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沧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没在“母亲”这件事上再多说什么,可她显然也不愿意回答燕甯的问题,手指在灵石上轻点了两下,沙哑的嗓音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也不知道如何开启,那就唯有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用你的血试试了。”
燕甯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警觉起来,穆沧话音刚落,她已经从腰带中摸出了三枚飞刀,同时迅速往后疾退,拉开与穆沧间的距离,然而一切还是晚了。
燕甯还未退出五里亭外,腰间骤然一痛,低头看去才发现她腰上不知何时,被一条蛇纹长鞭紧紧地缠住了。燕甯眉心微蹙,并未慌乱,将一把飞刀捏在手中,用力的朝长鞭割去。
原本锋利无比的刀刃,遇上蛇纹长鞭居然一点用也没有,燕甯使了极大的力气,长鞭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怎么可能?!燕甯心下骇然,手中的飞刀直接转了方向,朝着穆沧飞了过去。
穆沧身形极快地往石桌的方向闪避,躲开了迎面一击,同时脚下用力,狠狠地踢了一脚石桌旁的青砖,那青砖立刻往下一沉,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洞口。
看到那洞口的瞬间,燕甯便猜到穆沧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只是她的腰被蛇皮长鞭紧紧地缠绕着,别说躲开,就连用力呼吸会都会感觉到疼痛。燕甯心一横,转身死死抓住石桌的一角,不让穆沧将她拖走,是要能拖延点时间,等卫都尉他们赶过来她就得救了。
燕甯想得很好,穆沧却没那么好应付,她的手刚抓住桌角,一道翠绿色的影子极快地朝她扑过来,燕甯立刻感觉到手腕上一凉,一颗蛇头缠上了她的手,冰冷的鳞片擦过手腕,燕甯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青蛇的嘴张得大大的,露出两颗尖尖地毒牙,嘶嘶地吐着信子,猩红的眼睛盯着她的手腕,眼看着就要一口咬上去了。
那诡异的青蛇怎么看都像有剧毒啊,燕甯不敢赌,只能放手,下一刻,腰间剧痛,她整个人失去控制,朝那个洞口跌下去。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卫衡书带着一群人冲过的时候,石板早已经合上,亭子里哪里还有燕甯和穆沧的身影。
“公主!”
卫衡书一脚踢在石桌上,一向带着沉稳淡定的面具瞬间碎裂,该死!他带着几百精英,居然还眼睁睁地看着公主在他面前二十丈不到的地方被人劫持了,这简直是他从军以来最大的耻辱。
昨天他已经派人来五里亭查看过,甚至把方圆五里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永穆族的人,因此今日他才这般放心地让公主独自面对永穆族长,他想着公主武功不弱,就算动起手来,也不会立刻吃亏。再加上对方只有一个人,他不免有些轻敌,万万没想到永穆族的人竟在五里亭下设置了机关!
几个擅长解密机关暗器的将领已经冲到了石板前,拍拍打打,希望找出开启石板的机关,可惜查找了一番之后,一无所获,只能垂首禀报道:“都尉,此机关是从内开启的,在外面无法打开。”
卫衡书脸色铁青,回头对旁边的副将吼道:“去,找来锄头、铁锹,掘地三尺也要把公主救出来。”
副将身体绷得笔直,连忙回道:“是!”
副将一招手,带走了五十多人前去找工具,剩下的将士各个面色凝重,双目含怒,他们都是将军精挑细选出来委以重任的精兵,结果三百多人,竟连公主都护不住,让她被敌人掳走。
这无疑是狠狠地抽了这群精兵一百个嘴巴子,就算军法不处置他们,他们自己都没脸面对将军和众将!
卫衡书紧了紧因为怒火而发抖的双拳,沉声说道:“吴聪,立刻回去禀报将军,公主被永穆族族长从密道劫走了。方汝,传令下去,将方圆十里全部封锁,一寸一寸给我查,密道总有出口,我就不信他们能把地道直接挖到森林里面去!”
“是!”两人迅速翻身上马,前去报信和传递命令,一刻也不敢耽误。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也不知副将带着将士们上哪里找来了二十几个锄头和铁锹,急冲冲地跑了回来,“都尉,只找到这些。”
卫衡书大手一挥,“挖,快!”
分到工具的将士二话不说,卯足了劲地死命撬那几块厚重的石板,那架势看起来像要将这五里石亭拆了一般,吓得路过的商旅纷纷远走避让。
将士们恨不得拆了这座石亭,掉落到地道里的燕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带了三百精兵前来,竟还是着了道,早知如此,她才不管什么君子风度,就该让将士们站在她身边,将五里亭团团围住,看穆沧还能耍什么花样,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燕甯掉下来之后,迅速观察周围,这是一条地道,地道里点了一个火把,火把光芒有限,看不清楚黑漆漆的地道有多长,但能知道,这地道并不宽。穆沧的长鞭在这里根本使不出来,她的飞刀虽然也飞不出去,但却可以扣在五指之间,当做兵器之用,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只要能伤了穆沧或者拖延点时间,她相信头顶上那几块石板是挡不住西北军的精兵多久的。
燕甯伸手往腰间一摸,四枚飞刀已经紧扣在了指缝之间,火光之下,飞刀寒光凛凛,乍一看就像一只猛兽的爪子,若是被这爪子抓一下,必定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穆沧紧跟着燕甯跳下地道,刚刚落地,一记凌厉刚猛的拳风迎面袭来,穆沧黑眸微睁,身体迅速往后一仰,堪堪躲过那一拳,她虽然没被伤着,锋利的刀刃却生生削下来几缕发丝。
穆沧用力一拽长鞭,耳边清晰地听到燕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可见她疼得厉害,即使如此,她也未退缩半分,夹着刀刃的拳头再次袭来,穆沧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小姑娘很不错,她几乎是与自己同时掉落下来,瞬息之间,便能立刻还击。
穆沧知道缠在燕甯身上的鞭子用了多大力道,一般的习武之人早就因疼痛而没了还手之力,而燕甯不仅还手了,还差点在她的脖子上抓出几道血痕来。
这姑娘毅力惊人,拳法犀利,穆沧起了和她好好过几招的心思,可惜她还未动手,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身边,下一刻,那人已经率先对燕甯出手了。
燕甯之前没察觉出地道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她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穆沧身上,旁边忽然冒出来一个人,燕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拳打在锁骨上,疼得她连连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
燕甯用力咬了咬唇,就在她准备忍着疼,迎上去再战的时候,低沉得让人耳朵发痒的男声忽然响起,“小公主,这密道可不宽,经不起你折腾,你最好乖乖听话,看在夙凌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
听到“夙凌”二字,燕甯怔了一下,眯眼看向那个忽然冒出来的男子。
地道里光线很暗,只看得清他身材颀长,面容极俊,他身上穿着一袭红衣,竟然比她穿的红衣颜色更艳。如果说,庄逐言被称为妖孽,是因为他嘴角微勾,薄唇轻抿之间,带出勾魂摄魄的魅力,让人见之心动,那么眼前这红衣男子,说他妖孽,则是出自一种气质。
昏黄的火光之间,根本看不清他具体那里俊美,只看到一抹红影,听到那低沉如古琴般的嗓音带着几分调侃的语句,脑子里便无端生出“妖孽”两个字。
燕甯不懂声色地后退两步,问道:“你是谁?”
男子站在穆沧身边,笑得人畜无害,就仿佛刚才那一拳不是他打的一般,“我叫慕易,你可以叫我慕叔叔。”
听到“慕叔叔”这个称呼,燕甯嘴角抽了抽,他刚才给自己一拳的时候,她丝毫没感觉到对方身为长辈的关爱之情,“叔叔”两个字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你们抓我来干什么?为了放血吗?”
慕易哈哈笑了起来,像是长辈逗弄晚辈似的笑道:“当然不是,咱们请你回去做客的。”
燕甯冷哼一声,“好特别的待客之道!”说完,燕甯还不忘抬手揉了揉现在还在疼的锁骨。
穆沧手腕轻轻一抖,收回了缠腰在燕甯腰间的长鞭,不耐地说道:“别那么多废话了,先回去再说。”
慕易耸了耸肩,对着燕甯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察觉到慕易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燕甯立刻后退一步,急道:“慢着,别打晕我,我跟你们走。”
慕易双手环在胸前,轻笑了一声,回道:“好吧,你乖乖听话,我也懒得扛你回去。”
她连穆沧都打不过,更别说现在还多了个慕易,识时务者为俊杰,燕甯垂下头,什么也没说,非常“乖”地跟着穆沧往地道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