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摇头,表示不知。
“非夜只说是郡王让他向您报平安,至于其他事情,他并未提及。”
慕景旭扶额,慕吟风一直这样,什么事都瞒着他,无论好坏都被他担了,自小到大好像一直都是这样。
有时候他也会想,到底谁才是兄长,可论年纪,他比慕吟风虚长那么一点,奈何总是被他保护,作为兄长,他心里还真是有些失落呢。
将手中的信件拿出,他吩咐道:“务必将这封信三日内送到逸郡王手中。”
暗夜接过刚走了两步又被叫住。
“等等……”
“信不必送了,即刻给非夜飞鸽传信,让他务必时刻注意,在他主子身边多加派些人手,此次事情或许没难么简单,祁灵也搅了进来,我总觉着有更大的阴谋在等着他们。”慕景旭将暗夜手中的信抽回,放进自己怀中。
暗夜不解问道:“主子为何要将楚小姐的消息瞒下?若是逸郡王妃收到楚小姐失踪的消息,定是非常担忧,早一些告知她……”
“这个你别管,只管照爷的吩咐去做即可,记住了,楚映月获救的消息一定要瞒住,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慕景旭截断他的话,不容置疑地下命令。
“以他们夫妻二人的心思恐怕早已洞悉萧东篱的阴谋,祁灵国的事,你只需随便提上一提便可,就说祁灵长公主之子祁阳郡王已向青玄求娶毓秀公主,其余什么都不必说,他们自然明白其中之意。”
暗夜虽不明白主子隐瞒楚映月被他所救的消息到底予以何为,但他知晓自家主子虽然表面看上去玩世不恭,内里却是深藏不漏,大智若愚或许就如这般。
皇室中人又怎能真的没有一丝城府,不动声色给敌人致命一击,这才是他认识的主子。
十日之后,楚映月的伤已无大碍,慕景旭带着她启程回京,就在一日前,圣帝的圣旨已下达,命慕吟风与他火速回京。
拿到圣旨的那一刻,慕景旭一阵暗嘲,这道圣旨其实是下给他一个人的吧。
自从七年前发生那件事后,慕吟风对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已没有了好脸色,十三岁以前慕吟风还会亲切的唤他一声皇伯父,后来只是恭敬而疏离的称呼他为陛下,对他的金口玉言更是爱答不理,更别说这黄纸黑字,对慕吟风来说也只是一张纸而已。
偏偏皇帝陛下就吃他这一套,不恼不怒,温言以对。
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
以前他也认为慕吟风与他是……没想到,善于将别人掌握在手中的至尊王者也会阴沟里翻船,被人狠狠摆了一道,七年过去了,依然毫无所觉。
从前他只觉得他的王叔慕宏太窝囊了,被戴了这么大的一顶绿帽还一味的愚忠,如今想来他的王叔才是深藏不漏的那个人。
或许当年关于皇位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王叔只是对那个象征权力巅峰的位子不热衷罢了。
高处不胜寒,站在高位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连至亲之人都被算计,当年敬亲王嫡长子失踪或许与他那高高在上的父皇脱不了干系,只是他的王叔才是螳螂身后的那只黄雀罢。
“六公子在想什么?”
宽敞舒适马车中只有他们二人,楚映月身后垫着软软的靠垫,也渐少了颠簸所受的撞击,不得不说,慕景旭是个心细的男子,在养伤这段时日也是对她无微不至,以至于她常常失神,分不清他到底是谁。
这份温柔常常出现在她梦里,现实中却从未有过,如今人换了,却是有一张相似面貌的人在现实中替她圆了梦。
今日的他似乎比以往沉默了许多,她这才疑惑的开口询问。
慕景旭回神,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回京之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六公子身份尊贵,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哪里是您不能去的,只要您愿意,侍郎府还敢将你拒之门外不成?”认识的时间虽然不算长,可她也算是有所了解,也知道他是在说笑,心中自然也能放开与他谈笑。
两人之间相处随意倒也融洽,并无初识的陌生尴尬,反而像是相识已久的友人一般谈笑自若。
“这可是你说的,万一到时我上门被楚侍郎给撵了出来,你可得全权负责,我可听说楚侍郎是个铁面无私的清官,就连夏相那个老奸巨猾的人也怕他三分呢。”
慕景旭苦着脸,一副甚是苦恼的样子。
楚映月忍俊不禁,旭王殿下果然是童心未泯,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的,与他相处不会有任何的压迫感,反而轻松不已。
见她难得的露出真心的笑意,慕景旭也跟着傻笑,样子甚是滑稽却无违和。
“以前与六公子从未谋面,只听别人提起过一些,不曾想都是道听途说,根本不若传言的那般,你应该是最没架子的王爷了吧。”她动了动身子想要坐起身来。
慕景旭倾身,小心的扶住她的肩,让她不至于碰到车壁。
坐起身后,她道了句谢,就听慕景旭笑道:“你是说我在暗夜面前没有一丝主子的威严罢?”
楚映月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暗夜自小就跟在我身边,我从没将他当外人对待,若是连身边亲近之人也要时时端着架子,那还不得累死,这种身份注定了不会有什么真心相交的友人,别人对你有利可图便会来接近,无用了便躲之不及,要是连暗夜也对我避之不及,那我岂不是比孤家寡人更悲哀。”他虽然在笑,眼中却带着凄凉。
楚映月一怔,心中五味陈杂。
有得必有失,他虽是皇室贵胄,生下来便高人一等,却失去了普通人能享有的东西,单纯的欢乐是荣华富贵换不来的。
“你并不是孤家寡人,你还有真心待你的朋友,你与逸郡王虽是堂兄弟却比同胞兄弟之间的关系还要更甚,爱屋及乌,从你对弄月的态度便可以看出,你与逸郡王是真意相交,这么多年你们是相互扶持这走过来的。”她温婉笑道。
慕景旭点头,忽然有了倾诉的*。
他道:“自打记事起,父皇与母妃都赞同我与吟风亲近,母妃是因着与叔母的关系,按礼说叔母也是我的姨母,关系亲近也是自然的,而父皇是因对吟风的偏爱,那时候他见我与吟风在很要好,很是喜悦,接连着赏了我许多稀奇之物,得到他的鼓励,我越发与吟风交好。”
楚映月一开始并未觉得有什么,可后面终发现了端倪,一个帝王对自己的侄子喜爱程度竟比亲生儿子更甚?
她不是好奇心重之人,并未开口询问,只是静待他的下文。
慕景旭对她的善解人意报以微笑,接着道:“吟风自小便是个孤僻的性子,那时候除了我之外,他也只与弄月的哥哥凤遥,也就是你的堂兄最为要好,凤遥与他同岁,又不像我整日被困在宫中,他二人的关系在六岁以前可以说吟风与我的还要好,经常同进同出,令我甚是羡慕。”
“后来……”
“后来楚家出事,吟风便很少有真心实意的笑颜,小小年纪却有着异于常人的薄凉,只有在对着我时偶尔还会有些正常人的脾性,面对外人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其实内里是最为冷淡疏离的,中了毒后性情越发让人难以琢磨,还好弄月来了,他终于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有喜有怒,有七情六欲,以前我总会想,即使他的毒解了,往后怕也是要孤独终生了,哪曾想到他的姻缘早已天定。”
他话中带着笑意,楚映月听出他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心情也不由的随着他而变。
她问:“就因为三年前弄月无意救了逸郡王,他便打算以身相许吗?”
慕景旭听着她戏谑的话语,煞有其事的点头,“不是说英雄救美的结局都是美人以身相许而圆满结束吗?吟风那性子着实不讨女子喜欢,好不容易遇上弄月这么一个特别的,便死赖着不放了,他若不抓紧,还真有可能要做一辈子和尚了,那时候他整日与无树大师探讨佛法,还真有那么点看破红尘的样子。”
楚映月掩唇低笑,这还真是好兄弟,外人面前两肋插刀,背地里捅对方一刀。
“呵呵……若是逸郡王知晓你在背后这般编排他,怕他往后都不敢对你掏心掏肺了。”
慕景旭委屈道:“我哪里是编排他,我是个老实人,从来只说实话,可不止我一人这么认为的,就连无树大师也说他极具慧根,只是会受困于情,没想到真的应验了,以往他可以对我掏心掏肺,如今他的心和肺都掏给弄月了,哪还有我的位置。”
看他委屈的样子,楚映月乐不可支,打趣道:“我能理解为旭王殿下这是吃醋了?换做我也会失落的,原本只属于你的逸郡王,半路被弄月抢了,着实可怜。”
“呵呵……彼此彼此,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一起长大的姐妹不是也被人抢了?”他不甘示弱的反击。
楚映月浅笑,脸颊两边深深的梨涡久久未散,有种别样风情弥漫,看得旭王殿下心中暖洋洋的。
难道楚家的女子都是这么与众不同?他暗想。
笑闹过后,楚映月又想起了正是,一脸凝重的望着慕景旭。
“六公子,你可知弄月与逸郡王去南疆是所为何事?这么久了还未有他们的消息,我心中甚是不安,总觉着有事要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