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车轰隆隆的驶来,还没等车停稳,为首的一辆车里,就有一人从车窗探出了头,在他肩上的一只毒镖蛙甚是抢眼,周身耀眼的金色,一双黑眼珠又圆又大,这会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它的左侧身体,有一道不甚明显的伤痕,很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伤的,但是,它一身傲娇,根本就不把这点伤放眼里似的。
“是蛙哥!”
鹰二眼力佳,看到后,兴奋的大叫。
顾夕岑的眸光掠过一丝光泽,唇角扬了扬。
果然,蛙哥是个守信之人!
蛙哥的一张脸,略为削瘦,看到眼前的战况,眼神像覆着片死水,毫无波澜。
他抬起手,后面的十几辆大卡车,随即也都停了下来。
蛙哥拉开车门,从上面跳了下来,趴在肩膀上的毒镖蛙动也不动。
他环视一圈,身后陆陆续续跳下来一帮人,一身干练的青色劲装,包着青色头巾,个个精神抖擞,看上去就是训练有素的正规部队。
看到这些青军,米恩眉梢扬了起,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蛙哥是做古董生意的,凡是与古董沾边的,他都会涉及,包括那些地下见不得光的。既然是做这种地下的买卖,少不了要招兵买马,外头都在传他手里有一支极为厉害的校尉军,也就是从五湖四海招集来的盗墓者,古时称摸金校尉。除此之外,他自建的青军,更是拥有不逊色那些雇佣兵的能耐,只不过,蛙哥平时低调得很,从不招摇,他的青军也只是负责自家的防卫工作,自是没有雇佣兵和猎人联盟出名了。
看到蛙哥能将他的青军带来,足以见他这次力挺顾夕岑的决心了。
顾忘川盯着屏幕,双拳慢慢的收紧。
虽然没有接触过,不过他很了解蛙哥此人,他出道这么久,从不管别人家的闲事,更别说是出动自己的青军过来帮忙了!
先是黑玫瑰,又是洛爷,现在又是蛙哥!夕岑他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让这些人敢公然表明立场,与他们结成联盟,与雇佣兵团为敌?
“少爷,我们……”手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顾忘川只是盯着,眸目深刻,却没有开口。
蛙哥走在前面,身后是他的青军,序列整齐的站在他身后,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可奔赴战场了。
蛙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漫不经心的打开来,取出一块新鲜的肉块,递给了肩上的小家伙。那只毒镖蛙伸出长舌一卷,就把肉送到了嘴里。他又收起了盒子,慢慢的抬起头,冷漠如冰的视线,扫过场上,双方正在对峙,情势一触即发,
他抚了抚眉毛,慢慢走上前,旁边有人递上来手机,蛙哥拿了起来。
很快,顾忘川的手机响了。
他一怔,盯着桌上那个震动不已的手机,他的目光一下子就沉了。
他这部电话的号码,只限于与雇佣兵团几名精英内部使用,没有一个外人知道,他是怎么晓得的?
电话响过两声之后,顾忘川拿了起。
“喂?”
电话那端,传来蛙哥特有的低了几个音调的声音:“我这人喜欢先礼后兵,能谈得拢最好,否则,咱们就直接战场上吧。”
顾忘川冷冷一笑:“你确定,你在趟这浑水?”
“人都带来了,你说呢?”蛙哥肩上的小毒镖蛙显得有些烦躁了,发出几声咕噜,蛙哥皱起了眉头,不耐道:“少爷,司令把你领到了这儿,可不是想你让他的雇佣兵团全军覆没!就算是想要来个鱼死网破,你现在还差得远呢!今天不如就给我一个面子,你们两边都收起家伙,管它是三年五年,还是十年二十年,等你有足够的实力了,再来一较高下。”
顾忘川的脸色阴沉着,握着听筒的手,越来越紧:“如果,我拒绝吗?”
“那就在这里决一死战好了,司令正好可以在天上,睁大了眼睛看一看,你是怎么把他的心血,一股脑的葬送掉。”他回头,扫一眼身后的青军,冷冷一笑:“我带来的这帮人,可不是吃素的。”
顾忘川倏尔一拳砸在了监视屏上,画面顿时切断。
蛙哥听到了电话里玻璃碎裂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少爷,我这次来,你可以当成是帮手,也别想以当成是和事老。”略微沉吟了片刻,他又缓缓说道:“不论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我若是你,我不会急于一时,我会休养生息。”
他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顾忘川岂会听不懂?
他的脸颊紧绷着,紧紧咬着牙,残戾的神情,有丝显而易见的不甘。
“少爷……”手下嚅嚅的发声,小心翼翼的窥着他的神情,他手握对讲,那端的加西正在等待少爷下令。
深呼吸,顾忘川慢慢的将诸多情绪收敛,再次抬起头时,脸上的沉稳冷酷,滴水不露。
良久,他对着手机说:“既然蛙哥都开口了,这个面子,我是一定要卖的。”
“好说,那下面的事,我们就不参合了。”
顾忘川挂断了电话,漆黑的眸,被一片寒冰覆着。
“告诉加西,撤退。”
始终盯紧猎人联盟与蛙哥青军的加西接到了命令,略有不甘的皱起了眉。可是,他也能够明白顾忘川的用意。如果拼下去,他们不是没有赢的希望,只是代价会很惨痛而已!甚至,他会怀疑,这是洛爷与蛙哥商量好的,先送过来武器,之后再是军队。目的就是想要不浪费一兵一卒的逼退他们,将损失减到最低。
就算再不甘,加西也听从了命令,下令所有人撤退。
就这样,看到雇佣兵团开始有秩序的往后撤,顾夕岑等人也渐渐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岑少,追不追?”太子询问。
“当然要追啊!我们现在这么多人,还怕他什么?”鹰二挥着紫色的拳头,大声说。
米恩却摇头:“那样的话,伤亡会更严重。”他又看向顾夕岑,却见他站在高处,一双眸子始终都盯紧底下那辆防弹车。米恩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夕岑,他能撤退,恐怕也是因为顾及洛爷和蛙哥。这个面子,他能给,我们同样也可以给。”
雇佣兵团在撤退,蛙哥没有动作,显然也不想再生事端。既然人家已经帮助解了围,他们也该顺势而下。
半晌,顾夕岑才缓缓垂下头,一身的冷冽,不时散发。
“所谓的敌人,还要再进行多久?一年?两年?还是要等到我们都足够强大时,再来一次生死对决?”
米恩叹息一声,他当然了解顾夕岑此刻那种矛盾的心情。可是,目前来说,停战是对双方最好的选择。
“夕岑,”他说:“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就当是给你们兄弟俩个机会吧。”
顾夕岑又回过头去,看到那辆车子已经发动,并慢慢驶离,加西等人也陆续上了车,护在它周围。他眯起了眼眸,淡声:“只怕时间冲淡的,往往是我们最在意的东西。”
米恩无奈的接口:“亲情。”
顾夕岑不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回去,让太子和莫尔整队去了。
黑玫瑰见雇佣兵团都已离开,他才招呼着阿达:“阿达,我们也该走了。”
“是,先生。”阿达很恭敬的应声。
转身,黑玫瑰朝顾夕岑微微一笑:“今天这个人情,你不想买,我也硬要卖给你。”
顾夕岑点头:“我记下了。”
“呵呵,还有刚才被玉城那些家伙抢走的东西,你也要一并记下才好。”
顾夕岑倒也爽快,登时回道:“以后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开口。”
黑玫瑰轻咳几声,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说:“目前,你能阻止拉菲和安容回来,就算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拉菲没有问题,安容的话,我没办法保证。”顾夕岑直接道:“安容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出卖朋友还人情的。”
黑玫瑰撇了撇嘴,恨铁不成钢的说:“小小年纪,哪来那么多原则可讲啊?这就是个被利益驱使奴役的社会……哎,算了算了,我不跟你多讲了,你是块朽木,也只能做个猎人了!”他当顾夕岑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扭身就要走。
顾夕岑勾起薄唇,溢出个浅笑:“喂,你也算是我的朋友了。”
黑玫瑰的脚步一滞,没有回头,却笑出了声,抬起手朝后挥了挥,带着自己人离开了。
众人来到了山脚,顾夕岑和米恩等人径直走到了蛙哥跟前,“蛙哥,这次谢谢你了。”顾夕岑由衷道。
蛙哥摆摆手:“我答应过你的事,我会说到做到。”他看向顾夕岑,又说:“这次,我也没帮什么忙,只不过是串串场而已。”
米恩忙说:“蛙哥客气了,就算是串场,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啊!”
莫尔也在一边直点头,说:“对对对,蛙哥的这份情,我们猎人联盟是记下了!”
大家都很了解蛙哥,所以也都只管给他戴高帽。显然,蛙哥很受用,站在那,下巴不由得抬高了几分,“帮忙也是应该。”
倏地,他想起什么似的,郑重道:“如果你们真想谢我的话,就给我弄一只跟那小子一样的蛙!”
莫尔有些疑惑了,“谁?”
顾夕岑一挑眉:“安容?”
蛙哥点头:“对,就是那只红眼灵蜍!”
莫尔笑了,朝身后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指了指:“这可就是我们家三嫂的绝活了。”
顾夕岑很爽快就应了下来,“过几天,我会让人送过去。”
蛙哥一听,心情大好。他也不客套,带着人就上了车,离开了这里。
“他们就这样子走了?”莫尔有些不敢相信:“起码也该送我们一程吧?这也太不厚道了啊!”
米恩笑道:“你指望蛙哥对你厚道,除非你现在就能变出一只红眼灵蜍给他。行了,大家这会也很疲惫,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吧。”
“哦。”
莫尔看了看站在远处的顾夕岑,又撞了撞米恩:“岑少心情不好啊?”
米恩摇头:“能好得起来吗?那边的首领,可是他亲大哥啊。”
“哎,也对,这事要是换在我身上,恐怕也会想不开。”
“对了,你联络一下米虫,让他安排人过来接我们。”
“好,我这就去。”
还不等莫尔动作,就听到了空中又是一阵螺旋桨带起的轰隆声。大家抬起了头,不禁有些警惕,是洛爷的人吗?还是……
看清飞机上的标识时,大家这才松了口气。
是自家飞机。
一连两架飞机,缓缓降落时,机舱打开,从里面先放下了一辆轮椅。接着,余一跳了出来,先跟着众人热情的挥挥手,“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
莫尔直摇头:“这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语言其实是一门严谨的科学呢?”
余一忙又转身,将里面的人扶了出来。
强劲的风势,微微吹乱了他的发,他撑在余一身上,慢慢坐在了轮椅上,身上穿着洁白的衬衫,一尘不染,迎着晨曦远远过来,宁静得好似一副优美的大自然画卷。
“嗨,安容!”莫尔跟他打着招呼,“你怎么来这儿了?”
“不放心,过来看看。”安容低声说着,视线环顾一圈,最后落在米恩身上,朝他略一颌首,“米莎很担心你,见到你没事就好了。”
米恩也是生硬的对着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余一很开心的跟大家打招呼,看他在这里显然要比安容这位少爷混得好。
他推着安容,来到了顾夕岑面前。
“洛爷那边,是你及时通知的吧?”顾夕岑淡声问。
安容微微一笑:“他老人家也在随时关注着。”
“海棠园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都好。”
顾夕岑转过头,面朝豆蔻山那侧,“来到这里,有什么想法吗?”
安容随着他的视线,只是淡淡一瞥,“离开了,我就没想过要回来。”他倏尔又抬头,“对了,你们猎人联盟还需要人吗?”
深深的凝了他一眼,顾夕岑勾起唇角,“那要看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