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0 目的所在

070 目的所在

顾惜若埋着小脑袋,不停的拨弄着鸾佩上的红色丝绦,两只小耳朵像小兔子的耳朵那般竖着,等待着想象中的故事。

只是,等到两只小耳朵都累了,也没听段天谌吱一声。

她郁闷了,顿时疑惑的抬头看过去,却见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马车板壁,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似乎还透着一股迷茫,像是蒙上了一层薄纱般的晨雾,教人无法看清里面流转的情绪。

她本就不是愚笨之人,偏着头稍微一想,多少都想到了其中的缘由。

在心里暗暗的叹息一声后,她握紧了手里的鸾佩,颇是善解人意道:“段某人啊,如果都是些不好的回忆,那就不要勉强了。方才是我没想到这个层面上,倒是让你为难了。毕竟,在这件事儿上,你有说不的权利啊!我又不是不明事理……额……你干嘛突然这么看着我?”

她正掰着手指,使劲儿的想着,该如何措辞才能说得委婉一些,不至于让段天谌听了心里不舒服。

不想,抬起头,不经意的一瞥,却见某个人正静静的盯着她,狭长的双眸深若古井,一眼望过去,有着连她都读不懂的情绪;又像是暗藏了无数的深渊,深不见底,稍不注意就会踩空坠落。

见状,她忽然眉心一跳,下意识的抱起自己的枕头,努力将身子缩到角落里,仿佛这样就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样。

她眼帘微微掀起,低声嘟囔道:“段某人,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眼神来看着我?”

难道他不知道,以她这么发达的想象力,绝对会想多的吗?

段天谌不由得哑然失笑,随即扶了扶额头,恨不得拍几下那颗小脑袋。

看到她这副表情,方才他还险些以为自己是采花大盗,居心不良想要调戏良家妇女呢!

这女人,真不知道脑袋是怎么长的。

难道她就不能偶尔表现得正常一点?

“若若,”他抿唇想了想,挪到她的身边,伸手把那颗小脑袋从胸前拔出来,扳正,使得她刚好对上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在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顾惜若并不感到意外,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只是手下却是不自觉的揪了揪手感柔软舒适的枕头,将下巴抵在上面,蹭了好几蹭后,才长呼了一口气,淡淡道:“你说得不错啊!当日,我回将军府住的那个晚上,将我爹死缠烂打了好一番之后,才问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如今,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

至于那些不该知道的,凭借着她无比发达高超的想象力,多少都猜到了一些。

当然,想象力不是万能的,某些隐藏极深的真相,她的确是无从得知的。

而且,事实上,她也没有自己所说的那么急性子,所谓的“死缠烂打”,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当年,迷迭香不过是高调的涉入了那场灭门惨案之中,却被苍帝明令禁止,不得出现在苍朝境内,足可见此事牵连之广,内里真相之错综复杂。

想那一介死物都能成为这个王朝的禁忌,更遑论那满门落地的人头了?

而作为当年的当事人,段天谌心里深埋的情感,执念也好,恨意也罢,恐怕远比她想象中的要浓烈汹涌甚至是激进偏执得多。

正因为拿不准他的心思,才不得已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将来,如果他有心想要追究,那也只能把账算到她的头上。

毕竟,她的性子就摆在那里,有这样“死缠烂打”的举动,也不足为奇。

事情的轻重,她不是分不清楚。

当然,也不是对段天谌不够信任,而是为了避免有心之人的恶意挑唆,尽量不给自己那年轻爹爹招惹麻烦罢了。

至于她,那就算了吧。

如今,她都已经看开了。即便她不去招惹麻烦,估计麻烦也不会放过她。

且不说别的,就是已经离去的那个蒙面人,他日相见,恐怕又是好一番针锋相对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想想都胃疼啊!

下意识的,她伸出手就抚上自己的胃,待反应过来,此举过于傻气,才揉了揉眉心,对自己的神经质狠狠的鄙视了一把。

段天谌却是不疑有他,“死缠烂打”,确实像是她会做的事情。

他微微抬眸,却发现某女盘着腿托着腮,手里还抱着那个小小的枕头,姿势随意,神情温和,此刻正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看到他对上她的视线,还特意的冲他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他心里顿时流过一阵暖流,想着幸亏没有从她眼里看到所谓的同情,否则,他或许都不知道,该如何以那样不堪的身世和经历去面对她了。

他微微垂下眼帘,也学着她的样子,盘起腿,托着腮,回视了过去,笑意盈盈道:“若若,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的确没有必要再去提起。横竖你也知道了,可千万记得要守好自己的嘴巴,不要随便提起这件事情,知道吗?”

顾惜若见状,心里酸涩无比。

方才他在回忆时,脸上明明露出那种温柔自然的笑容,跟以往嘴角时常噙着的完全不同。

那样的表情,说明回忆该是美好的,本该是值得拿出来与人分享品味怀念的。

可,如今呢?

本该是与他切身有关的事情,他却能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

那么,在苍帝面前,他是不是连如此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到底要经过怎样的磨折与辛酸,才能在面对生命中至亲之人的死亡时,能够表现出如此淡定近乎凉薄的一面?

她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水汽,就连面前这张脸都模模糊糊的。

只是,她却不敢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连忙把小脑袋埋了下去。心里也知道他如此嘱咐的心意,自然是极力的配合着,重重的点起头来。

段天谌眼里微微闪过一丝亮光,伸手摸上她柔软的发顶,含笑着道:“至于这鸾佩,你就收着吧。本来是母妃留给你的,虽不能亲手交到你的手上,终究也是她的一片心意。你记着就好。”

说完,他似乎也有些疲惫了,身子一个后仰,就躺在了顾惜若身侧的软塌上,闭目养神。

顾惜若对了对手指,嘴巴张开又合上,满眼的矛盾和复杂。

其实,她很想问问,为何他的母亲也会被斩首的。

当时,她也问了那年轻爹爹,奈何他也不太清楚其中的内幕,根本就不能给她一个真切的答案。

只知道,一开始云同奉“通敌叛国”,此罪并没有累及云贵妃。

后来,不知为何,在被斩首的云氏满门中,竟然多了云贵妃的名字。

可看到他如此疲惫的模样,心头顿时一阵阵发疼,觉得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揭人伤疤了,是以没有敢开口询问,只想着等哪天有空,再和他一起去墓前上柱香什么的。

不过,在看到手里的鸾佩时,顾惜若的注意力也顿时转移了。

虽然段天谌说,礼尚往来,不用再送什么,可她捏的小泥人和这块鸾佩相比,孰轻孰重,一眼便知。

顾大小姐从来都是个讲究礼尚往来的好孩子,你给她一记拳头,她绝对会还回来,数目上,绝对是只多不少。

因此,在送出不等价的礼物时,她心里也有些不舒服,想要再给他送个划算的,坚决不能让这个苦命的孩子,在她这里——吃亏!

一时间,安静的马车内,那双灵动贼亮的大眼睛在不停的发射着夺目耀眼的光芒,暗暗搜寻着她所能送出的“昂贵”礼物。

忽然,她的视线停在了某人手中的泥人身上,眼睛一亮,猛地拍了拍额头,把某个正在闭目养神中的人都惊得睁开了眼睛,

她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摇了摇手里的鸾佩,指着他手里的小泥人道:“段某人,母妃的鸾佩实在是太珍贵了,我觉得我有必要再重新送你个礼物。你不是觉得这个小泥人不好看吗?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要不重新给你做一个吧?这次做的,绝对要比现在这个好很多,绝对让你满意。”

闻言,段天谌眼里划过狐狸般的光芒,唇角勾出一抹堪称为狡猾的弧度。

说句实在话,她的泥人做得实在是很好,怕是苍京里最巧手的人来做,未必都能将颜色光线等处理得那么精妙绝伦。

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她有了这种错觉,但将错就错也是再好不过。

主动送上门的福利,哪有不要的道理?

不但要,而且得狠狠的“剥削”一番。否则,等下一次某个无良女再良心发现主动服务,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

指不定头发都发白了,他都没能好运的遇上。

不想,见到他不回答,顾惜若顿时急了,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能力和诚意,连忙扬起下巴,举起右手信誓旦旦道:“我保证,我给你无限期的做小泥人,做到你满意为止。你手里的这个,是我好久不做之后的第一个试验品,不好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啊,总会做到让你满意的。怎么样,这样好不好?”

段天谌嘴角的弧度加大了些许,一手枕着头,拿起小泥人看了看,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勉为其难道:“那好吧。只是,若若,你也不要太勉强,做不好就做不好,没什么大的关系的。你不必有任何负担!”

“不勉强不勉强,为王爷服务,是我的职责所在嘛!”某女继续拍着小胸脯,说得那是一个气壮山河义正言辞,只是不经意间瞥到某人贼贼的笑容时,心里忽然有些发毛。

她怎么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索性,顾大小姐也不在乎坑不坑的,更是没功夫去分析谌王爷的心思,从他手里夺过小泥人之后,径自在脑海里规划着下一个泥人的模样。

这个小泥人,取材于大婚之日书房详谈时段天谌的模样。

当日,就是因为那句“没关系,够用就好”,让她将那时候的他深深的记入了脑海里。

而这次,她一定要做个更加好的,取材更壮阔雄浑的。

嗯,在山路里仰头一瞥的那个背景和形象,很是不错,不如就做那个吧?

可是,要真的把树木什么都做出来,不是那么简单的,这过程中,她的衣食住行该怎么办?

方才她自己都说了,工作是自愿的,可雇主方面,是否要提供食宿啊?

于是,后知后觉的顾大小姐终于反应过来了,倏地偏过头,神情里带着一丝不自然,嘴唇翕动了好几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若若,怎么了?可是想到了做什么样子的?”段天谌心情甚好,眉目含笑的盯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

顾惜若看到他那两个小酒窝,心里顿时有些痒痒的,试探的伸出手去戳了一戳,而后像是被烫到一样,唰的拿开,结果却发现某人根本就没有阻止的意思,甚至还有些鼓励的意味。

她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白皙的小手指往左脸那个凹下去的地方戳下去,饶有趣味的玩了片刻,而后才缓缓开口:“段某人,我觉得我应该要有衣食住行方面的要求。”

段天谌挑眉看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说白了,就是你得给我吃好的,住好的,穿好的,睡好的,全力以赴为我营造一个良好的捏泥人的环境,这样我才能够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将情感倾注其中,将手法用得愈来愈纯熟。这样,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某女白了他一眼,手下的动作依旧不停。

段天谌被她戳得有些痒痒,连忙握住她的手指,定定的盯着她,饶有兴味道:“若若,你说说看,何为吃好的,住好的,穿好的,睡好的?说出来,就算是为了我的小泥人,我也一定不会吝啬的。”

他还真是看不出,他的王妃竟然如此可爱——傻得可爱!

整座谌王府都是她的,她居然还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真不知道顾硚是怎么教她的。

而且,亏得之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要为他服务,不曾想,这服务还是有条件的。像这般毫无见好就收的退让意识的人,估计也就只有她一个了。

顾惜若却不知道他的想法,见到鱼儿上钩,心里自然是大喜,咧嘴偷乐了下,兴高采烈的道:“今日,我在山洞里吃到了一只很好吃的烤鸡,而且对烤鸡的做法很感兴趣呢!”

“这好办,今晚府里不做晚膳,直接在院子里架起柴火,让你去切身体会一番。”

“还有,那日我回将军府吃到了十分鲜美的西瓜,那瓜肉简直是太好了,至今想来我都要流口水了!”

“可以,回头我就让青擎去将军府问问,到底是什么瓜种,给你找回来,让你一次吃个够。要是觉得不解馋,还可以在王府里辟出一块地,专门给你种瓜。”

某女双眼顿时大放光彩,觉得段天谌可真是太可爱了,如果不是顾及着所谓的形象,她或许就要跳起来,惊喜的尖叫一声。

不过,顾大小姐向来都不懂得见好就收的,这不,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后,愈发得寸进尺起来,扬着眉,笑意嫣然,“段某人,我觉得你那张床不错,可不可以跟你换换?”

语毕,她顿觉腰间一紧,头顶光线一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整个人就被某人压了下去。

她愤恨咬牙,却见那张俊脸突然凑了下来,一股独属于他的阳刚气息将她笼罩在其中,整个人顿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他俯身,额头抵着她的,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略显喑哑的笑声,甚是愉悦道:“要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有报酬的。”

他的声音低沉而透着一股沙哑,眸光幽黑深邃,比海平面更平静,却似乎在她看不见的海底里波涛汹涌。

顾惜若眨了眨眼睛,看着突然放大在自己面前的眼睛,忽然觉得有些着迷有些晕眩。

之前还不觉得有多困,却在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瞳时,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她拍了拍小嘴,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呵欠,有些不悦的推了推某人愈来愈近的脸,一掌正好拍在了他柔软的嘴巴上,闭着眼睛,径自嘟囔道:“段某人,我困了,不和你玩了。有什么事儿,等我醒来再说啊!”

说着,她头一歪,均匀的呼吸声顿时传了出来。

呃——

段天谌顿时傻眼了,许久的维持着那个姿势,忽然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

这女人,也太会挑时间了吧?

他无奈的苦笑,随之翻身躺在她的身侧,凑上去,想要看看她是否在装睡。

却发现那张小脸上满是疲惫,眉头也紧紧的拧了起来,根本就没有一点装睡的痕迹。

许是知道她累坏了,他连忙拿过滑落身下的软毯,轻轻的盖在了她的身上。

侧着头,用指腹轻轻的摩挲了下她的脸颊,感受着其下柔腻光滑的肌肤,嘴角顿时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

片刻后,却见他微微抬起顾惜若的小脑袋,将自己的手臂枕在下面,另一只手则横在她的腰间,彼此相拥着,闭目养神。

……

狭窄的山道上,杂草集结,灌木丛生,稍不注意就会被斜曳出路边的荆棘绊倒。

言畅捂着胸口,站到一处高地上,极目远眺,却发现流云浮游于天际,四周树木层叠,荒凉偏僻,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他皱了皱眉,大步走到蒙面人身旁,有些担忧道:“主子,此处位于深山之中,人迹罕至,一时半会儿估计也走不出去。是否需要寻处地方歇息会儿,再做打算?”

尽管他的声音里极力掩饰起那一抹焦急,可蒙面人是什么人,自然从他的话中分析出了此刻不太妙的处境。

不过,在此之前,他多少都猜到了一些,却见他嘴唇颤抖着,整个身子几乎要缩成一团,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可。正因为地处深山,人迹罕至,才更需要快点走出去。多留在这里一会儿,变故就会越多。”

尤其此刻他还中了名叫天极冰的寒毒,毒性霸道,发作起来也是痛苦万分,说是生不如死都不为过。

该死的,顾惜若那个女人还真是够狠心,不仅刺到他的腰腹,让他行动如此不便,居然还在烛台上抹上了寒毒。

居然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翻出一层浪来,他还真是小看她了。

言畅闻言,眉心顿时拧成了一团疙瘩,眼里写满了不赞同。

可因为担心着他体内的寒毒,也知道此刻拖延下去并不是办法,想了想,却见他弯下腰,半蹲在了蒙面人身前,恭敬道:“主子,您受了伤,还中了寒毒,走起路来也很吃力。不如让属下来背您吧!”

他虽然也受了段天谌一掌,可毕竟是受过训练的人,背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蒙面人自然知道自己这么走着,根本就不是个办法,可要他撇弃面子让属下背,一时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言畅见状,却不马上走开,而是继续维持着半蹲的姿势。

他知道,自家主子并不是轻重不分的人,只是一时有些放不开而已。等想通了,自然就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蒙面人定定的盯着那方宽阔的后背,神色莫辨。

即便此刻烈日当头,却依旧止不住那股肆意蔓延游走的冷意,仿佛是由心底里扩散出来的,冷得整个灵魂都为之颤抖。

他咬了咬牙,在言畅的等待中,慢慢的爬了上去,心里对某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恨到了咬牙切齿。

等着吧!

总有一天他会讨回这笔债,让那两个狼狈为奸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伏在言畅的背上沉声问道:“言畅,之前不是让你给裘充发信号,叫他们赶紧赶过来的吗?为何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人影?你确定这信号发出去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言畅顿时也记起了这回事儿,心头顿时浮起一股不安的感觉,想也不想就偏头过去,道:“主子,属下确定,这信号绝对是发出去了的,并且还沿途留下了记号,应该不会出问题的!会不会是裘充找不到路……”

他试探的说出来,只是越到最后,底气也就越来越不足,心里慌乱的同时,忙将视线偏向背上的蒙面人。

“不会找不到路,”蒙面人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冷酷的目光直视前方,似乎透过面前的树木看到了段天谌的动作,忽而冷笑道,“这个时候都不出现,怕是中了段天谌的埋伏,凶多吉少了。”

进山之前,他没想到段天谌会真的来救顾惜若,是以根本就没有安排下多少人手。

而当时,他们被段天谌追在身后,趁着对方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发了信号出去,本意是想让守在山洞外面的裘充带着顾惜若这个有力的人质过来,进而谈判相救。

但是,后来顾惜若自己出现在荒郊野岭,紧随其后也发生了种种事情,倒是让他暂时忽略了裘充这方面的事情发展。

如今想起来,后颈顿时一凉,挣扎,恼恨,最后均化为浓浓的不甘,不甘心自己竟会败在一个从小都被他看轻的弱小王爷身上。

本以为,段天谌捣了他的暗桩据点,他又抓了顾惜若,并且掐住了对方的软肋,顶多就是个平局而已。

后来,在事情即将落幕的时候,他也不是不能扳回一局。

只要他利用手里握有的筹码,绝对能够逼得段天谌乖乖就范,甚至是俯首称臣。

可在那样的情境之下,他受了伤中了毒,处境已经是狼狈不堪,在对方的眼中,他或许就像个手下败将一样。

即便抛出了他的筹码,在气势上始终都矮了一截。

这与他所预想的羞辱恩赐完全不同,倒像是为了自保而破釜沉舟,奋死一搏。

他自认,这样的羞辱,他无法忍受。

这些年,他身居高位,受惯了别人的追捧和供奉,哪里愿意做出这样不要尊严和面子的事情来?

只是,没想到他自己抛弃不了这份骄傲,段天谌却能,而且能做得十分彻底。

他还以为,段天谌足够骄傲,做什么都可能,就是不可能示弱伪装。

不想,他还是低估了段天谌的忍耐力,也低估了他想要摆脱自己掣肘的决心,是以在一次次的挑战中,对方的脸被他踩在地上,肆意践踏,转身之后却能开始修习起高深莫测的武功,等待着今日的翻身反击。

身居高位者,居然不惜以尊严示弱,以伤痛来转移他的注意力,延长了他发现的时间,可真是够无耻够隐忍的。

或许,从今天开始,他就有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了!

不过,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人生漫漫,总得有点乐趣才是!

思及此,蒙面人露在外面的眼睛里顿时划过一丝兴奋,似乎很是期待棋逢对手巅峰对决的那一日。

“主子,属下有一事,十分不解。”言畅咬牙运功,努力的抵抗着背上源源不断的寒气,没看到他眼里的异样,只是专注而小心的看着脚下的路,拧着眉头道。

蒙面人闭上眼睛,那低沉无波的音调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慵懒,“说说看,你哪里不理解了?关于段天谌的?”

“是,也不是,”言畅思忖了下,这才淡淡道,“属下不解的是,谌王既然拦住了主子,为何还要去对付裘充?且不说,他是从哪里得知此人的,便是毫不掩饰的针对之意,也很值得人推敲。依属下来看,裘充与他并无瓜葛,怎么会如此特意……”

不想,蒙面人闻言,却是猛地睁开眼,毫不掩饰里面的一片冰芒。

他想,他知道段天谌的目的所在了。

对方应该是知道了当年的一些事情,才对裘充格外关注。

指不定,在重创他和擒住裘充这两种抉择中,段天谌更倾向于后者。

毕竟,他们是彼此对立的,就算有朝一日他被打败了,也绝对不会吐出任何有关于十七年前的事情真相。

但是裘充却不同。

有时候,在生死面前,再铁血的男子都会忍不住酷刑的折磨,进而招供的。

若是抓住了裘充,威逼利诱之下,说不定多少还会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思及此,他暗道不好,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塞到言畅手中,冷声吩咐道:“言畅,你带着这样东西,去柳府求见柳国舅,让他们带人过来,务必要抢在段天谌的人面前,将裘充给我带回来。带不了活的,那就带尸首!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记住,路上小心点,段天谌怕是设下了不少关卡,别被他的人逮着了。”

当年,若是没有自己,裘充也早已身首异处。

横竖,裘充也活得够久了,绝对不能在这紧要关头坏了他的全盘计划。

言畅见他少有的喜怒行于色,顿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将他小心的放在路边,抓起他手里的玉牌,犹豫了片刻后,才担忧的看向他颤抖不止的身体,关切道:“主子,可您中了寒毒,若是不赶紧医治,怕是……”

“不,大事要紧。”蒙面人却是举手打断了他的话,露出黑布外面的眼睛里寒芒遍布,“段天谌想要越过我将手伸到我的身后,我哪里能让他如愿?表面上看,他费尽心思伤到了我,还把顾惜若救了回去,是他赢了。可只要裘充还在我的手里,只要我手里还握着他的软肋,事情就没那么容易结束。你且看着吧,我和他之间的争斗,绝对是——不死,不休!”

他冷冷笑着,一直冰冷示人的眼里忽然裂开了一道缝,亮出了束束寒光。

言畅见状,不自觉地吞咽了几下口水,只觉这样的主子实在是太过陌生,像赌场里的赌徒,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可是,他哪里知道,此刻在蒙面人的心里,与段天谌的较量,早已与赌博无异。

横竖都需要下注,就看谁能抢占先机做庄,谁能诱引对方加大赌注,最后给予对方沉重乃至是致命的一击。

言畅抿了抿唇,终究是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思,咬咬牙,躬身行了个大礼之后,几个起纵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蒙面人颤抖着嘴唇,在烈日灼烧下,蹲在路边,缩着身子不停的哆嗦着,眼里闪过满满的杀气。

段天谌,这么多年过去,你是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了。

是以,你我之间的赌局,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我且擦亮眼睛,期待着那一天……

……

安静宽敞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不疾不徐的行走着,车身上刻着个“柳”字。

苍京城内,说起这柳姓人家,众人便是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大名鼎鼎的国舅府。

柳家的当家之主——柳朔存,本来是朝堂中一个普通的御史,家世不够显赫,背景也不够强大。

却不想,天降好运,柳家居然出了个皇后,而且皇后还生下了尧王爷段天昊,在一众皇室子弟中颇得苍帝赏识。

于是,柳家也跟着水涨船高。

而柳朔存一朝成了国舅爷,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御史一跃成为户部尚书,掌管着苍朝数千万钱银的入库拨出,权强势大,地位重要,更是成了朝中诸多官员争相巴结的对象。

久而久之,为了柳皇后能够巩固后宫不可撼动的地位,更为了柳家日渐昌盛的家族声望,柳朔存也逐渐的跻身于苍京诸多达官贵人之中。

柳朔存处事圆滑巧妙,堪称八面玲珑,在朝堂众多官员中游刃有余,不仅打下了深厚的朝廷根基,更是凭借其出色的能力,一跃成为天子近臣,朝堂栋梁。

柳朔存正妻为王氏,其父为当朝太尉王庭羌,为柳朔存生了一子一女,分别是柳妍菁和柳屹暝。

而此刻坐在车内的,便是刚从护国寺上香回城的王氏和柳妍菁。

却见柳妍菁使劲儿的绞着手中的帕子,嘟着个小嘴,满脸苦恼。

想到方才抽到的签文,她心里就憋屈得很,手下的动作更是加大了几分力道。

片刻后,那帕子已经被她绞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

“行了,菁儿,你就别再跟自己怄气了,”王氏坐在一旁,实在是看不过去了,连忙伸出手夺过那方帕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上香祈福,求的也不过是个吉利,听听就算了,何至于如此放在心上?姻缘天定,却事在人为,难道你还相信自己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

“自然不是!”柳妍菁听了,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愤愤不平,梗着脖子就反驳道,“娘亲,女儿只是心里不服气罢了。你也不听听那人是怎么说的,居然说我……”

“好了!”王氏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既然说得不中听,那就不听便是了。以你爹和你姑母的关系,难道还愁这个?”

与其他成婚后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妇人相比,王氏显然是保养得十分得宜。

不过,装扮倒还是其次,只是她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气势,让人觉得惊奇。

但见她微扬起下巴,脸上满是自信之色,带着贵妇人所特有的傲气,作派壮阔,气势强大。

那模样,就像是陪着柳妍菁立于万千男子之中,似乎只要柳妍菁看中谁,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就会立即成为她的夫婿一样,笃定而高傲。

柳妍菁随了王氏的长相,妖娆妩媚,只是较之王氏的成熟,她却多了几分少女的青嫩与稚气。

此刻听到自己的母亲这么说,一颗心顿时安定了下来,不吵也不闹了。

王氏心里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想着这个女儿还真是被她宠坏了,无法无天不说,还真是一点都沉不住气,哪里有她的半点稳重?

也罢,终归是自己唯一的女儿,多宠着些,自然也无关紧要。反正前头有个臭名昭著的顾惜若,她女儿这无法无天的性子也被掩盖住了。

这么想着,忽然记起几日前发生的事情,她的眼里顿时划过一丝阴狠,继而问道:“菁儿,这几日,你可有注意到谌王妃的动静?”

她不提还好,一提柳妍菁就来气,一把夺过王氏手里捏着的帕子,又是咬牙切齿的绞了起来。

若不是顾惜若,她何至于这般狼狈?

现在可好,全苍京的人都知道当日她在大街上出的丑了。

为此,她已经不敢白天出门,甚至连各府小姐间的聚会都没敢露脸了。

王氏见状,知道这是踩到了自己女儿的痛脚,暗恼的同时,却也轻声道:“菁儿啊,你放心,后日宫里不是举办七夕宴会么?到时候让你姑母为你出口气,你看如何?”

当日,在玉老先生的六十大寿上,她也见过这个传说中臭名昭著的谌王妃,只是毕竟接触不多,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自己这个女儿又是个不肯吃亏的性子,碰上同样性子暴躁不肯吃亏的谌王妃,摩擦还是小的,就怕是将问题升华成府邸之间的矛盾。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轻声叹息起来。

不想,柳妍菁却觉得这叹息很是刺耳,揪着王氏的袖子就嚷嚷道:“娘亲,到时候你可千万要为女儿做主啊!这么一闹,女儿都没有脸出门了,指不定那些人在背地里会怎么笑女儿呢?”

王氏对这个女儿也是疼爱到了心尖儿上,此刻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心肝儿都疼得不行,连忙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放心吧。娘亲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个委屈的。你且看着吧。”

柳妍菁得了保证,阴霾了几天的心情才稍微好点,刚想撒撒娇,不想,马车却突然颠簸了起来,车外侍卫嘶喊了声“有刺客,保护夫人和小姐”后,便听到了一阵阵兵器交击的尖锐声音。

“娘……”她的身子下意识的就往王氏怀里缩去,小脸上满是恐惧。

相反的,王氏却显得平静了许多,可终究也是个深闺妇人,如此混乱的场面也未曾见过,是以握着柳妍菁的手也不停的收紧,竖起耳朵静静听着车外的动静。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车外重新恢复了安静。

待听到随行侍卫的禀报声,王氏才微微颤抖的掀起厚重的车帘,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呛得她直欲下车呕吐一番。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还是需要顾及自己的形象,便拿了帕子掩住口鼻,厉声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出现刺客?”

那侍卫见状,连忙拱手回道:“回夫人,这些刺客皆是盘踞此处的山贼,似乎是为着钱财而来的。他们人数众多,奴才一开始有些抵挡不住,多亏了这位公子相助,才得以顺利击杀掉这帮贼人。”

说着,他伸手指向一旁持剑静立的男子,却是——言畅!

025 半路拦截091 王爷是门神141 一唱一和121 与柔妃正面对上041 适可而止001 孕妇情绪017 你在吃醋046 谁为良婿101 王氏有问题113 你可真冷血无情048 对我公平113 你可真冷血无情083 不成拖累087 叫姑奶奶130 抬起头来114 不会哭103 骆宇情事019 我很想你038 付之一炬020 住进王府089 来玩蹦极005 你羞不羞078 蛇群吃人067 错嫁真相138 王爷归来049 贵妃云卿026 你死心吧138 王爷归来032 将军吴靖076 王妃失踪044 路见不平042 鬼蜮伎俩029 得理饶人122 看到出路010 自取灭亡031 醉酒出事049 贵妃云卿054 闻说宫宴085 努力造人035 真够无耻041 将解药拿出来006 我很温柔038 你最专业061 你很怕我042 喂药风波070 被人下毒007 肚子疼了049 贵妃云卿016 这是命令021 背后的箭007 追究因果040 贤妻难做069 你相信吗040 贤妻难做005 同一批人037 你最擅长046 谁为良婿089 来玩蹦极071 君临天下043 昔日主仆027 独一无二026 甘不甘心091 王爷是门神032 直接开bao031 好久不见101 王氏有问题080 无良王妃078 给予警告104 孩子不是我的014 不让如愿040 所谓谈判044 冤有头债有主056 他的底牌097 是谁下毒038 你最专业027 打情骂俏009 好久不见006 我很温柔071 君临天下038 付之一炬114 不会哭059 说我是猪040 王妃没有病重099 你家那位喊你回家吃饭020 住进王府009 贴身婢女055 久别重逢007 追究因果080 勃然大怒030 本就无路065 暗牢险境039 没人懂她032 将军吴靖057 柳家公子044 路见不平049 贵妃云卿062 居然没哭055 久别重逢040 贤妻难做024 辜负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