甯微微皱眉,“灵溪镇的衙门管理刑狱监居然如此松懈?”
“那犯人不仅武功高强,还很会笼络人心,他鼓动了十来个犯人和他一起越狱,出来后立刻分散逃离,还有人接应,所以灵溪镇的衙役最后也只抓回去了三个人,其他的都逃了。”清越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不算特别热情,感觉就像是随口聊天,归云却听得又想吐血,同样是聊天,区别对待得也太明显了吧!
这人对公主殿下绝对有企图,可恨公主殿下还和那小子相谈甚欢,归云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主子,火光下,一张俊脸生生扭曲成了阎罗王。
“那你这次抓回了几个?”燕甯正听得兴味,毫无所觉,未离自然是感觉了,心中更为愉悦,语调听起来都轻快了几分,“只抓到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主犯,所以换了两百两银子,几个月都不用干活了。”
燕甯微微挑眉,眼中兴趣盎然,问道:“他们出了灵溪镇肯定跑远了,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燕甯对赏金猎人感兴趣,也喜欢听各种各样关于赏金猎人故事,未离知道自己平日里很无趣,也不会和人聊天,为了有一天,能和她多说话,给她讲故事,他每年有空的时候,都会去接几个赏金猎人的活,以便日后说给她听,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未离暗暗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故事讲得精彩些。
“那主犯之所以入狱,是因为他的妹妹被当地有名的吴家小少爷看上,硬要纳她为妾,女子不愿意,吴家小少爷派人把她抓了去,将人欺辱了之后便把人扔了出去,也不愿再纳她为妾,女子当晚就自尽了。女子的爹娘上门讨要说法又被狠狠地打了一顿,老人家年事已高,没能熬过去,双双去了。主犯回到家才知道他不过出门一个月,便家破人亡。他一开始还有理智,报了官,谁知吴小公子反过来说是女子对他下药,引诱他,还找了两个证人证明两位老人家上门是为了讹诈吴家。吴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朝中任兵部侍中,上下打点了一番,最后吴家赔了五十两银子丧葬费了事。主犯怒火中烧,拿了刀冲进酒楼,对着吴小公子一通乱砍,刚巧巡城的衙役经过酒楼外,将吴小公子救了,主犯持刀杀人,被判了三十年刑期。他逃狱了,身负血海深仇,我猜他肯定还想杀了吴家小少爷替家人报仇,所以就在城里寻找他的踪影,结果在一家赌场里让我找到了。”
燕甯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心里堵得慌,持刀杀人的确有罪,但吴家小少爷害死三条人命,却逍遥法外,委实让人心寒。那主犯也太冲动了些,若觉得灵溪官府贪赃枉法办案不公,可以到焕阳城提刑府分管的匦使院鸣冤,犯不上做那以命换命的傻事。
回家之后,她一定要禀明父亲,让他派更多的人去到穹岳的每一寸土地,向百姓们好好宣讲匦使院的存在和功用,让百姓有冤可诉,不至于绝望。
燕甯面色凝重,轻叹了一声,“可惜他还是没能为家人报仇了。”
未离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回道:“报了,我等他亲自杀了吴家小少爷,确定人死绝了之后才上前抓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