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神隐者是最为慈悲的人物,是神一样的存在。
而事实上,每一代的神隐者都带着一种无世无关的冷情,甚至是绝情。
一旦他们动了情,天地崩塌也不为过吧。
神隐家族欺人过甚,神隐者降临解围,神隐家族内部分化成两三股势力,企图摆脱神隐者的控制,一时间在天下间刮起了一阵温热的风潮。
在齐国和褚国战乱时,潜伏在各个国家的神隐家族人物如数出动,对所有反抗百姓进行一次又一次的阻止,他们甚至有些已经开始使用了暴力。
然而每一次的出现,都会有一个白发男子出现相阻,神隐者的面貌天下皆闻恍。
天下民愤,而这个愤是针对神隐家族某部分人。
而对神一样的存在的神隐者,则是正义的一方。
“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某个神秘男人目露寒冰,手猛然拍了拍桌子,桌面立即裂出一道痕迹来。
下面是噤若寒蝉的下属,一个个低垂着头颅,大气不敢出。
此人不是谁,正是在梁国时抓住神策威胁容天音的男子,柳芙的师傅。
除了他身边亲近的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外,没有别人知道他的存在。
梁国一事后,他就一直未再露面,一直让大长老等人在计划中行事,只要神策还护着容天音,早晚有一天会被拖累的。
本来计划进行得很是顺利,没想到神策会突然这么做,利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博取天下人的心。
神隐者的积威早在,想要彻底毁了神策,这点远远是不够的。
还没有等他们第二步实施,神策就已经先一步他们行动了,而且还利用了神隐家族内部。
将内部的斗争的事实直接摆到了台面上来做,在众人还未回过神来时,他已经重新站在顶点上,俯视万物。
再次,他们皆成了蝼蚁。
也就在神策频频出现在天下人的视线当中时,容天音正与秦执并肩站在城头上,直面齐国的百万雄狮。
容天音派出去的人果然凑效了,诸葛犹果然亲自去了。
得知这样的结果,容天音心中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复杂,以诸葛犹的心性不该这么做。
但他却做了。
而且听说受了伤,知道自己被骗后,竟也不追击反是掉头就回。
容天音训练出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连追了十里地。
最后还是只能将他伤了下,到底还是给秦执争取了一些时间和赢面。
战场上,除了牺牲就只有牺牲了。
容天音见识过战场的无情,天下人都道这天下大乱是因她而起,那她又何必再顾忌?
然而,神策在背后为她所做的,却是她从来敢都敢想。
又何止是她,天下人,甚至是神隐家族的人也没有想到。
为了达到目的,神策已经在不择手段了。
利用了民心,更利用了神隐家族。
而他则以最光明的一面出现在天下人面前,以博得更圣洁的位置。
只有这样,他才能再次站出来替她解了这天下困围。
这些,容天音永远也不会知道,在容天音的心里边,她的巫婆是圣洁的,干净的。
“诸葛犹回城了,机会难得,你就这么舍得放过了?”
在诸葛犹没有回城前,他就该再直面迎击。
秦执侧首看了她半晌,摇头:“褚国攻回此城已经损耗过大,不能拿他们的性命来拼。”
容天音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
“诸葛犹只要不动褚国的分毫,我就不会动,”秦执温热的大手覆上来。
“你的意思是要处于被动?这样,不会有问题?”容天音有些讶异于秦执此时的想法。
秦执但笑不语,拢过她的娇小,纳入怀里。
他要的,不过是她。
只要有她在,江山又有什么?
没有比她更有价值的东西了,现在她就站在他的身边,属于他。
不知秦执心里想法的容天音以为他还有什么后招,说是被动,指不定这只狐狸心里边不是这么想的。
秦执还真被冤枉了。
“他迟迟不肯动,你要等?”
“正如容侯和父皇那样,不好吗?”低柔如水的声音传来,温热气息拂着面颊,掌心的热度似要穿透了手套传入她的手掌。
掌上负荷如此沉重,几乎无法承受,这一瞬,她真正的不安起来。
“你……你没有想过要回去?”
感受到那瞬间的僵硬,寿王那温冷的目光已溶化,渐渐化作一滩春水,那么柔和温煦。
突然的,容天音莫名一阵的心慌。
如果不是那五年的相隔,不是她私心所在,不是她再回头站在他的身边。
她
tang……
对她来说,他的这种想法就是对她的惩罚与折磨吧。
难以描摹的感情,在绕着她的四周游走。
他转身一步,紧紧抱紧着她,头深深埋下来,搭在她的肩膀上,声音发颤低沉,“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
容天音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和你来这里,我确实是没有想过要回去。”
“秦执……”
“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论生死,为夫都要与你一起。”至深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别有一番令人又爱又恨的感觉。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她活不长,知道她可能会随时死掉,所以他打算不回去,也要陪她一块儿死?
“你,你这个大傻瓜。”容天音眼角微湿,嘶哑地喊了一句。
“音儿,为我活着……一定要为我活着。”
似乎除了叹息,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表达容天音此刻的内心了。
秦执为她做到这份上,还有什么可说的?
而她,绝不会拉着他陪葬。
她要他好好的活着,一直活着……
……
阙越回来了,连同容天音派出去的人都回来了。
从山体环绕过去,爬过最严峻的山体,穿过层层的阵防,再冲刺进敌人的利剑前。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给秦执争取一些时间。
用自己去骗了诸葛犹,得到的结果却出乎意料。
感情再深,隔了一世,诸葛犹早就该看透了,他得不到是因为习惯了拥有。
令她想不透的是他这次的所为,明知道会有诈仍旧亲自前往,说他笨还是该说他痴情?
阙越看容天音的眼神有些冷,因为容天音的擅自动用,让他的阙氏门人受到了重击。
面对阙越的冷脸,容天音仍旧一派的从容。
就在边境安静的日子里,天下各个角落却不约而同的出现一种状况。
神隐家族频频出手,连累了百姓,令水深火热的局面再面临着更深一层的折磨。
神隐者的出现,是众民没有想到的。
毕竟在那之前他们还对神隐者抱有那种态度,现在神隐者不但没有追究反而相救。
如此以怨报德的神隐者当真是那个只会滥用私权,为褚国寿王妃说话的人?
一个人产生了怀疑,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神隐家族本族大本营。
三长老和大长老不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从一开始就明争暗斗。
也好在神隐者的人选并非袭承的,否则内部会有更高端的内斗。
大长老阴着一张老脸盯着老神在在的三长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无法回头。
“你刚刚说什么,”大长老比脸还有阴寒的声音震响在这个奢华的大殿中。
众人纷纷沉默,这只是大长老和三长老之间的斗争。
三长老似乎没有看到大长老那张寒瘆人的老脸,盖钟有一下没一下的拔着,发出磨擦响声,在短暂沉寂的大殿里犹为清晰。
面对发怒的大长老,众人很识相的拉紧了门把,呼气也压低了。
站在对立方的他们却没有松懈一分,紧绷着身上的肌肉,就等着其中一人发号施令,他们就一拥而上。
显然,在两人之间还横着一个神隐者,没有人敢恣意妄为。
神隐者的手腕他们心知肚明,这次做法虽然阴狠了些,但也是他们逼出来的。
如果他们再斗,神隐者会对他们做些什么,还真的没有人敢想。
“罢免,”三长老悠悠吐字,“大长老当明白这个所谓的罢免是什么意思了吧。”
“啪!”
桌子被拍得砰砰响,大长老已然气怒当头。
谁先控制不住自己,谁就先输了。
很明显的,三长老的定力更胜一筹。
“你还没有那外资格说这句话,”大长老眼神暴裂,有一种要吃了面前的人的错觉。
“有没有资格,是神隐者说了错,怎么,大长老是连神隐者都要违逆吗?”
“就算是神隐者开口,也必须有真凭实据,如此草率,他这个神隐者也只怕……”
“大长老,天下人怎么看神隐者的,从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可不能再吞回去了,”一句警告似的话,让大长老憋得涨红了老脸。
现在神策所做所为,虽然很令人不齿,可他们知道这种事情在神隐家族内部根本就一直存在着。
所谓的神明也不过如此吧。
他们不敢声张,一来是因为这种事情在他们身上时常发生,只是规模极小。二来是因为神隐者积威甚大,更令他们害怕的是神隐者自身的实力和来自天下子民的疯狂膜拜。
面对一个疯子,你能说
道理?疯子能听得进你所说的事实?
答案是肯定不可能的。
神隐者是悲天悯人没错,可一旦犯到他的头上,他的无情无欲就是一把致命的刀刃。
容天音的事情已经非常让他恼火了,虽然表面上什么也看不到。
后又有污蔑他的嫌疑,让他的“人气”渐渐下滑,对他所说的话天下子民已经有了怀疑。
面对这样的局面,神隐者必要无情的扳回来,不论利用什么样的卑鄙的手段。
说神隐者无情无欲,那根本就是骗人的。
在遇到自己所爱之前,也确实是那样的。
大长老黑目忽立,眼中耸出迫人的寒意:“你是他的人!”
三长老突然望进了大长老的眼里,其中满含深意的东西迸射出,大长老再不明白那就是大傻瓜了。
“大长老这话说错了,”三长老语气平静,夹着一丝戏谑,“整个神隐家族都是他的,我们这些人又怎能分家?”
“你……”大长老一口老血吐了出来。
“有些时候看清局面,选择,也是值得斟酌的。”三长老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大长老面前。
大长老身后的人皆是面色徒然大变,死死地盯着三长老的动作。
三长老只是站在大长老的面前,并没有动。
“大长老只是看不清,选择错误罢了。”慢慢地,三长老面容爬上苍老的笑纹,无端的让人寒颤颤阵阵,“而这个错误,大长老只怕永远都得错下去了。”
“你想要干什么,”身后的人突然站了出来。
三长老面容一寒,沉喝了声:“杀。”
铿锵的杀字一落,奢侈辉煌的大殿内立即划开一道道的血光。
三长老急急退居后方,身后的人纷纷涌进。
大长老等人不可置信地看向三长老的那个方向,对视的却是三长老阴冷的一笑。
大长老还没能站起来,身子就狠狠抖了抖。
不能死在这里,绝对不能。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们也没有想过三长老说杀就杀,毫不留情。
而且三长老早有准备,一直就想着要将他们铲除。
跟随着大长老的几位长老一旦消失,三长老就会得到全部,这里的权和地位都是他的。
想到这,大长老赤红了老眼。
表面和睦的神隐家族倾刻之间血染成河,高手对决,毁灭性极大。
所有的肮脏伴随着杀气,血腥,一点点的流逝。
三长老终是看了最后一眼,转身大步的从宫殿后门离开。
身后,是永长的杀戮,鲜血的味道漫延着整个神隐家族。
对大长老的罢免,只有一条路。
死!
……
他浅蓝花纹边的衣袍束身,襟袂在风雪中飒然飘响,声音随着寒风停停歇歇,短短长长。
袖手而立,垂眸抿唇。
许是候得久了,白发与雪融合,瞧不清那本来的面目,肩头上积着冰冷雪渣。
他一动不动,如神一般巍然屹立。
脚板踏地雪地上发出吱吱声,两边有什么东西一动,瞧清时才知道一直站在白发两边的是绝顶的高手,后边有一道轻微的响动,他们立即随着寒风一动,离得更远了些。
一道黑影不紧不慢地靠近,黑色斗篷上沾了不少凝结的雪渍。
“神隐者。”
斗篷男人来到白发的身后,不复方才的阴冷得意,一脸恭敬地单膝落跪。
风雪呼呼地吞噬着他并不高扬的声音,连带着身上的黑色斗篷也被吹得高胀。
久久不见背对着他的白发回声,正要抬头再说,负手而立的人微动了下。
斗篷男子立即汇报道:“已经办妥了,还请神隐者移驾。”
安静的空气里流淌着如刃的气压,身后一直保持跪立的三长老一直没有动,他是不敢。
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一抬,三长老徒然觉得头皮一阵的发麻。
替神隐者铲除了不该存在的隐患,这个时候他就该得到神隐者的嘉赏,而不是沉默。
“三长老办事,在下很放心。”
清清浅浅,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敲击着三长老的心。
不知怎么的,三长老总觉得有些不安。
神策从他的头顶移开了淡淡的目光,却没有跟着走的意思。
三长老低头,再道:“请神隐者移驾。”
“三长老。”
声音清清幽幽,不含杂质的传来,犹如这吹洒的风雪。
三长老只觉得喉咙发干,血液流动的激扬寸寸成冰。
“辛苦了。”
“能为神隐者效劳是属下之幸,”以往高高在上的三长老却下意识的放低了姿态。
如果是以前说他会有今天,打死他也不信。
眼下,他必须将自己降低。
面前的神隐者比任何一任神隐者都不同,他不能冒险。
方才无端冒出来的想法,足以让他有种掉入寒窖的感觉。
风雪刺骨,跪立得越久,那涌起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心中越发的不安。
“这件事我一直在想着如何处理,”前面的人又突然出声,三长老已经后背发冷汗了。
“现在是一个好时机,”神策平平的声音如同一把刀刃割入肉骨。
“寿王妃的事,属下一定会好生安妥的,”三长老赶紧表明忠心。
只要拿出容天音,想必以神隐者对她的在乎,一定会对此事有所缓和。
前面的人微微颔首,几不可察的东西升起。
神隐者,只能是这个世界神明一样的存在,不容许诬蔑,更不容许践踏。
而有些人,却一直挑战神隐者的底线。
每一代的神隐者都是由他们自己选择,同样,也受到“神”的指引寻找继承人。不论这个继承人是谁,是属于哪一国家的人,被“神”选中,就是高居天位的神隐者。
眼前的这位白发神隐者,本该是不会记得过往,却在一个偶然之间启动了某种复杂的东西,让原本消失的东西重拾。
“三长老劳累了。”
“不,是神隐者受累了,这些年我们都在寻找着神隐者,解救神隐者……”
说到此,三长老自动闭了嘴。
因为身前的人已经转过了身来,正用平静无波的眼看着他。
三长老眼皮一跳,寒芒如在背。
“三长老确实很忠心于主,”他唇一开,缓缓吐出一句。
不知怎么的,三长老只觉得眼前的神隐者瘆人得可怕。
脑中想法刚起,眼前袖风一扫,一股霸道的劲气迎面冲击。
“砰!”
三长老如断了线的风筝飘落出去,砸下时,一道长长的雪痛拉得极远,最后碰然落了一个大窟窿。
刚要挣扎着起身,眼前一只白净的鞋子缓缓落下。
“神隐者……”
三长老徒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
居高临下的注视三长老惊恐的样子,他面上仍旧波澜不兴的无情无欲表情。
三长老猛然惊醒,转身就要半爬起身逃跑。
和神隐者正面冲击,完全没有胜算的可能。
可身后的人怎么可能让他逃得掉,人刚爬起,就跟着被一股力量吸起飘在凌空。
砰!
又是一股横扫的力量迎着他的致命冲来,第一击时他就没有来得及反抗,就被甩得老远。
后一招想要回手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第一击时他已经受伤了。
在没有受伤,全盛时期下他都没有办法正面从神隐者的手中赢取,更何况是现在。
一招不慎,身后就是万劫不覆。
原来,神隐者一直存了这等心思。
三长老想笑,却只能咳出血来,连笑都觉得困难。
白发飞扬,脚下轻盈,如同一尊神仙般站在狼狈的三长老面前。
“你连我也不放过……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舆|论,没有我们其中一些人出面,你如何扳回神隐家族……”
“只需要神隐者。”他淡淡道。
三长老收缩着瞳仁,然后死死瞪住神策。
嘴角掀起一片自嘲的笑容,无声地笑着,笑着……
神隐家族老一辈子的长老会就此覆灭,生死只在神隐者。
他说得没错,只需要有神隐者在,长老会覆灭与兴旺也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情。
三长老终于是在自嘲中垂眸,到死,他都不甘心。
但那又如何,这世上不存在鬼魂报复,就算有,以神隐者的能耐,无需怕你。
身后一道带血气的蓝袍子男子上来,揖手:“主子,已经处理干净了,没有逃匿的痕迹。”
也就是说,该杀的没有一人逃得掉。
干净的袖子一抬,“嗯,反抗者,除。”
并不是杀字,但这个除字却无端比那个杀字透着更有强烈的力量。
“是。”
蓝衣男子看也没看躺在雪上的三长老,重新没入了风雪之中。
在神隐家簇一番的大行动后,外界的一些流言与指责渐渐消散。
天下人怨容天音,他不允许。
为解这道锁,这双手也可以沾满鲜血。
不只有秦执可以做到吃人不吐骨头,他神策亦也可以。
不同的位置,却是同一样的出发点。
为了容天音。
……
戏到了散场的时候,留在台面上的,
也不过就是明显那么几个人罢了。
如果不是到了绝路,谁也不想双手染血。
诸葛犹终于发动了攻城的命令,容天音仍旧站在秦执的身后,并没有出面。
就像他说的,他是她的男人,没有理由让她受到伤害。
两个不相上下的男人在为她较量,或许吧,容天音自嘲一笑。
阙越仍旧没有给容天音面子,因为偷调令一事,他耿耿于怀。
容天音并没有介意他的耿耿于怀,眼下城下战火不断,正是需要他阙氏的时候。
正因为这点,所以阙越觉得自己可以扳回点什么。
日以继夜的战火不断吞噬着整个边境,喊杀声,血肉划破声坐在帐内都似乎清晰可闻。
靠着椅背,容天音只觉得一股浓浓的疲倦感侵袭。
身体虽然没有大碍,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冲到他的身前成为他的累赘。
“公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绿铃见容天音放下书卷已经有许久了,脸色变来变去的。
“无碍,战况如何了?”
绿铃刚刚从外边回来没多久,身上的冷气还没有消散完全。
“齐国也不是那么好攻陷的主,只怕这一战是要拖了。持久战一旦打起,两国的损耗会扩大,绿铃担心到时候又重复了五年前的局,上夷国和梁国对褚国早已怨恨已久。现在就等着齐国和褚国两败俱伤,坐收渔翁之利了。”
绿铃想到的问题,他们自然也不会忽略。
明摆着的事情。
那又如何?一旦打了起来,谁还顾忌得了这些?
简单的来说,他们已经失去理智了,特别是诸葛犹,他似有种豁出去的错觉。
容天音秀眉蹙紧,秦执和诸葛犹失了理智,她还清醒着。
有些东西总是要防备一下的,容天音又陷入了沉思。
“让黎叔进来,有件事我需要他去做。”
绿铃退出去没多久,黎叔就进来了,“公子,你找我。”
“黎叔,坐吧。”
顺着容天音身边自然落坐,虽然这个时代有主仆之分,在容天音的身边,他们完全是可以平等的。
当然,这个平等仅限于某些时候。
容天音并不想约束他们,是他们自己必须这么约束自己,不能没有了分寸。
是以,容天音也只好由阒他们去了。
容天音想了想,将自己想说的都倒给了黎叔。
最后黎叔眉头一皱,似不赞成,“公子将身边的人都撤走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如何放心?”
容天音就知道黎叔会这么说,笑道:“黎叔放心,不是还有他在吗?”
“可是寿王心系战事,根本就无暇顾及公子的安危,”黎叔一本正经的拒绝。
“我不会有危险,黎叔,我向你们保证。”
“公子的保证向来不可信,”黎叔仍旧一本正经的揭穿她。
容天音被噎着了,沉默。
“黎叔,请相信我一次,这件事对褚国的成败很重要。”
“西部有康定王,东部有沈闲,北部有容侯和太上皇,无须公子再操心。”
容天音:“……”
“公子何不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自己的身体上,你擅作主张调换血液,染了一身重病,公子又何曾想过我们?”黎叔的一番话再次砸了下来。
容天音:“……”现在她是在下令吧?
“若是公子无端受了伤害,莫说是寿王,就是褚国我们也会同归于尽。”
“没必要闹得那么大吧……”
“为了公子,我们可以牺牲,但别的,不行,”黎叔斩钉截铁地断了她的念头。
容天音揉上太阳穴,“黎叔,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心意,但是这件事也关呼着我。”
“在我看来,公子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自己。”
所以,拒绝。
容天音嘴角一抽,说来说去,是不想接受她这次命令了。
罢了。
容天音摆了摆手,无力道:“黎叔,天寒地冻的,您还是回帐休息吧。”
黎叔站起身,点头,“公子好生养着。”
容天音眼皮一跳。
身边发出一道低低的颤笑,容天音眼目一横,绿铃收住笑,指了指帐门,“绿铃还有些事要忙,公子好生养着!”
容天音额头突突跳,反了,都反了!
自己人不听话了,容天音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了派走秦执身边人的想法。
写了信,让信使将信送往各处。
齐国挥军北上,他们心里也有数,上夷国和梁国若是有点脑子也不会这个时候发兵夹击。
希望如此。
待手中的信都飞了出去,容天音坐立在帐内,天色已渐
暗她才从帐内出来。
外边仍旧是跑来跑去,吼来吼去的人。
单架上的伤兵一个接着一个,一堆接着一堆。
战场就是堆尸体的地方,就算容天音心理强大,在看到这些时,内心还是狠狠的翻涌着。
没有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生灵涂炭,更不愿意牺牲。
虽然褚国的将士没有怨她,可她却已经开始怨恨自己了。
诸葛犹是因为她来的,承认吧。
这个纠缠不清的男人正用他的力量,向世人证明属于他的东西是不可夺走的。
“公子,你怎么出来了也多穿些衣裳。”
“忘了,”容天音接过绿铃手中的大裘披在身上,脖间的白毛衬得她面庞莹白如玉。
绿铃有时候也会被这张脸晃得眼花。
“公子担心寿王,就不要去给寿王添乱子,好好的呆在帐营里等着。”
“你这丫头到是开始训起我了,是不是黎叔又与你说了什么?”容天音无奈又觉得好笑。
绿铃眨了眨眼,“什么也没说。”
容天音挑挑眉,“陪我走走。”
绿铃想说外边风雪大,让她回去靠着火炉比较暖和些,容天音已经一步步往前走了。
那个方向,正是杀气冲天的城墙。
已经入夜了,四面迎着风雪燃起了火盆,四面淡淡的光照射来,映着一前一后的纤影。
“公子,不如我们还是回去吧,万一黎叔又找公子,可得一通发脾气了。”
“我只想远远的看着就好。”
绿铃也没办法了,只好陪着她一直往前走。
白雪成红雪,一路慢慢深染。
绿铃抬着头都能闻到一股恶臭的腥味,心底里边总有些不适。
夜雪纷纷,却无法洗涮这漫天的杀气和血腥味。
隔着许远,透过密集的雪幕可隐隐窥见无情战火的延绵,无数凄厉的杀声不断侵扰着耳膜。
容天音闭了闭眼,甩去脑海里闪烁的画面和声音。
想像得到城墙那边到底是个怎样的血腥场地面,而她,却无能为力站在他的身后,接受着他的保护。
将士为她无缘故的牺牲,让无数个完美家庭破灭。
魔鬼的手不断的向她伸来,抓住她的心脏口,似要碾碎在心口。
“公子!”
耳边响起绿铃的呼喊声。
魔鬼的手突然像是受到了惊吓,猛地收回地狱。
容天音急喘了半晌,脸色才恢复正常。
“公子,是不是发病了?”
“我没事。”
“不行,得去找阙神医看看。”说罢,就要扶容天音离开。
容天音伸手挡了挡,勉强从嘴角边挤出一抹笑痕,“我没事,阙神医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可不会给我号脉。”
绿铃眼神一狠,“他不肯,我就打到他肯。”
容天音失笑一声,“好了,我真没事。”
见容天音恢复如常,绿铃并没有放心,但没有再带着她回去见阙神医了。
“公子,你看那是什么?”
绿铃突然指着城的另一边,只见几道模模糊糊的影子朝着这个方向奔来。
速度看着并不快,可眼识过人的她们早就看出那几人用的不是正常的步伐。
看似缓慢,不过两三下就近了。
容天音脸色一变,“有人潜进城了。”
绿铃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拉着容天音就藏起来,但为时已晚,那几人早已远远见到了她们。
容天音站定,眼神像出鞘的刀锋,冷冷凝视着。
直到他们近了,再近了些,才看得清楚,一抹鲜红色的衣角翻起。
容天音眸子一缩,下意识的想到了某个素未谋面的人。
一张冰冷的面具在雪光下闪动着诡异的寒芒,容天音一下子就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
面具红衣女身边跟着的人并不是容天音熟悉的人,包括红衣女人,她也是陌生的。
对方似有些惊讶容天音竟然会站直了等自己,后又了然一笑。
若是真的走了,那才不是容天音了。
两人都是第一次打照面,用只有她们自己读懂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红衣女人一身的狼狈,显然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身上沾满了别人的血腥味,这个女人很有一手,竟然能从那样的地方偷潜进来。
对峙间,四周的气息不断的凝结,温度下降。
容天音不动,红衣女人也不动,两个以沉默相较量!
风鼓噪而来,吹得衣袂噗噗在响。
每一片,都是她们的方向。