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昨晚折腾到丑时才就寝,虽然她没有失眠,早上起来的时候,头还是有点疼。所以在沁玉和她说话的时候,燕甯才要再问一次,以防止自己听错了。
沁玉微微一笑,仿佛没脾气似的,又温温柔柔地重复了一遍。“主子请小姐到雨林阁相见。”
看来没听错,燕甯笑了,等了这么多天,那人终于肯见她了。真是……太及时了!今日见着了,她晚上逃出去,便不用再惦记着这件事了。
燕甯心情愉悦,慢条斯理地喝粥,吃糕点,沁玉也不催她,垂首站在一旁等待。
等到她吃好了,还喝了一杯桂花蜜,才站起来说道:“走吧。”
“是。”沁玉领着燕甯出了院子,朝东走了大约半刻钟,来到一汪小小湖泊前,她上次逛庄子的时候,也经过这里。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前面有一座亭子,建在湖中心,蜿蜒的回廊从湖面经过,看上去非常秀美灵动。亭子娉婷立于水面上,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疏离之美。
燕甯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在心里感叹,这亭子修得好,不仅景色极好,最重要的是,在那里说话,除非你藏水中,不然想偷听是非常困难了。
那座亭子叫“雨林阁”?
果然,沁玉将她领到回廊边,不再往前走,行了礼,侧身站在回廊外等候,柔声说道:“小姐请。”
燕甯眯眼看去,亭子里确实坐着一个人。离得太远,她只能看到那人一身黑衣,背对她坐着,其它的什么也看不清。
燕甯心中并无怯懦紧张之感,也无兴奋纠结之心,只有深深地戒备。
沿着回廊走到亭子前,燕甯随意打量了一番,亭子建得很简单,厚重的实木支撑起整个亭子,正中央也只有一张石桌,两张石椅而已。
燕甯有些意外,未离竟然不在。
背对她而坐的人,看身材明显是女子。她背脊挺直,一手放于膝上,一手轻抚着放在石桌上的玄铁面具。只一个背影而已,便透出极致的冷漠,让人心生怯意,不敢与之相对。
燕甯却不在这个不敢范围之内,这点其实对她来说,毫无影响。她走到女子正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毫不闪避地看了过去。
这是燕甯第二次看到这张脸,还是如此近距离地看,乍看之下,很像在照镜子。
不知是这女子不爱笑还是岁月特别厚待她,她眼角眉梢细纹很少,若非那双眼透出无尽的沧桑,说是燕甯的姐姐也不为过。
盯着看久了,燕甯也发现了两人的长相上的些许不同,女子嘴唇比她的要薄一些,眉心的朱砂痣,颜色也比她的略浅一点。除此之外,两人竟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她从不知道,人的长相竟然能相似到这种程度。
她在打量女子的时候,女子也在打量她。
女子见过燕甯无数次,可惜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看一眼,等了十八年,她才能再一次这样近地看着她。女子心中涌上一股酸涩,这孩子实在太像她了,这是她的孩子……
“你叫阿甯,对吧?”
女子的声音很低,和燕甯天生的嗓音低沉不同,女子像是刻意将声音压低,听起来冷冰冰硬邦邦的。她声音放得很轻,听得出她正极力地想让自己柔和一些。
燕甯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只淡淡地回道:“我叫燕甯。”
燕甯把“燕”字咬得特别重,女子脸色微变,深吸了几口气,女子没给燕甯丝毫缓冲的时间,直接说道:“我是你的母亲。”
这个答案并未超出她的想象,第一眼看到这张如出一辙的脸时,她就有了猜测。燕甯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我母亲叫青枫。”
女子并未生气,反倒轻笑了一声,说道:“何必自欺欺人,你我长得这般相像,任何人看到,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否认也没有用,我仍旧是你的母亲。”
“我并未否认与你的血缘关系,但是……”燕甯顿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做母亲吗?”
女子闻言一愣。
燕甯微微侧过头,看向旁边平静的湖面,继续说道:“在我看来,婴孩时哺育照顾、幼时扶着我蹒跚学步,为我跨出每一步而欣喜动容之人;在我身体稍有不适时,彻夜陪伴,为我提心吊胆之人;在我害怕恐惧,嘤嘤哭泣时,将我抱进怀里,给予我安慰和保护之人;当我心有疑惑、纠结苦闷时,悉心教导声声劝慰之人;在我获得小小成功,得意喜悦时,陪我欢笑为我骄傲之人,才叫做母亲,我只有一个母亲,她叫青枫。”
燕甯每说一句,女子的脸色便沉一分,到最后,眼眶也微微发红,满眼的苦涩,她又何尝不想做一个好母亲,可是当年的情况,更别没给她这个机会!女子想反驳,想解释,然而,她已经一个人苦熬了十多年,已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软话,只能冷冰冰地说道:“当年将你交给楼夕颜,我也是逼不得已,若是我不那么做,或许你现在早已不在人世了。”
说完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冷,轻哼道:“但我没想到,楼夕颜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将你交给别人抚养,从不告诉你自己的身世,也不让我接触你也就罢了,竟把我的藏锋宝剑,给了他自己的女儿!”
燕甯微微皱眉,不喜欢她用这
微皱眉,不喜欢她用这样的语气说她敬爱姨父,细想了一下往事,她摇了摇头,试图和她解释,“幼时习武时,我选择的兵器是飞刀,那时姨父就曾劝过我,让我学习软剑,说有一把绝世好剑可以给我作为兵器,是我自己坚持选了飞刀。我既然不练剑,你那把宝剑与我而言,便没有任何用处,给我也显现不出它原本的实力和光彩。楼辰是我妹妹,剑术精湛,将剑给她并无不妥。”
谁知她的解释,非但没有换来女子的理解,反倒让她脸色更难看了,女子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燕甯,斥责道:“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它是‘藏锋’!它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你的,现下被人夺了去,你不想着如何夺回来,还帮着掠夺者说话。这些年,他们是不是一直这般教导你?把你教得天真又愚蠢!”
燕甯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听了这话,原本打算和女子好好谈的决定立刻被她自己打破了。这个人,究竟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她的亲人,评价她的人生?!
燕甯脸色铁青,一双黑眸怒火缭绕,女子看到她这样反而笑了,“不服气?那些人把你养大,也算照顾了你十多年,你被他们蒙蔽倒也还算情有可原,但你竟被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男人骗得团团转,不是愚蠢是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的人是谁?燕甯脑子里划过一张妖孽的脸庞,强压下心头怒火,冷声说道:“你想说什么?”
女子对她还算镇定的样子很满意,回道:“姓庄的是西瑜的二皇子,你应该知道了。”
“知道。”
“那你知道在西瑜局势如此危机的时刻,他跑到穹岳来做什么?”
在找人。她记得当时庄逐言是这么对她说的,但是她不打算对女子说,于是沉默了。
她的沉默迎来了女子的嗤笑,“这个你自然不知道,他来西瑜其实——是为了你。不对,应该说,是为了你现在披着的公主身份,为了你身后的燕弘添,为了那无尽的权势!”
燕甯冷着脸并未接话,她对女子的话,其实并不太相信。她刚才也是那般武断地评价姨父,可见此人性格必定刚愎自用,惯爱以自己的心思来揣度别人。
女子根本不管燕甯神色如何,只自顾自的说话,仿佛就是为了要将她打击得如坠深渊心如死灰才罢手一般。
“你以为你们真的是巧遇的?什么悍匪劫道,救命之恩,全都是一场算计罢了。矿洞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向你坦白身份,装得凄楚可怜,只是为了把你骗回环山镇,借着你的身份,帮他扫除三皇子那块绊脚石。若不是他自私,你怎么会遭遇矿洞垮塌,怎么会被砸断脚?!结果那个本该是罪魁祸首的人,居然还敢找上门来。你以为他找了你两个月,还不怕死地跑来救你,是真的关心你,想要将你救去?别傻了,他现在已经被庄璟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孤掷一注了,而你,就是他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筹码。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从头到尾都是算计你,他想得的只有皇位、利益、权势!而你,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他对你说过所有的话,所有的好,都是假的,都是骗你。而你,居然傻得信了,昨晚还放他离开,你不是蠢是什么?!”
女子说得双眸赤红,神色癫狂,原本的冰冷孤傲荡然无存,这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如今狰狞得让人生厌。
“你说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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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壮壮失去了坦白从宽的机会,攻略公主难度提升n个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