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扑朔迷离

090 扑朔迷离

却见,段天昊正端坐于桌案前,眼角微掀,静静的看着她。

不知是否隔得太远,苏紫烟竟然看不到他眼波的流动,仿佛溪泉被困于深塘,说不出的死气沉沉。

宽大的桌面上,一张薄纸正在昏黄的烛光下舒展着。

她不用伸长脖子去看,几乎都能够知道,那上面所画的,便与之前顾惜若拿出来的那幅画一样。

此外,薄纸的边角上,用一个鼓鼓的包袱压着,包袱里露出一角黑色,隐约能够分辨出那应是一件衣裳。

若是有暗卫在此,定会眼尖儿的认出来,那是与他们如影随形的——夜行衣。

她抿了抿唇,抬眸看了看面色沉静的段天昊,稍微踟蹰了下,才挤出一丝笑容,试探着开口,“王爷,方才府中下人前来通报,说是柳国舅深夜登门造访,此刻正候在正厅里。您是否要过去看看?哦,对了,紫烟亲手做了些好吃的,您可要尝尝?”

她话音刚落,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燃起了一丝亮光,却见他别过脸,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苏紫烟,顾左右而言他,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清冷淡漠,“桌上的东西,是不是你的?”

苏紫烟眸光一紧,扫了下那些东西,脸色有些委屈,又有些不自然,“王爷,您在说什么呢?紫烟是什么样的人,有着什么样的品性,您还不清楚吗?平白无故的,紫烟又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您是否听了什么别有用心的谗言了?”

段天昊转过身,不明意味的看着她。

窗外,悬着的弯月皎皎,倾泄下如水似纱般透明而流动清辉,混合着室内昏黄摇曳的烛光,在他俊美无双的脸庞上交相辉映。

一贯的温润如玉于此刻尽数揭去,只余下那眸光森森,月色潼潼,一眼看去,竟是说不出的诡异森凉。

第一次见到他露出这样怖人的神情,苏紫烟忍不住胆寒,双手紧紧的绞着帕子原本要狡辩的话语竟也变得语无伦次。

她强自压制住从心底不断上涌起来的恐慌,抿着唇挥着手胡乱解释了一通,却发现段天昊竟是半点其他的情绪也没有,整个人急得快要哭了起来。

段天昊抬步走上前,高高的身量将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中,定定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伸手捏住她小巧柔滑的下巴,逼迫她抬起眼,跟自己对视。

半晌后,他幽幽叹道:“本王记得,当初大婚前有关于错嫁的想法,是你跟本王提出来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陈述,却让苏紫烟心头巨震,尤其是话语中的“本王”自称,让她心尖儿颤了颤。

在她面前,他从来都不会用这个尊贵而疏离的自称,可第一次用上,却是谈论这有关于那个人的事情。

她摇着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一晚上压抑着的怨恨与愤怒终于蹭蹭的涌上了胸腔。

“呵……”她低声呵笑了下,亦毫不畏惧的对上他冷淡的目光,怒极反笑,“王爷,您说得不错。当初错嫁的事儿,的确是紫烟提出来的。所以呢?今日在见识过谌王妃的风采之后,王爷就后悔了?想要来指责紫烟了,是吗?”

段天昊默不作声,只是从捏着她下巴的双指力度来看,他的情绪已经有所波动了。

也正因为如此,苏紫烟才愈发怒不可遏。

但见她一把拍掉了段天昊的手指,后退了一步,挺直了脊梁,仰起头看着他,语带嘲讽道:“王爷,您这算是什么?当初,紫烟提出错嫁的想法,仅仅是出于一番爱慕情意,可决定权还是在您的手里。您若真的想娶那个人,又怎么会将紫烟的想法听入耳中?”

所以,这一切的根源,还是因为他不想娶顾惜若?

可为何在看到顾惜若靠在他六哥怀里的那一刻,他竟然希望自己能够取代六哥的位置?

他想,他一定是疯魔了,才会如此胡思乱想。

可苏紫烟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却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你对我的心思,我自然都是明白的。”他走上前,将手搭在苏紫烟的肩头上,微微低下头,看进那双盈盈水眸中,语气也不由得轻柔了下来,“只是,之前素情拿着这些东西过来,并声称是从你房里找出来的,我这不是一时好奇,想要问问你吗?你何至于如此反应激烈?”

苏紫烟本来还有些委屈,可被他这么轻声一哄,所有的情绪也消失不见了。

却见她红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段天昊,娇艳如月的脸上绽放出迷人的光彩,螓首微垂着,忽而柔声道:“王爷,紫烟方才也是被您问得急了,反应才会那么激烈,您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至于那些东西,紫烟是真的没见过,您可不要听信了那些挑拨之言!更何况……”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段天昊,待发现他正挑眉看来时,忽然咬了咬唇,想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试探着开口,“王爷,请恕紫烟多言,如今那个人已经是咱们的六嫂,也是谌王的王妃。以后,您还是不要再提起错嫁的事儿了。否则,以今日谌王对那个人的维护程度,怕是会惹来某些不必要的麻烦的。”

说着,她便垂下眼眸,在段天昊看不见的角落里,划过一道阴狠之色。

段天昊闻言,袖中的手顿时紧了紧,脸色也变得有些急促,垂着头的苏紫烟同样紧了紧袖中的手,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只是片刻后,段天昊似乎也将苏紫烟的话听入了耳中,知道自己是错怪了她,伸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柔声安慰了几句,便让人将桌上的东西拿出去处理,自己却走出了书房。

苏紫烟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微微抿起唇,神色莫辨。

那双盈润水眸里盛满了死寂淡漠,就像是被结成冰的湖面,在摇曳的烛光下,反射出愈发刺眼的光芒,宛如月黑风高之夜,利剑出鞘的森寒剑光。

……

段天昊走入正厅之后,连忙挥退了伺候的下人,来不及坐下就开口问道:“舅舅深夜来访,可是有何重要的事情?”

私下里,他也没有见外,对柳朔存也是以“舅舅”相称。

只是柳朔存却是个恪守本分的,为免落人话柄,倒是把礼数做得极其周全,教人挑不出一点儿刺出来。

但见他起身拱了拱手,便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下官前来,便是想问问王爷,对皇上指派谌王南下一事,有何想法?”

之前,南部边境传来急报,声称东梁国掠夺了苍朝三座城池,从宫里回来之后,他们又派人去察看确认了一番。

索性,从苍京到南部边境的距离也不是很远,他们派出去的人又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来一回也就花了两天多的时间。

只是,从那些人搜集到的消息中,他们也大致了解了下那边的情况。

东梁国大举进犯,掠夺了城池,这个消息倒是不假,只是在未被掠夺城池之中荒郊野岭之外,随处可见苍朝士兵和百姓的身影。

派去的人几番追查之下,却始终探寻不到其中的原因。

问当地的官员,个个摇头晃脑,即便是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拿他们的亲人做威胁,也是半个字都不敢提起;问城中的百姓,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不敢出门,就是茫然不知所措,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由于时间紧急,得到的消息也十分少,于是,关于此次谌王南下的目的,便也显得云遮雾罩,抓不着一丝边际。

而在宫宴之前,谌王上交的西北三十多万大军的兵权,仍旧空悬在那里,不曾有一个确定的人选。

可是,苍帝也只是在询问了谌王几句之后,便将其麾下德高望重的两名副将提了上来,在兵权接掌人选未曾定下来之前,便由他们分管军营中的相关事务。

如果段天昊等人还没感觉到这其中透露出的危机感,那么就太对不起这么多年浸淫官场苦练出来的“本事”了。

也正是因为觉察到了其中的异样,柳朔存才会在出宫之后,马不停蹄的赶来这里,想要与段天昊商榷一番。

段天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皱眉思考了下,便也缓缓开口:“舅舅,父皇只有我和六哥两个儿子,对吧?”

柳朔存闻言,眉峰顿时高高隆起,不明白他为何会这么问。

苍帝虽有三宫六院,可在云贵妃生下谌王、皇后迟上几天生下尧王之后,便鲜少有听到宫里哪位娘娘怀上龙种的。

即便有,也只是公主,并无皇子。

是以,到了如今,苍帝也就真的只有两个儿子。

可柳朔存急了,此刻并不是讨论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的时候啊!

“王爷,”他捋了捋山羊须,烦躁的走来走去,“如今事情都超乎咱们的想象了,您该考虑的是如何夺得西北三十多万大军的兵权,并在谌王离京南下时,让苍京彻彻底底的处于您的掌控之下,而不是在跟下官讨论这些琐碎的事情啊!”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在皇室诸多子嗣中,谌王是您唯一的兄弟,这没错;可此刻不是顾念兄弟之情的时候,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啊!

可后来觉得,这些话过于冷血无情大逆不道,他生怕段天昊反感,从而对自己起了防备之心,才识趣的没有说出来。

段天昊唇角微勾,凤目里流转着摄人心魄的光芒,只是不知为何,柳朔存见到这样璀璨得近乎妖冶的眼神,头皮一阵阵发麻,心头也是没来由得发怵起来。

“舅舅可真是高瞻远瞩,几句话间,便将本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讲清楚了。看来,将来若是没有本王,舅舅也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段天昊眼里的笑意不减反增,只是那双眸子深处,却是竖立着束束冰柱,令人不寒而栗。

柳朔存顿时大惊,脸上的老谋深算还来不及褪去,眨眼又浮上了惊慌之色。

却见他躬身拱了拱手,收摄起心神,诚惶诚恐道:“王爷,您多虑了。下官只是想为您多分担一些,使您有足够的精力去应对来自谌王那边的明枪暗箭而已。下官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您可一定要相信下官啊!”

说着,他似乎还怕段天昊不相信一样,直接拱着手,跪在了地上,磕起头来。

“舅舅这是在做什么?”段天昊却是爽朗一笑,伸手扶他起来,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打趣道,“舅舅为我提前想到了这么多事儿,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里会怪你什么?若是其他人都能像舅舅这样,我估计就轻松了。此次之事,我心中已有计较,舅舅大可不必担心。”

柳朔存闻言,连忙站直了身子,偷偷抹了一把冷汗。

平常,段天昊都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却也让他忽略了这个人的本质。

方才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无上压力,让他还有些后怕,想着以后再不能如此大意逾矩了,否则,就犯了段天昊的禁忌了。

段天昊淡淡扫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他低下头,棱角分明的俊脸上,烛光摇曳明灭不定,暗自思忖了半晌后,才下定了决心,与柳朔存商量了会儿,便一起走了出去。

正厅外的左边转角,一颗小小的脑袋探了出来,隐约能分辨出那是个梳着双丫髻的丫鬟。

待看到段天昊离开的身影时,那丫鬟突然站起身子,往通往后院的方向跑去。

不一会儿,那丫鬟便进入了一座精致奢华的院子。

守在门外的另一个丫鬟看到她,连忙伸手推开门,将她带了进去,穿过屏风走到正斜躺在软塌上看书的人儿面前,齐齐跪地行礼,“奴婢参见王妃。”

“嗯,起来吧,”苏紫烟懒懒的应了声,头也不抬,“王爷出门了?”

“回王妃,是的。”那唤作巧玲的丫鬟忙垂首敛眉,低声道。

苏紫烟闻言,忽然吃吃笑了起来,随即放下手中的书卷,转而看向跪着的两人,淡淡道:“起来吧。巧玲,一会儿你去其他姨娘的院子里,便说七夕宫宴上,皇后娘娘赏赐了些珍稀物事儿,本妃念及王府诸位姐妹,想要与她们分享。你让所有人都集中到本妃这里来,尤其是……李姨娘。”

在她没嫁入谌王府之前,皇后就给段天昊送了不少的女人。

她虽然心下不喜,可又不能表现得那么善妒,对这些女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这世上总有那么些人不识趣,明明是山鸡的命儿,却做着凤凰的白日梦。那么,最后丢了性命,可就怪不得她了。

巧玲却是一怔,她成天跟在王妃身边,自然清楚王妃此话的真实性。

七夕宫宴上,皇后娘娘似乎没给王妃赏赐什么啊!王妃这么说,若是让旁人传了出去,岂不是冒犯了皇后娘娘?

“怎么还不去?”苏紫烟眸光一冷,厉声呵斥。

巧玲猛地回神,随之福了福身,连忙小跑着出去,眨眼就不见了人影。

苏紫烟懒懒的靠在软塌上,拿起书卷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

站着的婢女见状,连忙走到了软塌前,捏揉起她的肩膀来,同时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不解道:“王妃,奴婢担心,即便是抛出了这么大的饵,李姨娘未必会上钩啊!若是她不来,岂不是白费心机了?”

“不,巧翠,她会来的。”被她这么一说,苏紫烟也没有了看书的兴致,将书卷丢到一旁后,便靠在身后的软枕上,闭目养神。

从书房回来后,她便让人贴身婢女去查探了下,却发现在她进宫参加宫宴的时间里,李素情竟然打晕了她院子里的一名婢女,打算来个偷梁换柱。

而当时,她的两个贴身婢女都陪在她身边,院子里也只有当值的几名二等婢女和三等婢女守着,根本就没想过,李素情居然会偷偷进了她的卧房,并且摸出了暗格里的东西而不被人发现。

更可恨的是,李素情居然将那些东西直接带到了段天昊面前。

将这些状况都一一了解清楚后,她立即重罚了今日当值的下人,又将那些人全部打发出了王府,并且有了刚才的动作。

李素情的为人,她是清楚的。

嚣张,胆大,没脑子,还不懂得收敛看眼色,简直跟之前的顾惜若一模一样。

跟顾惜若一模一样……

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她后仰的身子猛地直了起来,吓得巧翠连忙噗通的跪在了地上,连连求饶道:“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啊……”

“起来吧,”苏紫烟被方才的念头搞得心烦意乱,随便挥了挥手,待巧翠站起来后,才面色凝重的问道,“巧翠,你跟本妃说说,王爷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去李姨娘的院子?”

巧翠不明白她为何会这么问,偏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道:“回王妃,除了您这儿,王爷最常去的,便是李姨娘那里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去的?”苏紫烟又问。

巧翠有些为难,又想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王妃,似乎是从那日谌王府的管家带着账本上门的时候开始的。”

她掀起眼角,犹豫的看了看苏紫烟,被苏紫烟厉声一喝,顿时将相关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其实,那日谌王府的管家上门讨账的时候,王爷心下烦躁,便在花园里散散步,结果看到了叉着腰与人争执的李姨娘,便走过去,给李姨娘撑腰,当晚便宿在了她的院子里。

之后,每个月三十日里,除了一部分时间待在王妃这里,其余时间便分给了李姨娘。

苏紫烟水眸里冰霜遍布,一声冷笑自喉咙深处溢出,在卧房里响起,隐隐能听到那怖人的回音。

她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这段时间,李素情那小贱人的气焰会突然嚣张起来,甚至比之以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原来除了她之外,这王府里便是这小贱人最留得住段天昊了。

正这么想着,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随之便是凌乱的脚步声。

巧玲自屏风后走出来,福了福身,“王妃,所有的姨娘都已经到了,包括李姨娘。”

“你先带她们去偏厅候着,本妃一会儿就过去。”打发走了巧玲后,苏紫烟顿时敛了敛心神,走到铜镜面前,站直了身子。

巧翠连忙上前,给她整理衣裳和发饰,待这一切都做好后,她才扶着巧翠的手,缓缓走了出去。

不多时,主仆二人便走入了偏厅,原先还互相调笑着的女人们连忙福身,异口同声道:“妾身见过王妃。”

“嗯,起来吧。”苏紫烟微微抬手,在巧翠的搀扶下缓缓坐上首位,一派雍容华贵,根本就看不出以往的怯弱模样,若是顾惜若见到了,肯定会为此大吃一惊。

“王妃可真是让妾身们好等啊!就算是王爷,怕是都没有您这样大的架子吧?”李素情看不惯她那副做作伪装的模样,冷不防便出口讽刺。

苏紫烟暗自冷笑,缓缓转头,像看个白痴一样,满脸皆是讽刺。

冷不防她话锋一转,语气陡然一冷,厉声叱道:“来人,给本妃把这目无尊卑的人拖下去,杖责一百。巧翠,你在一旁看着,数够了数,再回来禀报本妃。”

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怎么都没想到,这个柔柔弱弱的王妃一上来就给了她们这么大的一个下马威。

看来,所谓的“赏赐”是假,要寻此机会整治李素情才是真的。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的低着头,聪明的没有参合进去。

李素情却是猛地跳起来,指着苏紫烟大叫,“王妃,你不能这么对我。若是王爷知道了,肯定不会饶过你的。”

“哈哈哈……”苏紫烟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不可自制的大笑起来,片刻后才缓缓停下来,斜睨着李素情,不屑叱道,“李姨娘,你以为你是谁,王爷会为了你而不饶过本妃?不过是个低贱的妾而已,没了一个,还会有无数个顶上。你以为你很值钱很宝贵吗?”

说着,她话音陡然转冷,浑身释放出令人窒息的冷气,眸光一横,便厉声呵斥道:“巧翠,还不快把人脱下去?王爷回来,问起这事儿,你便说李姨娘以下犯上,目无尊卑,本妃为了整治府内风气,特意罚她一百仗刑。”

李素情还欲辩解什么,却发现她已经把所有的罪名都说好了,心下愤怒至极,就要破口大骂。

不想,巧翠眼明手快的拿帕子堵住了她的嘴巴,并将她的反手一剪,与巧玲将其拖了下去,不一会儿,屋外就听到了棍杖打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和那一声声断续不成声的呜咽。

苏紫烟站在诸多女人之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就如胜利登上山顶的女王一样,神情高傲,气势凛然。

想到方才李素情那不怕死的挑衅,她却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另一个同样嚣张蛮横的人儿,眼里的杀意顿时一闪而过。

段天昊是她的,谁都抢不走。

谁敢出手跟她抢,她就绝对会让那人生不如死。

总有一天,这里跪在她脚下的女人,将会尽数化为那森森白骨。

而且,她根本就不担心段天昊回来后,会因为李素情而来找她麻烦。

而事实证明,她的不担心确实是正确的。

……

段天昊和柳朔存同乘一辆马车,一路急赶,终于在月上中天之时,赶到了天牢。

之前,“迷迭香”事件还没完全平静下去,苍帝正为此事恼火着,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来天牢探望苏启亮。

不过,最近南部和北部边境的战事突起,苍帝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上面,似乎也忘记了这一茬子事情,把苏启亮关入天牢、柳朔旻关入大理寺后,便不再过问。

这也就是今晚他们敢明目张胆的来天牢的原因。

据说,天牢的守卫极其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沿途还有各种机关陷阱,稍不注意便会身首异处。

可来人一个是名誉苍京的尧王爷,一个权柄极重的当朝国舅,守卫天牢的统领生怕伤到了这两位身份尊贵的主儿,便吩咐人将沿途的机关陷阱都关了起来,同时还亲自陪着他们,一路往里走去。

不出片刻,一行三人便停在了一处较大的牢房前。

那天牢统领拿出从牢头处拿到的钥匙,打开了那间牢房的锁,随即朝着段天昊和柳朔存躬身行了一礼,方方正正的脸上满是恭敬谦卑,“王爷,国舅爷,下官先去外面候着,有什么事儿,您二位尽管吩咐。”

“嗯。”段天昊朝他颔首一笑。

待那人退下后,段天昊和柳朔存对看了一眼,随之抬步往牢里走去。

四下环顾,却发现这牢房里干燥整洁,一张床,床上卷着一条薄薄的被子,一个身穿囚衣的人正侧身躺着。

听到动静后,他侧着头揉着眼睛看了看,乍然一惊,整个人直接跳起来,“咚”的一声,直接跪在了两人面前,“下官参见王爷,国舅爷。”

“快请起。”段天昊伸手将他拉起来,沉吟着道,“苏统领,让您受苦了。那日,本王……”

“不,王爷,这不是您的错,错就错在,下官太过于鲁莽行事,以至于坏了您和国舅爷的计划。下官该死啊!”苏启亮说完,膝盖一弯就要跪下,却被段天昊及时拦住一脸的愧疚之色。

柳朔存站在一旁,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苏统领,本官一直都有一个疑问,不知你能否回答一下?”

此言一出,段天昊也收回了扶住他胳膊的手,敛起了脸上多余的神色,目光有些复杂的盯着他。

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凝滞起来。

苏启亮却是坦荡甩手,开门见山道:“国舅爷,您如果是想要问下官,为何没有听从您的话,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下官倒是可以直截了当的回答。”

闻言,段天昊和柳朔存互相看了一眼,除了一开始的诧异之外,神色就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苏启亮却仿若未觉,微微低着头,眼神像是飘回了那日的场景中,娓娓道来。

“当日,下官先是收到了国舅爷命人送来的信件,打开看了之后,便也吩咐下人,将府门紧闭起来,决心不踏出一步。可谁想,在子时前,下官又收到了另一封出自国舅爷之手的书信,说是情况有变,要下官赶紧赶在子时换防之前回去当值。下官觉得内有古怪,起初是想派人去国舅爷府上询问清楚,可信上的事情说得很紧急,且那封信的字迹与国舅爷的一模一样,下官即便心中生疑,却也生怕误了计划,不得已就边派人去国舅府送信,边进宫当值。不曾想,最后还是着了道,坏了王爷和国舅爷的计划。下官该死啊!”

段天昊和柳朔存顿时面面相觑,怎么都没想到,事情的起因缘由竟会是这样。

如今看来,定是段天谌令人假冒了柳朔存的字迹,给苏启亮送去了一封信,随即在他们都不清楚情况、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给予他们最沉重的一击。

而那到国舅府送信的人,不是叛变,便是被灭了口。

更甚至,当时苏启亮都被段天谌的人暗中监控着,每走一步,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

亏他们还得意忘形的做着除掉段天谌的美梦,结果——对方早就洞悉了他们的意图,并巧手一挥,直接给他们摆了一局计中计。

可真是好筹谋啊!

段天昊紧了紧袖中的手,想到他这个六哥轻而易举就洞悉了他的动作,后颈顿时一凉。

在了解了这些经过后,他却没有一丝迷雾散尽的感觉,心情反倒是越来越沉重。他连对方怎么出手的,都不知道,还谈何其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这个六哥太过可怕,对上那个人,就好像是面对着他从来都看不透的父皇一样。

这样的认知,惊得他心中一跳,二话不说就甩甩头,想要甩掉那样荒谬而可怕的想法。

柳朔存看了他一眼,心头叹息了下,随之看向苏启亮,沉声问道:“苏统领,你说,那封信的字迹与本官的一模一样,可否让本官看一下?”

或许,在苏启亮看来,字迹临摹到八九分,再加上几分神似,便也没有什么不同。

可在他看来,自己的字迹总是能够分辨出来的,若是能够从中找寻出一些蛛丝马迹,说不定还会更有利于他们接近于事情的真相。

毕竟,吃过一次亏,他们也知道谨慎从事了。

此事乃段天谌所为,这个认知也仅限于他们的猜测,到底真实情况如何,谁都说不清楚。

若是段天谌还好,横竖彼此的敌对立场已经确定,防备起来也有个谱儿。

可,若不是段天谌呢?

谁敢保证,在将来的某个时刻,这样类似的事情不会再次发生?

留着这样一个悬而未决的结果,怎么看都是给将来的他们埋下了一个隐患。

不想,苏启亮听了,却是格外为难,皱着眉苦笑道:“国舅爷,不是下官不给您,而是您也知道的,但凡是那些事关隐秘事情的书信,绝对是在看完后就立即销毁的。”

如今别说拿出书信,就是想要找到一点灰,都成问题。

柳朔存和段天昊也想到了这一层,脸色却是愈发凝重了起来。

牢房内,又是好一阵沉默。

突然,段天昊猛地盯住苏启亮,如鹰隼般锐利的双眸里迸射出道道寒光,惊得苏启亮直直往后退了好大一步,心尖儿一颤,忙支支吾吾道:“王……王爷,您……为何这么看着下官……”

别说是苏启亮,就是柳朔存见到他这副模样,也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口问道:“王爷,您怎么了?该不会是哪里出了问题了?”

段天昊死死的盯着苏启亮,那模样,似乎想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片刻后,在其余两人惊疑未定的目光中,他才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似乎还带着不寒而栗的狠戾,“你说,子时之前,你回去当值了,那么,又怎么恰好碰上王三那奴才了?就算是碰上了,你又怎么会放他入宫的?你之前就认识他?”

话落,柳朔存也猛地盯向他,山羊须似乎也被他周身外放的森寒气息冻僵了,一动也不动,仿佛要结成了冰柱。

苏启亮被他二人搞得心里慌慌,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王爷,国舅爷,冤枉啊,下官根本就没见过那个奴才,当时碰上,还以为是您二位安排的呢!而且,当时他拿了国舅爷的贴身令牌,就是令牌上雕着一只苍鹰的那块。下官也就是看到了那个,才以为他是国舅爷安排的人,想也不想就放他入宫了。难道……难道,那块令牌上的苍鹰,也是假的?”

说到最后,苏启亮也忍不住拔高了声音,看着他二人瞬间黑沉下来的脸色,满脸的恐惧。

而到了这里,段天昊和柳朔存就快要抹汗了。

除非是十分重要的人,否则,旁人是不会懂得,当朝国舅贴身令牌上的苍鹰有多难辨认出真假。

当时,苏启亮也是辨认了半个月,才将真假令牌认出来的。

到底是谁,能把那枚令牌做得如此高端难辨?

这个人,是段天谌,还是其他人?

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在彼此身上游走,好半晌后,才各自收回了视线,彼此有些心神不属的说了几句,便关上了牢门,往外面走去。

看着高悬在夜空中的弯月,段天昊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形容心中的感受。

今晚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多了,直接将他所有的危机感都牵扯了出来,恐怕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不可能忘记这种感觉了。

“舅舅,看来,咱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趁着此次千载难逢的机会,该做的,就全部做了吧!事情越早结束越好,以免夜长梦多。”他幽幽叹道。

柳朔存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

这个夜晚,有人挨了板子,有人惊慌不定,也有人——怨念横生。

“段某人,你确定,你不下去?”顾惜若“嗞嗞”咬牙,近乎青面獠牙。

而这个下去,自然是——下床。

今日,也不知道这人发的什么疯,回府之后直接打横抱起她,点了她的穴道,根本就不容她拒绝的抱回了卧房里,除下衣裳,熄了灯,就搂着她的腰肢——

睡觉。

她当时就被震住了,以前睡上这张床,也是为了照顾段天谌,可那也仅限于特殊情况啊!

她是喜欢这个人,可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睡相不好,一是不想在自己喜欢的男子面前丢这个脸,二是觉得她很有必要将睡相练好后才同床共枕,完全就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啊!

她没想到,段天谌对她的话向来不持反对意见,却在这次格外的坚持,死活都不同意。

她无奈了,森森的无奈了!

当然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顾大小姐不知道,睡相要是能训练出来,也是在睡着之后,由另一个人帮忙纠正调整的!

“若若,咱们可以睡觉了。”段天谌在黑暗里叫了她一声,随之伸手将她揽下,捂上她那双异常明亮的眼睛,笑着道。

“我不……”顾惜若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只是黑暗中那人右手轻抬,点了下她的玉枕穴,在她还来得及瞪上最后一眼中,将那颗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胸前。

这时,空气中忽然传来轻微的波动声。

黑暗中,段天谌微微眯起眼,将某个睡着的小女人放好手脚之后,便起身推开门。

“王爷,来自南部边境的急报!”见到他走出来,等候在门外的黑衣人连忙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书信,恭敬的捧了上去。

段天谌伸手接过,展开后,大略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他缓缓垂下手,一缕纸灰自手心飞散,散出一地蜿蜒的月光,皎洁清辉中透着命定的冰凉……

038 你最专业048 对我公平052 生死搏杀114 不会哭012 父女叙话117 打错算盘了022 神秘纸条051 我很爱她141 一唱一和003 百姓暴乱006 深夜探险090 为他纳妾015 变相软禁初稿明日改032 云都宫宴001 大婚惊喜048 抽丝剥茧137 血溅御龙殿019 情不自禁021 没看懂她084 落水变故054 闻说宫宴039 不会善罢甘休016 来龙去脉1099 你家那位喊你回家吃饭012 所谓福气073 他是粽子002 雪夜杀机086 咱俩百合135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140 佘煜胥那个混蛋035 真够无耻047 给你机会030 本就无路025 离我远点073 如此解释050 早有准备041 适可而止068 顾硚归来110 母妃050 陈年往事037 她的恼恨049 贵妃云卿011 便宜老爹114 不会哭066 比谁胸大082 尧王抉择006 狗是弱点146 有何原因042 鬼蜮伎俩106 遗体消息058 初次过招059 打包扔走019 苍帝之心084 女中豪杰2066 她的异常038 他不是凶手095 摊牌前期002 雪夜杀机021 没看懂她119 衣破则弃005 咱们玩火039 不会善罢甘休056 该是不该055 久别重逢026 路遇宫女123 跟踪王氏043 去哪里了014 如此道理107 我把苍京交给你090 为他纳妾070 目的所在027 独一无二011 事情棘手082 尧王抉择126 佘映雪骑虎难下041 适可而止068 为她设局013 冤家路窄052 表姐来访018 提前动手093 顾老爹的桃花080 勃然大怒020 分开行动088 所谓废物034 舒旭被抓130 抬起头来117 打错算盘了131 侍妾137 血溅御龙殿011 事情棘手047 贪恋温暖011 鸾佩重现097 是谁下毒089 扇她巴掌009 贴身婢女027 打情骂俏029 声东击西087 小若若呀府里黄呀077 出乎意料039 不会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